啊,难道是他因为生病,精力不济,等不及做这件事情就已经睡着了???
芦花脑子里各种杂念,半忧半愁。
好嘛,你倒是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睡得好不舒坦,我要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干坐着坐一晚上吗?
不知哪个角落里的蛐蛐儿一直在叫唤,叫得芦花心浮气躁。
想了想,芦花屁股左右磨蹭,在铺了布垫的圆凳上整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声响儿。
她坐的位置距离床铺也就两三步远,除了秋虫啾啾,房间里很安静,她弄出的这点响儿绝对够得着床上那人听见的。
可,没人回应她。
他还真睡着了?
时间悄悄流逝,夜已过半。
芦花实在坐不住了,屏住呼吸,侧身朝床,扶着桌子让上半截身子尽量往前探,耳朵支棱起仔细听。慢慢,脸色发白---床上那位似乎连呼吸的气儿都没有啊!
芦花手足冰凉,头皮发麻。
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悄悄取下了盖头,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努力抻长了脖子往床上看。
床上那人还是之前那样子脸朝上躺着一动不动,好像姿势都没半点变化。最主要,芦花眯着眼观察了足有两分钟,她那位夫君的胸口没见到有明显起伏!
这人是不是多半已经死了???
这么一想,芦花登时骇然变色,捂着胸口目光乱晃,也不知道想要找个啥。
忽的又见到了这满屋子的红,想,这也太红了……
红艳艳的,鲜艳如滴,犹如泼血。
她不久前才成过一次亲,还是直接在洞房里醒过来的,那洞房装扮得就不似如此。
据说红色能辟邪,莫不是……其实那人早就已经死了???
否则怎么会黄昏时候才接她过门啊?
因为鬼魂是晚上才出来活动的啊!
芦花霎时骇得浑身寒毛直竖,这屋子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转身就不管不顾往门口跑。
双手刚摸上门板就要开了门跑出去,突兀的,一句话直直传入她的耳朵里,“里面怎么一直没动静啊?”
有人在门外偷听???
手上因此顿了下,芦花的理智渐渐回笼。
会搞出冲喜这一套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有钱人。有钱人讲究,如果人已死,要办的就是冥婚,而非冲喜,不会乱来的。
所以,或许,外面的人可能跟潘家人一样,是防着她逃跑的。
芦花略略心安,捂着砰砰跳的胸口,耳朵悄悄贴近门缝。
外头既有人把守着,她跑也跑不了。不若先听听看,或许能知道些屋里躺在床上的这位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几道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似乎另有人欺近房门,不一会儿芦花就听见了一把略粗老的嗓门儿捉急慌了地说:“起开些,让我也听听……诶,真的没动静啊。”
“啧,有劲儿么?”插入第三人说道,“大少爷都那样子了,你们还想里面能有啥动静?除非新娘子自己主动。不过,这么生猛的新娘子我还从没见过。”口气很不正经,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没见过?敢情好,那你可有眼福喽。仔细盯着房内,说不定就有机会见识一下。”
“啥意思?”
“嘿嘿,王大姐也感兴趣啊?对了,王大姐,你可晓得咱们这位大少夫人的来历么?晚饭前我才打听到的,还是李管家亲口跟我讲的,消息绝对真实可靠,童叟无欺!”
“李进忠?哼,那姓李的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那王大姐十分鄙夷,“妹子,姐姐我奉劝你少跟乡下人凑近乎。乡下人刁得很,又无赖,当心给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前头说话的那位不以为然,“乡下人?呵呵,咱们这位大少夫人就是个泥巴腿子,还是个……哎,算了,旁的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们等着瞧吧,以后可有热闹……”
“瞧什么瞧!她还是个啥呀?臭娘们儿,你咋老喜欢说话说一半?”粗嗓门儿叱骂道,“好吊人胃口,仔细你走夜路撞到鬼!”
“呸呸!这种时候你说这样的话,纯心想找骂了是吧?”
三言两语不合,眼见二人就要吵起来,王大姐出声劝阻道:“行了行了,都别管她什么来历了!我们是做下人的,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主人家里的事情少掺和……哎哎,我说刘玉兰,你咋也去瞅?你们一个两个都往屋里头瞅,丢人不丢人?这么来劲儿,又不是没入过洞房!”
“噗----,王婆娘,你就让我们瞅瞅撒。虽然比你小上五六岁,可入洞房也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谁主动、谁先脱的谁的衣服哪里还记得?远的就不扯了,就说床上那档子事儿吧,我们几个屋里头的全都腰弯背驼,中看不中用了,所以同男人睡觉这事儿啊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过了。看一看,过过干瘾儿也行啊,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王大姐,你别管我们啦!嘻嘻。”
……
屋外的几个婆子说话愈发放肆起来,开始还压着声儿,后来越来越大声,张口闭口荤话连篇,叫芦花听了个全。特别是喜欢大笑的那个,一点儿不收敛,口称大少爷,却直接就在大少爷房外肆无忌惮的大笑。又生的一把公鸭嗓子,笑声好不难听。
想来,也是仗着屋里头躺在床上的这个已经半死不活才会如此明目张胆了吧。
可见人呐,一旦没了势,管你主子不主子的,下人也敢欺你了,可你家人还傻乎乎地付人工钱呢!
芦花撇撇嘴,为自己那挂名夫君感到人间不值得。
还是那姓王的婆子精乖,意识到有些出格了,低声斥道:“都小声点!特别是你刘玉兰,不想干了是吧?我可不想丢了这份工,大夫人可未曾亏待我们!”
郁家年轻的小厮和丫头都是买来的,是家奴,主人到哪儿就得跟到哪儿。生是郁家的人,死是郁家的鬼。唯有粗使婆子却是招的长工,自由身。
看守房门的这几个都是京城人士,愿意不远千里跟着郁家人来乡下服侍,最主要原因就是当家的大房给大家翻了一番的工钱。如此,在郁家干一年能抵在别家干两年的工。
也因此,虽然郁家逃难一样到了乡下,服侍的人还是从前京城家里的那些下人,倒也不觉得家里情况一团糟,挺井然有序,该干什么干什么,很快进入角色。
那被点名的刘玉兰不乐意道:“行了行了,那你们几个也都别偷听了,有啥好听的?听了又能怎样?又没办法解馋,都坐过来唠点嗑儿吧。唉---,也不知道今晚要守到几更,好难熬……那些丫头片子年轻后生些个这会儿肯定躲在厨房里偷喝喜酒大块吃肉呢,倒霉,我们几个老东西却要在这里守夜喂蚊子!”
“就是!”另几个一听这话,顿时没了偷窥的兴致,坐一堆儿纷纷骂起家里的丫头小厮来。
谁谁好吃懒做,谁谁偷奸耍滑,谁谁爱在老爷夫人面前阳奉阴违。
王婆子听不下去了,又开口阻止道:“都别抱怨了,这种事情,肯定都是找粗使婆子干。若是换做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后生,真遇上大少爷有个万一,他们肯定惊惊乍乍的,闹得大家都不安生。更何况那位皇宫里来的常公公还没走呢,若是惊到了贵人,大伙儿便一发跟着老爷夫人吃苦受罪吧!”
那几个顿时焉了吧唧地停止了嚷骂,担忧起来。
“常公公一直不走,莫不是存心要找老爷的错处好治罪?哎,这一趟跟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是呢,我都有些后悔了。命还是重要些,工钱虽然少点。我不过是想给儿子存点银子娶媳妇儿,没想把老命搭进去啊。”
“会要命么?没这么玄乎吧?”
“悬!你们还没看出点什么么?大少爷被打成这样,肯定犯的错误不小。张妈守口如瓶,可常公公既然跟着来,肯定是做的监军,他听从皇命就是要抓老爷少爷把柄的!皇上治罪,从来都是抄家灭族,不可能只是打板子这么简单!”
“妈呀!”
几个婆子吓坏了,惶恐不安。
忽的,粗嗓门儿的刘婆子低声道:“嘘!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零小仙女浇灌的营养液!
第50章
屋外一时安静下来。
须臾, 芦花再度听到了那刘婆子的公鸭嗓,她高声道:“哟,是春燕姑娘啊?都这么晚了, 您还没睡呢?”
之前的对话中, 芦花听出刘婆子有些横, 此刻她口中却称“您”, 可见来的这个春燕姑娘在夫家有些地位呢。
正想着,一道年轻好听的女孩儿声音钻入芦花耳中,“我怎么睡得着?大少爷这样子……哎, 不说这。几位大娘辛苦了, 我是特意给你们送些宵夜来的。”
“哎呀,感激不尽, 春燕姑娘最会做人了。”
“是呢, 而且大伙儿听听春燕姑娘这话,多在乎大少爷啊。”
“哎,姑娘诶, 不是大娘说您。当初您要是听了张妈的话, 今晚您就是我们的主子了。这会儿见面,我们肯定该当称您一声大少夫人了,可惜啊可惜。”
呀, 这是跟自己争职位的女人呢。
芦花好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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