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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权臣解青袍 (马马达)


  是裴寂。仍旧是那晚见着的模样,风清月白的脸庞,举手投足,俱是疏朗——当今天下若仍有魏晋之风尚存,当如王君裴寂。
  池青主的声音极是模糊,半点听不清。
  “你啊,”裴寂摇头,“既不肯帮我,又不让她杀我,两头不讨好。十年前就是这倔脾气,吃的亏还不够吗?”
  池青主不言语。
  “我夫妇事,池相别管啦。”裴寂站起来,解下夹衣,给池青主搭在大氅之外,“回去吧。”
  “殿下。”
  这是唐恬今夜第一次听清池青主的声音,一点沙哑,却坚如磐石。
  裴寂回头。
  “只要我在,陛下杀不了你,请务必保重。”
  裴寂一笑,“你病了,回去吧。”
  里间隔门一开,裴寂身影隐入黑暗。
  油灯暗淡的黄光下,池青主一人独坐。萧令进来,“中台。”
  “去落星台。”
  “中台。”萧令道,“您病着,回府吧。”
  “去落星台。”
  萧令将轮椅转一个向,从另一边侧门离开。
  “里面说完没?”萧冲在在旁等得不耐烦,催促道,“说完了咱们进去,求中台回府。”
  “落星台在哪?”
  落星台在余山之顶,方圆三四丈的一处平台。唐恬二人从夹道过来,很是费了些工夫。二人到时,萧令不知被打发去了哪里。
  池青主一人坐在椅上,望着黑沉沉的远山出神。一轮朗月在他脸颊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暗影,如一尊凝立的玉雕。
  “你去求中台回府,”萧冲道,“我在下边等你。”
  便留了唐恬一人。
  唐恬正不知该如何开场,池青主忽然动了,转动轮椅往落星台边去,余山静夜中,车轮辘辘有声。
  轮椅滑到台边堪堪停住。池青主俯身低头,凝视足下万丈深渊。
  唐恬渐觉不祥,悄声上前。
  轮椅一动,往前滑出——
  唐恬魂飞魄散,提气疾奔,一把拽住轮椅,那轮子离崖边不足半寸,崖下便是余山万丈深渊——夜雾蒸腾,深不见底。
  唐恬大怒,“你在做什么?”
  池青主抬头,青白瘦削的一张脸,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夜色中如同无根焰火,烧得既是热烈,又是绝望。
  唐恬将他连人带椅往后推了足有一丈远,“你刚才差点掉下去知道吗?”
  池青主不语。
  “掉下去会怎样你知道吗?”
  池青主定定看她,“我知道。”
  “那你还——”唐恬一窒,又觉无语。
  “你既是看到了——”池青主道,“告诉我,好笑吗?”
  唐恬疑惑,“什么?”
  池青主默默无语,偏转脸,“你走吧。”
  唐恬忽一时福至心灵——看到了?好笑?他说的难道是那条残腿?她不知该心疼还是该生气,叹气道,“没有。”
  池青主皱眉。
  “我什么也没看到。”唐恬有一种前功尽弃的溃败感,却并不算太糟糕,“大人不让,以后我不看就是。”
  池青主坐着不动,却连嘴唇都抖了起来。
  唐恬低垂的视线中滴落一颗诡异的水珠,嗒,一滴,嗒嗒,又一滴——
  她心生疑惑,伸手摸一把,粘腻的,猩红的,是血。
  唐恬一把扯开大氅,扯出一只苍白瘦削的手。唐恬用力扒开滚烫的手指,掌中一小块碎瓷片,应是方才用力过巨,才至划破掌心,滴下血来。
  唐恬一把夺过,掷在地上,“你发什么疯?”
  “无事。”池青主眼中的焰火像是被什么扑熄了,只一点余烬剥啄出零散的火星。他勉强扯出一个稀薄的笑,“来见殿下,握着这个,才能清醒些。”
  唐恬怒道,“求你还是糊涂些吧。”抽出一条绢子包裹伤处。
  “阿恬——”
  唐恬一滞。
  “你不要看。”
  唐恬无语,“好,不看。”她裹好伤处,便见方才戾气十足的中台大人靠在轮椅中,黑发的头耷拉在椅背边上,大氅散开了些,露出一小段白皙的颈项。
  唐恬伸手贴一下他的额,滚烫。当机立断,“大人不能再奔波了,在此留一夜。”刚一站起来,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挽住她衣襟——
  “我要回家。”
  “此地离中京还有十里,夜路难行——”
  池青主固执道,“回家。”
  “大人。”
  “我要回家,”他的声音骤然拔高,“我便是死,也不要在这里!”


第25章 坠落既已拥有,纵粉骨碎身也绝计不能……
  一行人下了余山, 萧令将中台大人抱上马车。萧冲拉一把萧令,“你同我驾车。”
  唐恬大是窘迫。
  池青主靠在车壁上,“阿恬。”
  唐恬虽然听萧冲提起过, 却是第一回 听在耳中, 被他这般呼唤, 只觉一颗心浑如吸饱了水的草地,软得不可思议, 上车在他对面坐下。
  “你过来。”
  唐恬不动, “大人睡一会儿,入城还早。”
  池青主仿佛失望, 闭上眼睛不言语。
  马车一震,摇晃前行。
  余山入京俱是山路,三步一弯, 十步一绕, 极其颠簸。池青主昏沉睡着,身体随车行之势左摇右晃。
  唐恬一直盯着他,在他又一次要磕在车壁上时,忍不住膝行上前, 在他肩上扶了一把, 便觉颈畔一沉,滚烫的一张脸紧是依偎——
  吐息既短且促,烫得灼人。
  唐恬心惊, 挨他坐下, “大人, 你怎样?”
  池青主略微一动,“无事。”
  唐恬勃然大怒,推他起来。
  池青主睁眼, 茫茫然。
  “大人——”
  “什么大人,”池青主蹙眉,“我的名字你不知道吗?”他眼皮发沉,“我名秀,叫我阿秀。”
  唐恬见他瞬息便要睡去的模样,多少有些不忍心,强绷着道,“好,阿秀,咱们好生商量,你不该总是同我说假话。”
  池青主费力地眨一眨眼。
  “你究竟怎样?”唐恬固执道,“告诉我。”
  池青主身体绵软,双目亦无法聚焦,被她逼问,只能勉力应对,“冷,很冷。”
  唐恬一颗心剧烈一缩,此时方知,有时真话才是最扎心的那个。她把车内毯子都翻出来,一层一层尽数裹在他身上,把中台大人包得跟个粽子也似。
  池青主在层层覆盖中仍在不自然发颤,“阿恬。”摸索着寻到她的手,寻一根手指紧紧攥在掌心,“阿恬。”
  “嗯?”
  “你也……不要骗我。”
  唐恬以为他在说右腿的事,点头,“既应了你不看,必定不看。”
  池青主滚烫的脸颊往里拱一拱,“嗯。”
  唐恬伸手,在过于瘦削而显尖厉的脸颊上慢慢抚过,“我不看使得。可是——”
  颈畔的滚烫的鼻息停了下来。
  “——你必须给大夫看。”
  又有鼻息拂过,短促的,仿佛哽咽。
  “还有,”唐恬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还有,你病得很厉害,必须听杨院正的。”
  怎能由着老人家跪在榻前?
  池青主声线发颤,“好。”
  唐恬叹气,掌心在沉湿的眼睫上轻轻拂过,“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好。”池青主几乎立时便没了知觉,一个“好”字的尾音都含在口中来不及吐出,头颅已向唐恬身前微微沉落,唐恬连忙伸手托住,便觉掌心落入一点微凉的水意——
  一滴。
  池青主被困在一个黑暗的混沌世界,他在混沌中沉浮,无依无靠。混沌中一时涌出滚烫鲜红的岩浆,将他焚皮化骨,又一时下起漫天大雪,遍地冰原,将他魂魄冻作坚冰。
  他在混沌中苟延残喘,踽踽独行,忽一时一脚踩空,熟悉而可怕的坠落感将他灵魂完全占据,他无可遏制地发出一声惊叫,睁开眼来——
  身体醒了,灵魂却仍然在下坠,一直下坠,一直下坠——
  黑暗中一个声音,“大人醒了?”
  他循着声音攫住她——救我。却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你——”
  那人愣住,“我是唐恬,大人忘了吗?”
  如何能忘?他攀着她,像攀着浮木,“阿恬。”
  唐恬轻笑一声,推开他的手,他便又开始下坠,只能挥舞着双手去抓她——救我。
  “让我去点个灯呀。”
  他忍着满心焦灼松开手。
  室内不多时亮了灯,那灯被她移到床头。
  他只觉刺目,偏转脸去。
  那灯很快被移开,有窸窸窣窣的碎响。他循着声音又去抓住她——救我。
  便有一只温热的手极缓慢地抚过他的发顶,循着发线绕过他的耳畔——他记得这只手,他在混沌中挣扎时,是这只手拉住了他,给他一点依靠。
  “阿恬。”
  “嗯?”
  “我是不是——”他闭上滚烫的双眼,“要死了?”
  “你只是生病了。”
  他觉得她是在哄他,便说得更详细些,“从那里,掉下去,然后——”
  她打断,“不会的。”
  他固执起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只手在他耳畔停下,又慢慢移到额上,好冷的手,像一块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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