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约是没有下厨的天赋,本来想着把成品里头最好的挑来送你,没想到你性子这样急,晚几天也等不得。”
甘草糖补中益气,又可镇咳提神,但不能过多服用,她舍不得浪费,就送给了道童不少。
“阿姝何必妄自菲薄,你给的蜜糖,本来就是最好的。”他口中多了一块糖堵着嘴,连说起话来也变得软和了些。
当然,这蜜糖要是独一份的,就更好了。
“道长,你的嘴变甜了。”
温嘉姝凑近他唇侧嗅了嗅:“教人想咬上一口。”
“你比雪衣可黏人多了。”道君身形未动,面上却又覆了一层红。
每当他神色平复下去的时候,阿姝总有本事叫他面红耳赤。
“那当然,要不然书里怎么不写狐狸魅人,却爱写狐狸精吃人心肝呢?”她促狭地咬了一下他的唇,若无其事地闪到一边。
“郎君可得仔细些,小心哪一日我耐不得馋,将你蘸了石蜜,囫囵吞下去。”
道君定了定心神,瞧着她笑:“无妨,我正盼着这一日呢。”
温嘉姝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有些奇异的不安。
“道长,你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离那时候还远着呢。”道君淡淡道,“好姑娘,我们一会儿去骑马,你喜不喜欢?”
第24章 . 胡言 现在害怕,已经晚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骑马?”
说起骑马,温嘉姝眼中亮了几分,但又有些顾虑,“道长,我们就只能在马场看风景么?”
行宫里酷爱骑马射猎的高门女子不少,要是不留神撞见了她和皇帝,也是桩难办的事情。
道君不忍心瞧她失望,便临时改了主意,“原本是想这样的,我以为阿姝生长在罗绮之中,未必会学骑射,没想到温司空还会教你这个,要是阿姝骑得好,咱们今日不妨去后山转一转,你要是兴致高,咱们再去猎几只飞禽走兽。”
“我的骑术是娘亲教我的,什么淌马、镫里藏身,我都学过,只要别叫阿耶他们发现,咱们就是出去玩一日也不妨事的。”
她犯难地指着两人的衣裳:“可惜说得有些晚了,现在回去拿骑装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还有这只狐狸,他们总不能带到山里去,再怎么有灵性的狐狸终归也不是人,总有几分野性,它在宫廷中养尊处优久了,万一想回山林,恐怕也活不了几个月。
“我既然说了要带阿姝骑马,必不会教阿姝犯难。”道君击了击掌,远处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快步疾趋到温嘉姝身侧,对着皇帝和温娘子行了礼,把雪狐抱走了。
“马场里有备好的衣服,也有宫人伺候,这一桩阿姝不必担心。至于雪衣,就先让丹房那边的人替你看着,等咱们回来的时候有人会给你送到温府里去。”
“好倒是好,”她没想到附近还有别人,那道士出现时一下子羞红了脸。再想勾了道君颈项时就多了一层顾虑,先环顾了四周,确定附近没什么偷听的人才环住他抱怨。
“哥哥怎么不告诉我附近有道士,教人听咱们说话?”
“阿姝放心,他们可不如你的胆子大,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们哪里敢听?”
翠微殿的内侍在皇帝身侧服侍,若连自己的嘴和耳朵都管不住,早就不能活了。
“阿姝刚刚缠着我寻根究底,现下倒是知道何为隔墙有耳。”道君面上带着笑意:“如今害怕,已经晚了。”
“道长,我和你是两个人私下说,与被别人听去那能是一回事么?”
“那有什么不一样,我今日听了你这话,一样可以写奏疏呈给上皇。”他坏心地讲道:“若我颠倒黑白,只说你对君父不敬,离间天家骨肉,且瞧着南内如何处置你!”
她未免太过轻信,一心依赖着他,好像笃定自己的情郎不会和人说出她大不敬的罪行。
温嘉姝晓得道君是想要吓唬人,伏在他肩颈处闷声作笑。
“你哭什么?”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竟会这样轻易软了心肠,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身前,肩膀随着极重的气息起伏而微微耸动,很是惹人怜爱。
道君有些懊悔自己好生生的怎么偏要引她发急,那一句安抚的话还没说出口,怀中的姑娘实在是忍不得,笑出了声来。
“哥哥,话是我问的,内情却是你讲出来的,论起来你的罪过可比我大。”美人抬眸,双目横波,秋水流转间隐露风情。
她不是个爱吃亏的性子,道君想吓她,她也得唬回来才是。
“我只是个弱女子,上皇还能如何罚我?”
她仍旧依偎在他身前,温言软语:“传闻上皇喜爱美人,妾身犯下了这样重的罪过,除却以身相抵,恐怕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保全温家了。”
“正好,我也试试那丹药灵不灵验,看看能不能生出个小王爷来将功赎罪。”
温嘉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更过分的,忽然被人封缄了口。
他不大会亲人,只是覆在她的唇上,偶尔试探着开拓新的领地,竟被温嘉姝反攻了进来,勾乱了气息,两个人都是不得章法,又各含了恼意,亲得实在是有些狼狈。
“阿姝,不要说这种话。”
道君的手环住她的腰,柔声恳求道。
他只消想一想阿姝变成阿耶嫔妃的情景,便觉怒不可遏,更遑论想象阿耶把这丹药用到她身上又是什么情形。
说起来,皇帝已经有些时日没靠念诵经文来清心了。什么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天子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哪里就是圣人了呢?
温晟道把求他赐婚的奏折递上来的时候,他恨不得学了上皇,把这个掷果盈车的探花郎贬到天边去,一辈子不许他和阿姝再见面。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坐拥四海,垂御八荒,这重身份本就给了他的贪念行了一份方便,只要他喜欢,无论使出什么手段,最后都能称心如意。
“道长,你吓唬我,我也只是回敬了一下,你怎么就恼啦?”倚着他的心房,温嘉姝能清楚地感受到里面每一次的心跳。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句私底下的玩笑会令天子恼怒如斯,一点吓也禁不得。
“以后我可不敢和你说话了,随便讲一句,就要把人嘴唇咬破。”
“原是我不该吓唬你,阿姝别生气了。”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软了语气,低头去瞧她唇瓣,发现没有血迹才略放下了心。
伤势自然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甚至连皮也没有破一丁点。只是女子的唇瓣柔嫩,温嘉姝临出门之前薄薄施了一层口脂,现在口脂被人弄没,唇上的艳色却没有丝毫消退,反而比之前更显风情。
“道长,我为什么不能生气?”她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神情,等着他来服软:“说着要带我去骑马,却只知道在这里欺负人。”
“阿姝要是想骑马,我们现在就去马厩里挑。”
“可单是纵马也没什么意思。”她道:“咱们得再赌个输赢。”
“阿姝想赌什么?”道君失笑,和他比马,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她悄悄在道君耳边说了一句,抬头瞧着他欲要动怒,自己忙先板起了脸。
“就赌这个,否则我以后再也不跟着你去骑马了!”
第25章 三更合一
皇帝一年之中大概只有三个月会在九成宫驻跸。但行宫御马厩里的名品骏马比起太极宫只多不少。
一方面是因为九成宫附近山峦叠嶂, 为方便皇帝与群臣狩猎、行宫与皇城之间传递消息,须得时常备着快马;另一方面天子当年东征西讨时用过的许多战马已经年老,皇帝念着它们昔日的功绩, 吩咐人把这些有功的战马好生喂养在九成宫里, 让它们在行宫颐养天年。
温嘉姝穿好骑装出来的时候,道君已经换了衣装, 立在马厩前等她。
她也不晓得道长的胸襟到底如何, 有时看起来旷兮若谷, 有时又小如粟米。
只为着她随口说了一句白衣风流,今日衣装皆是素淡的颜色。道袍如此,骑装亦如是。
单是这样就罢了, 料子用的还是与探花郎相似的暗纹织花云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赶制出来的。
好看归好看, 但思及前事,她唇边不自觉漾出了笑意。
齐王好紫衣,宫中无异色。温嘉姝心内升起了捉弄人的念头,万一她对道君的白衣赞不绝口, 那是不是从此以后宫中也是一片白纷纷了。
“阿姝在想什么?”道君见她站在远处打量自己,往前迎了几步。
引路的圉人很有眼色地退到一边, 现在温娘子不需要他来介绍马匹,他也没有必要上赶着在贵人面前惹眼。
“在想道长。”
她答得干脆,也确实没有虚言。
“我就站在阿姝面前,还要想么?”
道君欣然地端详眼前的美人, 女子的那些妆饰是他自己挑出来的, 之前还担心与阿姝素日的妆容不配,现在看来自己从前的担心实属杞人忧天。
道君素日多见她黄衫绿裳,妆容清淡, 挑选骑装时便择了正红的衣料,命尚服局用金线绣织云纹图案,连夜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