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姝望着要为人父的郎君,想着自己从此同他之间又有了血脉上的奇妙联接,心下动容:“哥哥,其实也没有人规定做父母一定要是什么样子,我知道你因为这个孩子欢喜,那就够啦。”
她亲了一口道长的额头,“以前过上元节,我阿耶会给我娘亲买一对泥捏的精致小人,他告诉我阿娘说,那是他和我阿娘,有时候这泥人不慎碎裂了,他们两个就会拿水和了泥,再做出一对丑丑的小人。”
“后来叫我不小心瞧见了,就问阿耶他捏出来的是谁,我阿耶同我说,那是你和你阿弟。”
温嘉姝笑道:“谁会愿意做丑人呢,但我阿耶说的也很有道理,那是他和我娘亲的小人合在一起做出来的,再丑是他们最珍爱的宝贝。而阿狸也是我们的骨中骨、血中血、肉中肉,承载着我与郎君的期盼,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不觉得郎君幼稚。”
“有时候我倒是希望郎君能像少年郎那样肆意些,在我的面前何必非得端着架子,做一个圣人呢?”
她的郎君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只是天下的担子太重,教人不能淋漓畅快,要是在她面前都不能幼稚一些,还能到哪里去呢?
日光微斜,椒房殿一室暖意,或许这一刻远没有皇帝成为天下共主时的无上尊荣,也没有帝后新婚合欢时的缱绻热烈,但或许就是在这方小小天地里的片刻静谧也会成为他们这辈子难以忘怀的一刻。
贞和八年,正月十五日夜,依照元宵旧例,长安城大放花灯,前后三天不设宵禁,百无禁忌。天子携皇后御楼观灯,与民同乐,内监宫婢结伴同游,倚墙而行,祛除百病。
圣上与皇后同到城楼上接受万方使节与民众的朝贺,当是时,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长安作为天下的中心,吸引了无数外国邻邦的臣服,这些异国使节也争相到城楼下面,遥睹圣天子与皇后的风采。
他低头俯瞰万千子民,回头见阿姝盈盈站在身后三寸处,火树银花照亮了她美丽的容颜,清澈的眼眸里满是他身着冕服的倒影。
这是属于他与阿姝的时代,江山万里、娇妻在侧,令人无限眷恋。半生金戈铁马,他本以为做了皇帝就是一个男子人生最光辉璀璨的时刻,但没想到会遇到阿姝,还会领略到她这般的无限柔情。
“我带阿姝也去下面走一走百病,皇后情愿吗?”他温柔的眼光落在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蓦然一笑:“还要带上我们的小阿狸。”
“道长相邀,我自然是情愿的。”华灯错落,游人如织,正是女子出游的好时节。她把手放在了郎君的掌上,“郎君,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你不怕我把你拐丢了吗?”皇帝轻声笑道:“宫道上现在人很多的。”
她趁着火树银花落幕的一瞬间黯淡偷偷亲了一下郎君的手掌,转而望向夜空中无数的孔明灯,“不怕,我知道郎君总有办法带我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