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静候在门口的连槿见状,忙上前来至榻前扶住他:“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奴婢……”
祁珣有些失态地抓住她的手腕,急急问道:“是你替孤换的衣服?那你有没有看到一枚黑色的石头,用一根红线系着……”
连槿将那枚攥在手心中多时的石子递至祁珣面前,声音略略颤抖:“殿下寻的,可是这个?”
祁珣一见,连忙将其收入掌心,脸上顿时泛起失而复得的喜色,“万幸,没弄丢!”
连槿抑制着眼眶的湿意和鼻端的酸涩,低声回道:“奴婢是在为殿下浣洗衣物时拾到的,知道定是殿下看重的物什,就收了起来。的确,是万幸呢。”
祁珣听得连槿话语中的异样,侧脸看去,却见她正定定地望着自己,脸上的笑意很淡,而墨色的瞳仁里却泛着粼粼的波光,浸润着他看不懂的释然与欢喜。
连槿不露声色地转过头,声音中有些沙哑,“殿下您已昏睡了一个日夜了,定是饿了,奴婢去为殿下取些吃食。殿下,且稍后。”⑨拾光
连槿转身走出几步,背着身朝祁珣缓缓说着:“因殿下昏迷着,所以奴婢擅自做主对着那妇人说,殿下是云州方氏子弟,此番乃是带着功名回乡的。奴婢唤作阿七,殿下勿要叫差了。”
说着,也不等祁珣应声,她就匆匆步出了屋子。
祁珣握起那枚尚带有些许她体温的石子,凝视的目光笑中带着苦涩,喃喃自语:“她也认出来了。”
彼此心知肚明的二人,却始终没在对方面前流露出丝毫,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也依旧是低至尘埃的奴婢。
十年的时间,纵是再深的羁绊,也已是物是人非。如今的他需要的,并非是与自己分担伤心苦闷的同伴,而是助他乘风破浪披荆斩棘的利刃宝刀。她知道他的抱负,对于当年的那个承诺,她兑现的方式,或许也便只有这样了。
看着祁珣微蹙着眉头,将那碗汤药一滴不剩地喝尽,缄默良久的她才轻声开口:“殿下,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祁珣似乎就一直在等她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起伏:“若是想求我放你出宫,待此事一了,我便削除你的奴籍,还你良名身份。当时候,你愿走多远便走多远,我绝不拦你。”
连槿听得这个期盼多时的奢望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心里一阵难以名状的涩然。若是他早些这般说,或是她稍微迟钝些没有识出那枚石子,该有多好。此时的她便可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毫无牵绊地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远走天涯,寻找未曾谋面的亲人。
可是,十年前她亲手结下的承诺,信誓旦旦犹在耳畔,而那个与她缔结羁绊的人就在眼前,她无法弃之不顾。
祁珣转眼看向一脸漠然的连槿,不无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怎么,这个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殿下,”连槿退开几步,朝着祁珣伏拜跪下,仪态恭然,一字一顿道:“请殿下允许奴婢留在殿下身边,直至殿下登极御顶的那日!”
“望殿下成全!”
第37章 . 对峙 你这般为孤着想,是在可怜孤?……
秦五娘自那晚后, 对连槿就一直热情有加,坚持等祁珣的伤势好全,他们二人再赶路也不迟。
连槿也知, 眼下留在此院中等着祁珣的人来寻是最佳的法子,故而也不多加推辞。
秦五娘的小儿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 但也聪明伶俐, 一觉起来见多了两个生人也只是好奇地打量几眼, 看见了连槿也会礼貌地道一声:“姐姐。”
的确是个聪明孩子,懂得适时保持沉默。但也可看出,能教出这样孩子的秦五娘是多么的不简单。
“七姑娘, ”秦五娘提着满满一篮子菜从院门走入, 看见正晾晒衣裳的连槿歉然不已:“怎么能让你干这等粗活呢, 快放下让我来吧。”
连槿无所谓地笑笑, “若不五娘收留, 奴与公子可都得沦落街头了。浆洗几件衣服罢了,奴做得来的。”
秦五娘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种异样的感慨,点点头,“那姑娘先忙着,我就先去做饭去了。”
“麻烦五娘了, 待奴晾完了就去帮您。”连槿装作没有听见她的那一声低低的叹息,笑意浅浅。
拿着大勺的秦五娘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见连槿在水池旁手脚麻利地择菜冲洗,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痛心。
连槿将洗好的菜蔬端上案台,却见秦五娘心不在焉地翻弄着大锅里的汤汁, 眼眶通红,“五娘,您可是被烟熏着了, 怎么泪汪汪的?”
“哟,还真是。”秦五娘被连槿这么一提醒,忙抬手拭了拭眼角。
“奴来吧。”连槿极其自然地顺手接过秦五娘手中的大勺,“五娘您从早晨忙活至今,快去歇歇吧,这里奴能应付的。”
“哎呦,这哪成啊!”连槿虽是笑着,但却很坚决。秦五娘无法,却也不走开,就站在一旁看着连槿,静静的目光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斟酌了许久,秦五娘才缓缓出声试探着:“七姑娘,看你生得这般好,你父母怎忍心将你买去当奴婢啊!”
连槿笑了笑,语气轻轻,“奴自打生下便不知父母为谁,是姐姐们将奴拉扯大的。姐姐们一一染疾去了后,奴婢几次差点活不成,所幸遇上了公子,才能苟延至今。”
秦五娘暗自琢磨着她口中的“姐姐们”为何人,不禁又问道:“你排行第七,莫不是你上面有六个姐姐?”
连槿点点头,“奴是家中的幺女,故而姐姐们都很疼奴。”
秦五娘忍不住地拍手,是了,方家当初的确是有尚未出阁的六位小姐。她们在方家获罪后,都籍没入宫,为奴为婢了。想来,那时尚在襁褓中的她,定是也作为方家女眷被一同押入掖庭,为奴至今。
秦五娘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若是当时狠心将她一并带走,或许都比现在做奴婢要强……
突然,秦五娘恍然一惊,若真是这样,她籍没入宫,此时如何能出得宫来,还远行百里至此?
还有,她跟着的那位负伤公子,又会是何人?
连槿将一大锅的汤汁倒至碗钵中,冲兀自出神的秦五娘一笑,恍若未察道:“五娘您端上桌吧,留神烫手。”
秦五娘从思绪中回过神,看着那张惊人相似的熟悉面容,鼻尖又是一酸,忙垂头应声:“欸,有劳七姑娘了。”
祁珣因为伤病未愈,未免碰触伤口恶化,仍只能坐于床榻上进食。
连槿每每都将菜蔬饭食用小碗盛好,拿至他的屋内,待服侍他用完了自己才进食。
“虽然这伤药不是最佳,但殿下恢复得不错,明日应该就能下床走走了。”连槿替祁珣背上的伤上药又重新包扎好,将换下的布条和碗碟收拾好,转身便走。
“你站住。”祁珣看着那个愈见消瘦的身影,不禁皱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逆着理智,本决心要放她离开。她却又是一次不识好歹,干脆直接地拒绝。可她口口声声说要留在他身边,却不做丝毫解释,每次来都是如风拂竹般,除了关于伤口的寥寥话语外,就不再多说。
她对他,到底存得是何种心思,他猜不透,也看不明白。
“奴婢没有多余的意思,若是令殿下误会了,奴婢也没办法……”
祁珣不耐地扶额打断她:“你不要一口一个‘奴婢’‘殿下’的来绕圈子,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连槿丝毫未受影响他的影响,仍是背对着他,声音轻轻淡淡的,“殿下物尽其用就好,奴婢想着自己还是有些价值的,应还不至于就被殿下弃如敝屣吧。”
“你……”祁珣的话还未说完,一个黑影蓦地出现在他二人之间,半膝跪地喑哑出声:“殿下。”
连槿闻得动静回头一看,果然是卫峥。故而,她分外善解人意地垂首退了出去,并将屋门紧紧合上。
“这么快就寻到这儿,辛苦你了。”祁珣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有些无奈地垂下眸子,说的有些心不在焉。
“属下护卫不利,令殿下遇险,属下失职。”硬邦邦的话语,完全听不出一丝谢罪的意思。
祁珣无谓地摆了摆手,“西越人的藏身处可寻到了?”
卫峥点头,“是,就在邺京城内。”
“好,以后联系倒是方便了。”祁珣又问,“前来寻孤的队伍到哪儿了?”
“就在离此地不足十里的集镇内。”卫峥顿了顿,又补了句,“是江陵带的人。”
“嗬,没想到竟是因祸得福了。”祁珣苦笑了声,低声自语道:“苦肉计还真奏效,一箭双雕呢。”
但只是片刻,祁珣脸上又重新恢复了难测的深意,“你今日先暗中看着江陵,等到了明日再将他引至最近的县衙。”
“是。”卫峥毫不迟疑地应声,见祁珣没有其他的吩咐,正欲退下,却又听得他突兀地冒出一句,“卫峥,你的本家可是姓方?”
卫峥的身子一震,默然许久,才从喉咙处吐出个颤音:“是。”
祁珣颔首,像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今后,你也只需像以往一样效力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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