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道女声谄媚地附和道:“是啊,常公公。真不好意思,这晚了,打搅到您歇息了吧?”
先那把细嗓子说:“瞧你们两口子,自家娶媳妇儿,干嘛非得要等咱家到场才行?新人拜的是天地君亲师,咱家哪样都不占,又不拜咱家,哈哈哈哈……”
那夫妻二人陪着干笑了两声,听得出笑声尴尬。
芦花想,这常公公该是她夫家不能得罪的人物吧。
常公公,常公公,公公,谁人叫公公……哎呀,是个太监呐!
胡思乱想间,有脚步声跑到跟前来小声道:“大夫人说可以开始了。”
是管家周保。
身旁的张妈道:“好。”
第46章
芦花便想, 开始了?怎么开始?自己要怎么做?……怀里忽的被塞了个笨重的木钵。借着盖头下火光一看,那钵漆得黝黑发亮,里面装满了染成红色的大米。
这她懂, 刘桂香讲过的。
张妈一壁捉着她的手抓着大把大把的红米往四面八方抛洒, 一壁嘴里念念有词。
红米撒完后, 黑钵被张妈拿走, 立刻又有人从旁端给芦花一个木盘子。她双手接过来,同样沉甸甸的,晃动红盖头借着火光一瞧, 盘子里堆满了铜钱。
就着张妈的碎碎念, 这次芦花自己主动朝着四个方向大把撒钱,有样学样, 心里也默默念叨:“大鬼小鬼们, 这是给你们的花销,拿了钱就赶紧走哈,莫在这里张望流连……”
完事后, 张妈走开了, 芦花站在当场正有些不知所措,很快另有人走过来,朝她伸过来一只手, 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那只手手上用了劲儿,好似要拉着她走。
芦花怔了怔。
因为觉得那只手有些小,比她的都还小,且触感滑腻温软, 她忍不住反手抓住, 还捏了捏。
那只手拉她的动作登时停住, 跟着大力一甩, 便甩开了她的手。
手的主人似乎生气了……
芦花在盖头下讪讪地笑了下,想要道歉,张妈疾步走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芦花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人似乎也无意回答这个问题,气氛有些凝滞。
张妈等了两秒,压低声焦急地道:“我的小祖宗诶,都啥时候了,您就忍忍可好?很快就完事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自己说的,张妈用了敬语。
她的话毕,芦花就察觉手被张妈粗鲁地复又硬塞进了那只滑腻温软的小手里。
那手虚握了片刻,再度抓着芦花往前带去。
芦花完全是懵的,站着没动。
张妈自身后推了她一把,低斥道:“磨蹭什么?赶紧跟上!”
听这话芦花便大约明白了接下来的程序该就是跟着这只手的主人行事,她于是提脚抬腿跟上对方。
上了两步台阶,步入灯火通明的厅堂。
芦花自盖头下面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手背上肌肤莹润雪白,五指芊芊---这绝不是一个男人的手,更不可能是个病重之人的手。
视线再往下,见对方穿的似乎是长至脚踝的红色长袍,袍子下摆露出了一双鞋头绣着鸳鸯的白底黑色缎面锦靴。
这人到底是谁?
疑惑间,听见有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芦花顿时恍惚不已。
第一次成亲,她是直接在新房里舒醒过来的,浑浑噩噩,又惊又吓,还被人掌掴,碰到的情节好似坐过山车,转天才知道自己成亲了,而丈夫已死。
这一回,她从上花轿到入夫家门,至此时开始拜堂,她一直都很清醒。嫁人要有仪式感,分明今晚这流程才真的是成亲啊。
脑子一热,芦花又想,自今晚起,自己就不一样了,是真正结过婚的女人了。
那只手放开了她,然后有人来捉着她的肩膀扳方向。
闻声气儿,是张妈。
芦花慌忙回神,转了个方向,面朝中庭杵着。
张妈的手摸上了她的后脖子,暗暗使劲儿往下摁。芦花不知其意,本能地用劲儿抵抗,听见张妈在耳旁低斥:“傻了?跪拜天地啊!”
芦花一怔,花了两秒钟来理解什么叫“跪拜天地”,再斜觑站在自己身旁着红袍子的那个人,对方已经跪在地上,她看见了一道纤弱的背影。已较“他”慢了半拍,芦花急忙双膝一软,也跪了下去。
她动作仓促,跪得也不标准,膝盖呈外八字状抵在地上,形象不佳。往地上叩头时,动作过快,红盖头差点滑落,她手忙脚乱地接住,重新把头脸遮好。这一番动作顿时把那先前说话阴柔的常公公逗得“噗呲”一笑,“新妇好似心急得很,是着急着要入洞房吗?哈哈哈哈……”
这太监似被掐着脖子,差口气,笑声不畅快,但仍自顾自大笑不已。
厅中本无人说话,连出气声都屏着,这就衬得他这笑声突兀又刺耳。
芦花臊得不行,被张妈扶起来时听见她那未来公公在阴阳怪气的笑声中强自找台阶道:“乡下女子,没学过规矩,叫公公见笑了。”
司仪适时长声再喊:“二拜高堂!”
身旁人回身转了个方向,芦花也赶紧跟着转过一百八十度的方向。
张妈见她懂事了些,便没再来摆弄她。
芦花自盖头底下瞅到旁边那人撩袍子往下跪去,知道面前定然端坐着两位高堂,她便也跟着一起跪下去,再次以额触地叩了个头。
这回做得从容不迫。
完事后再同那人一起站起身来。
听见司仪又喊:“夫妻对拜!”
芦花便转身,同那人面对面鞠了个躬。
电视剧演过,她已知道该怎么做了,感觉有些好玩儿。
还未直起身来,已听见司仪等不及地喊:“礼成,送入洞房!”
张妈走近来扶着她,另有个婆子过来捉住了她的另一条手臂。两个人一左一右,一起夹着她径直出了厅堂。
芦花顶着红盖头,视线有限,不过她一直关注着跟她拜堂的那个“夫君”,发现他并未跟上自己,芦花就情不自禁地扭头去看,却立刻被张妈掐了把手膀子肉制止:“走你自己的路!”
婆子的手劲儿好大,芦花疼得眼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还说什么是嫁给人家少爷做正妻、做主子,这张妈跟那凶神恶煞的王婆子完全有得一比,往后的苦日子已初见端倪,芦花放弃幻想,只低着头看脚下路,木然地跟着两个婆子裹足往前走。
出厅堂后芦花感觉是往右拐了去,下两步木阶进入了一道回廊。廊下走了大约有二三十米长的路,婆子们再扶着她跨过一道门槛进了另一方小院,然后又在廊下走了十来步远,最后她被送进了一间屋子里。
屋中烛光摇曳,目力所及之处全是红的。
两个婆子扶着她一直走到床边,然后将她按坐在床沿上,芦花耳听见张妈道:“天色已晚,那大少爷跟大少奶奶就早点安歇了吧。”
芦花登时惊了一跳。
她那位夫君一直就待在这屋子里???
张妈说罢,就同婆子一起退了出去,并将房门仔细地拉上了。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芦花端坐在床沿边,如坐针毡。
张妈分明提到了什么大少爷,可她并没有听到那大少爷的回应。
屋子里静得出奇,芦花屏住呼吸,发现连另个人的呼吸声她也没听到。
可她知道自己是冲喜来着,所以,极有可能那个将死之人就躺在自己身后的床上。
这么一想,芦花顿觉背脊发毛。
怕外面张妈没走远,听壁角呢,于是强忍惧意,耳朵竖得尖尖的,直到脑子里从一百默默倒数到了零,她才一跳而起,坐到了对面圆桌旁的杌子上。
第47章
肚子咕噜一声叫, 芦花霎时脸红了。
好在她头顶的红盖头未揭,没人瞧得见。
她是傍晚时分吃了两个馒头。
潘家要防着她逃跑,不让她有足够体力, 所以三顿一般只给她两顿吃, 晚饭是没她的份儿的。
就是两顿的分量也少得可怜, 干饭莫要想, 稀饭清汤寡水,几两咸菜下饭,喝足水也刚够肚子垫底儿---王家存的就是个只要不饿死了她就行的心思。
因为屋内久无动静, 芦花便试探着将眼前的红盖头微微撩开了些往外偷看。
入眼就见对面一张十分气派的木架子喜床。
那床的床架呈圆月型, 周围镂空雕花,造型十分精美。
艳红的幔帐已经从中分开, 挂在左右两边的银钩子上。露出来的喜床上, 脸朝上躺着个大男人。露出的手臂可看出来他还穿着衣服,有暗纹的红色衣料,想来是新郎官所穿的喜服。
那人头枕着红色喜枕, 躺着一动不动。他胸前扎着一朵硕大的红绸花, 看上去有些滑稽。胸部以下盖着朱红色锦被,严严实实,遮住了脚。喜被被面上用彩线绣着大朵大朵的富贵牡丹花, 正当盛开,艳丽无比。床前地板上则静静地搁着一双崭新的黑缎花靴,鞋面上绣着鸳鸯戏水,绣工精湛, 鸳鸯栩栩如生。
芦花转动红盖头下面的脑袋, 又扫视了眼屋内。
屋子里再没其他人。
她身后是四扇并排的轩窗, 窗前立着一张长条案桌, 桌上铺着红色锦缎,上面铺满了各色干果,红枣、莲子、花生等。桌边靠窗立着两盏高高的烛台,上正燃着一对拇指粗细的红烛。案桌前搁着两把木椅,窗前左右两边墙上则各自高挑着一盏双喜字的红色宫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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