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阁出入都要国师手谕。”
“恐怕我帮不了殿下。”
“无碍。”男人容色未变。
包文秀将手中茶盏轻轻落在桌面,手一斜便洒出一小滩水迹。她翘着指尖缓缓在水痕中落下一个字。
楚凭岚轻笑摇头:“恕难从命。”
张扬跋扈惯了的姑娘眉毛一挑,倒是新奇:“娶我还能亏着你?”
楚凭岚没有说话。
满身珠翠的她轻咬贝齿,提着裙子跑下了楼,伸手就叫住了那想要离开的主仆二人。
“神女大人!”
她扬声。
挽禾回身还未来得及双手合十,包文秀就娇俏地道了歉。
“如今要叫太子妃了…”
挽禾的笑容一顿,眼神中泛起落寞。
包文秀看着面前美人孱弱的样子,心中郁郁的不痛快。明明是故意将人拦住戏弄,如今见此又觉得无趣极了。
她不出声,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挽禾看着后面缓缓走来的人,对方率先开口:“皇嫂今日怎的出来了?”
她自半月前搬入东宫,就未曾离开。却不想大婚前一日于此处相遇。
挽禾勾了勾唇角,轻声:“回国寺供了最后一盏海灯。”
包文秀听了好像来了兴致,连眼神中都透着光亮。
她的舌尖在唇齿间流连一边,像是对自己的残忍无知无觉,又带着惹眼的戏谑。
“是不是和太子殿下合婚用的?”
那单薄的美人似乎抬眼看向了这边,但是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穿着大红罗裙的姑娘不依不饶,提起了曾听到的传闻。
“神女大人是不是曾为四殿下供过一盏灯。”
“供的又是什么?”
挽禾措不及防地对上了那人温和含笑的眼神,里面也有淡淡的探究。似乎也在等待她的答案。
穿着红裙的女子站在黑袍男子身侧,两人郎才女貌,并肩而立似乎格外熟稔。
她温声,
“四皇子殿下福泽深厚,自然是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
-
外堂高朋满座,人声鼎沸。
已经礼成,新娘子被几个嬷嬷扶着回了洞房。新郎却留在前厅,同宾客推杯换盏。
太子的两位伴读,一位姓高。
此刻已经喝红了脸,踉踉跄跄地替楚凭萧挡了不少的酒,醉眼惺忪间险些摔倒在地。另一位伴读不顾身份般哈哈大笑,站在一旁看着小厮将人扶了起来。
太子酒量极佳,喝了不少也只是微醺,站在原处十分沉稳。
穿着红黑金三色戏袍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太监:“禾儿的腿还可好?”
那小太监苦着脸摇头。
昨儿个太子妃从外头回来,拿着小厨房炖好的燕窝给殿下送去,没想到半路在花园处绊了一跤,跌着了腿。
刚才行礼的时候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头。
好在娘娘能忍,竟也一声不吭。
还是喜婆发现了不对这才匆匆来回禀,看样子连太子殿下都不曾察觉。
挽禾这般乖顺配合也确实出乎楚凭萧的意料。他原以为挽禾胆子小,会害羞些时日。
没想到她却为了彼此的婚事忍着如此剧痛。
思及此,他的心中谓叹一声。
堂中热热闹闹,楚凭萧的眼神落在角落中自酌的男人身上,缓缓露出笑意。
姓高的伴读耍起了酒疯,嚷嚷着拉着几个想敬酒的宾客往外走,分明是要换个地方继续喝的意思。
擦肩而过时,小太监注意到了这位大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清明。
他低下头,撇了撇嘴。
难怪此人能跟在殿下身边这些年,这等眼力着实让人佩服。
如今厅堂中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偶尔有人举杯向新郎官致意,但大抵也是松了口,容他去见自己的洞房娇妻。
楚凭萧理了衣袍,顺着那些大红色的灯笼便向后院走去。
洞房花烛。
刻了鸳鸯的镂空红烛点了十对,凑的是十全十美的好意。这些花烛是齐国来的贡品,点起来虽然明亮,却不会见烟。
喜婆交代好了伺候殿下的规矩,就匆匆退了出去。
内室中唯留下平儿守在一旁。
她此刻拿了干净的清水和纱布,撩开挽禾的裙摆,一点点擦拭着那些混着血迹的伤口。
小丫鬟皱着眉:“旁人也就算了,姑娘怎么连我都没告诉。”
挽禾穿着白色牡丹烟罗软纱制的肚兜,外面罩了一层朱红色的薄纱。那蜿蜒迤逦的领口衬着雪白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在纱中若隐若现。
她梳了试妆那日的发髻,金玉凤钗斜斜地插在鬓间,那颗东珠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美人被侍奉着施了粉黛,如今面容桃色娇娇,格外动人心魄。
可是平儿知道,手下的这副身躯在不停地轻颤。
小丫鬟抬眼,却看见主子的眼神中空茫茫地蒙着一层水雾,眼角微微的薄红已经晕开。
她突然紧紧抓住平儿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祈求。但是这种刹那间的情绪变化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后迅速变成了难以掩盖的惊恐。
美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太子摆手让婢女退下,持着一柄玉如意,右手端着合卺酒。他初见便钟情的佳人如今坐在他们共同的喜床上。
她身下是桂圆莲子红枣和花生,也许她很快便会替他诞育儿女。
这样的想法在心中过了一圈,男人的喉咙微微发紧,身下忍不住有些燥热。
他掀开了盖头。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
轻如蝴蝶蝉翼般抖动的纤长眼睫在灯火中投下小片的阴影,美人未曾抬眼,却已经可以窥见那倾城之貌。
“禾儿。”
他轻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绝称不上刺耳。只是落在挽禾的耳边便如夏日晴天中的惊雷,胆寒至极。
——“埋伏左右。”
——“就地格杀。”
那杯带着甜味的合卺酒入喉,明明是温热的,却烫得挽禾整个喉管都在生疼。
她说谎了。
花园中不慎跌倒并非是去时,而是仓促离开。
楚凭萧撩开衣摆坐在床边,他的大掌盖住她小小的手,两个人的指缝交叠在一起,明明是□□渐浓,她心中却已经在歇斯底里的惊叫。
——“不要让孤的四弟有回京的机会。”
楚凭岚,楚凭岚,楚凭岚。
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
脚踝上的擦伤传来剧痛,不停地牵扯着本就紧绷的思绪。
挽禾无法抑制呼吸中的颤抖,她睁开眼睛看着整个房间中鲜亮喜庆的装饰,却觉得像厉鬼的血盆大口,直要将她吞噬殆尽。
可是她知道,此刻她已经被悬在一根单薄的蚕丝上。
不能有丝毫错漏。
楚凭萧喝了很多酒,已经有些疲惫。他似乎想撩开她的衣摆查看那处伤口。
美人突然回身,扑进了他的怀中。
男人愣住。
龙涎香的味道让她的额头越来越痛,心中的恐惧也不断加深。但是美人闷着声音,放软了调子。
“我怕。”
她生涩和紧张的反应取悦了男人,他再也无法克制般回拥住了她,扯开那支步摇看着青丝散落,耐心地安抚。
“乖,不会很疼。”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探入了她蓬乱的乌发中,像抚摸一只胆小的猫儿一般摸索着。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酥麻变成的镰刀,让她浑身每一处都在生疼。
美人眼眶红了,大颗的泪珠自脸侧滚落。
她却死死用理智控制着本能的后缩,向前靠着。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
今日又是洞房花烛。
楚凭萧的醉意渐渐上涌,耐心也在一点点耗尽。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声音越发暗哑。
“怎么哭了。”
他伸手捞过,将她团成小小的一团。不由分说地露出脚踝上的伤口,殷红的血和青紫色的淤痕狰狞地覆盖其上,和莹白色的肌肤撞在一起给人强烈的冲击。
楚凭萧碰了一下,看着身下人眼角嫣红地咬着指尖,明明疼的颤抖却乖巧地不发一声。他的心软了大半。
“我怕……”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见楚凭萧没有反应。
她试探性地亲吻他的手心,蜷缩在床和被子的角落,跪趴着抬头,一点点啄着,从指尖——到手心。
她像一头被献祭的鹿,柔弱懵懂;但是又像一只贪婪的幼鸟,正在用美丽的天性来换取想要的食物。
男人的眸子深了几分。
她慢慢地,轻轻地,小心地吻着。
“……夫君。”
“我害怕。”
她怕赴约心上人的那天被指婚给陌生的男人;
她怕她嫁的人是要取亲弟弟性命的屠夫;
她怕洞房花烛和凤冠霞帔;
她更怕,会被恐惧吞噬而酿成大祸。
可是楚凭萧却并未多想,那声柔柔媚媚的夫君已经让他彻底放下了执念,转而用一种疲惫温柔的动作将她揽在怀中。
他拿起那支簪子,在手指上划开一个细小的伤口,涂抹在床中央雪白的帕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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