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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 (阿凫)


  那人不回答,季殊帮着说了句:“这位大人同我自然是一伙的,总不能因着他不及我英俊,便不回他吧。”
  此言一出,那人重重点头。
  季殊臭美道:“人长得好看,果然有用,崔直指还需努力啊。”
  崔浔管不了他什么,又问秦稚借了刀,在铁链上狠狠劈下。金错刀锐利不可挡,铁链也只勉强存在了片刻,便被尽数砍断。
  崔浔留了心眼,另外劈下稍长的一段,趁季殊不备,以铁链牢牢捆住他的双手。
  “在逃重犯,不可轻纵。”
  季殊气得牙痒痒,破口大骂:“崔浔,你这是人干的事?我辛辛苦苦带你过来,不说句谢也就算了,翻脸不认人,小心以后生不出儿子!”
  崔浔应付地“哦”了一声,欠揍回道:“女儿也挺好。”
  随后便不管他如何叫嚣,一手一个牵着往外走。笑话,谁说过只能一案一案办,这送上门的贼不抓,他又不是什么傻子。
  只是季殊声音着实太响了些,全然盖过身后那中年人爬起来的动静,眼中甚是清醒,在他们离开之后,才顺着原路回到祠堂,夜深传出一封信去。


第43章
  终此一夜, 几乎无人安眠。
  撬话是个技术活,不过崔浔捏着季殊,倒也轻而易举从他嘴里问出那封证据如今在何处。
  这事急得很, 故此几乎来不及休整,趁着天色微亮, 留下几人守着黎随,余下的几人摸出了客店, 衣摆上多少沾染了秋日的露水。
  幽州与沧州相接, 纵马赶到沧州边境时, 也不过刚过午后。
  崔浔解开那人脚下的链子,跟在他身后朝前走去。
  此处山道狭小,须得挨近石壁行走, 方能免于坠落。那人按照旧忆,一寸一寸沿着石壁前行,最终停在平平无奇的一处。
  他略带些探究意味地瞥了眼崔浔,而后略过秦稚牢牢盯住季殊,再不肯动作。
  “这还真是认准了我。”季殊把被捆着的手往崔浔面前一递, 挑眉道, “劳烦崔直指松下绑,我帮他去拿。”
  为防他偷跑, 崔浔特意在他手脚处上了绑, 今日为使那人乖乖听话, 特意把人一并带来。
  崔浔又命人在他脚上加了条绳,这才解开他脘间的绳结。
  季殊伸个懒腰, 慢悠悠走到那人面前,问道:“这儿?”
  那人点点头,努努嘴示意壁上青苔。
  而秦稚分明瞧见, 季殊去除青苔时,他们两人似乎交换过一个得逞的眼神,那人长须之下更是流露出些许笑意来。
  “有些不对。”
  变故发生得极快,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季殊徒手除去青苔后,将一块尖石从壁上抽出,下一瞬径直插入那人心口位置。
  季殊甚至捏着尖石转动两下,可见是下了死手。
  “季殊!”
  崔浔一掌拍开季殊,可那尖石大半没入心口,那人只在原地抽搐几下,登时没了生气。
  季殊随手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不甚在意道:“东西都拿到了,他还有必要活着吗?他受罪,你们也麻烦,顺手帮你们解决而已。”
  随后,他抬手指指取尖石的位置,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笑。
  秦稚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原来那块尖石后别有天地,四方的小格里正好躺着几页纸,在风里簌簌响着。
  崔浔皱眉取出这几页纸,一一仔细看过。这几页纸边缘不齐,应是从账本上撕下,正好记录下当年梅家贪墨的那笔钱,其中还有打点各方关系的往来明细。
  难怪梅家硬要留下这么个烫手山芋,这样重要的东西,也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毕竟随便哪一页,都能置梅家于万劫不复。
  东西到手还算顺利,只可惜季殊下手太狠。
  季殊察觉到崔浔的目光,似笑非笑道:“看着我做什么,我还嫌脏了我的手,杀都杀了,不然拿我的命去填啊。”
  秦稚突然明白那股不对劲从何处来,那人对季殊过分听从,可一开始时的模样,分明不认识季殊。所有转变都是在季殊将短匕亮于人前,才让那人如此快的俯首称臣。
  从一开始,季殊便是受人之命,直奔此人而来。只是她想不通,为何要在半路招惹他们,岂非有些太过画蛇添足了些。
  崔浔亮了刀,直截了当问道:“你是杨家的人?”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随行依旧带有杨家军中令牌,如何又会是逃兵。只需一眼便能让杨家旧部乖乖听话的,也唯有旧日主上信物。
  可季殊若真是杨家的人,又怎会做出擅闯杨夫人寝殿的事来。
  忽然灵光一现,崔浔一时明白了些什么
  若不是擅闯,而是杨夫人密令季殊觐见,无意被人撞破,为自保才在他头上扣下盗贼的罪名。季殊从头到尾,都是杨家的人。
  那么杨家豢养大盗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季殊见他眼色有异,也明白过来他许是想透其中关节,咧了咧嘴,依旧嘴硬:“崔直指怎么会如此想,今日不是来找账本的吗?我这脸生得好,别人愿意同我说这些,我总不能都是受命前来吧。何况,您倒是拿出证据来。”
  所谓证据,大抵也唯有那柄短匕,昨夜便被剿了收在客店里。
  然而季殊既然敢把短匕大大方方示于人前,想来也是不怕他去查,多半是杨家内里信物。
  “只要您能捏出证据来,我是不是杨家的人,不也就一句话的事?”季殊双手撑在地上,摆出一个闲逸的姿势来,“我也坦荡说了吧,这人活着受罪,我这好心偶尔泛滥,替他做个了断。”
  此言一语中的,到底只是揣测,无凭无据的事,崔浔还当真不好下这个决断,至少也该压回去好好审一审。
  不过他讲道理,边上还有个不想讲道理的秦稚在。
  本来留着这个人,或许能明白当年阿爹真正的死因,说不准能咬出一串来,可惜刚有的光亮,便被季殊毫不留情地掐灭。
  谁还要和他讲道理。
  反手握住刀,秦稚直奔季殊而去,手腕用劲,刀尖在季殊身下重重杵下。
  只需再进一分,季殊便能顺利去宫城中做位黄门了。
  险些有愧列祖列宗,季殊平白激出一身汗,胡乱嚷嚷:“...你还真下手!”
  秦稚旋即拔起刀,眼见便要手起刀落,突然崔浔嘘了一声。
  “嘤嘤,有人上山。”
  甚至不需要以手撑地来感知,哒哒的马蹄声急促而激进。秦稚侧耳听了听,忽然明白崔浔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此处地势险峻,几乎少有人至,所以这几页账本才会如此周全得藏了这般久。而来人驭马急切,马蹄落地时更与铁片刮过石子的声音。
  秦稚失声道:“是军马!”
  因作战时难免僵持许久,恐马蹄难以承受,军中便在马蹄下钉上一方铁片,从而使得军马作战能力大幅提升。寻常人家用马,很少会多此一举。
  只见崔浔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回身退到秦稚身前。
  下山的路只此一条,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
  随行绣衣各自捏紧手中佩刀,全力以备一战。只是可惜他们为了避人耳目,今日除了崔浔外,只来了三人,对方若是人多,恐怕是一场苦战。
  未及片刻,便在扬尘里见到了来人。
  青天白日里,约莫十人,各自骑在马上,手中高举兵刃,显然没准备放过他们。
  为首的一人勒住缰绳,出声交代:“此地险峻,难免有人不慎坠崖而亡,几位请吧。”
  如此体贴,竟连杀了人后的借口都已找好。
  “绣衣司办案,何人胆敢犯上!”
  马上之人神色不变,偶尔一转眼珠,活似个空洞洞的躯体:“山路狭窄,天潢贵胄也过不得。”
  自然不必多说,崔浔明白这些人根本没准备为他们留下余地,双手拉开,已是十足的备战之姿。
  军马在山道上胡乱冲撞,三个绣衣不熟地形,背靠石壁而战,混乱中砍断几条马蹄,势要辟出一条生路来。
  追杀之人被逼着从马上滚落,甩甩手腕兜头一刀劈下。
  “链刀。”
  所谓链刀,既合刀与链为一体,从外看去与一般刀刃无异,刀柄中却藏有细铁链。既能近战,又可在几步外逼退对手。
  秦稚打退两个,回身去捞季殊,却不料为此成了众矢之的,金错刀被链刀死死缠住,一时僵持原地。
  恰在此时,余下的绣衣已然无力抵抗,被砍杀着丢下悬崖。又是两人分出精力来对付秦稚,刀一挥,直奔她握刀的手而来,逼着她松手。
  只是手一松,那柄刀便会被链刀缠着丢下山崖。
  身后的季殊忽然喊出了声,仔细分辩,还带了些许愠色:“蠢不蠢,松手啊!一柄破刀而已...”
  秦稚拼尽全身之力,却依旧动不得分毫,喘着粗气嚎道:“我不松,刀比命重要!”
  与说话声一同响起的,是一声清脆的“铮”声,本该落在秦稚腕上的链刀被斜飞过来的弯刀打落。
  随即便是崔浔的一声闷哼,秦稚匆匆忙忙望过去,他手里不知何时丢了兵器。
  没有刀刃护身,崔浔显然是活靶子,手脚皆被链刀缚住,禁锢着他不得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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