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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出逃计 (蹊九)


  稍作寻思又挥手作罢。


第60章 丞相府 她何必以这么惨烈决绝的方式与……
  红灯喜幔从丞相府门三层的飞檐顶, 一直结到高阔的厅堂里。
  堂内江明池江老丞相衔着喜气洋洋的笑意,四面与人寒暄称谢,好似半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齐聚了一堂, 到处都是巴结奉承恭贺之声。
  待婚礼吉时将近, 外头高声通传“皇上驾到”,江明池拎着袍子领着位列于厅堂两侧的朝臣命妇伏身跪拜。
  景鸾辞一身檀色袍衫, 玉带束发,施施然含笑进来,在山呼中略微扫过跪满一地的人,在江柏舟身上顿了顿,升座坐到高位上。
  出声免了众人的礼后,便有皇家的贺礼和礼单一样样呈了上来, 景鸾辞适时与座边左侧的江明池道了声贺, 目光在济济一堂中游弋了一会儿, 没见到料想中的人, 便又注目到江柏舟处。
  这人的底细和行迹他已查的一清二楚, 但他这一周来并未惊动他,半睁眼看着他将阮木蘅从江宅移到别院,又藏到丞相府里, 仍蛰伏不动。
  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大概如此。
  经历阮木蘅三番两次的私逃,甚至以诈死的方式来对抗,他这一次并不想用强, 也不想将她逼急了,更不想掳了一具行尸走肉回去。
  江柏舟端着杯,呷了一口,举目见他, 视线与他一交,低眉笑了笑便若无其事地转开招呼旁边客人。
  景鸾辞心不在焉地听着一干朝臣对他的那一套皇恩浩荡论,漫不经心地朝江明池道,“近日听得风言风语,说江二公子公然带了淮州一女子入府,有娶为正室的意思,不知可有此事?”
  江明池满面春风的脸猛地一扭,此事他瞒得严实,生怕被人知道了落人口舌,怎么皇上竟然知晓,只得搪塞,“入府的不过是淮州不知哪里来的孤女罢了,犬子看她可怜,恻隐之下,收用了当个支使而已,连妾氏都算不得。”
  景鸾辞听着他如此鄙薄,一阵不快,却也的确不愿意阮木蘅当真入了府,便接着敲打道,“江相既然有意与卫氏修得秦晋之好,也请江二公子洁身自好,切勿徒生事端,不要生生破坏了这段姻缘,使得江家与卫家闹得难堪。”
  江明池一抹额,忙附和点头。
  明阔的厅堂内一阵觥筹交错之声,厅堂外,走过回廊,进了月门侧,阮木蘅孤身在暗处静候。
  悄然离了席的严修进了月门,左右环视一圈,盯住昏暗处发亮的眼睛,“是阮姑娘吗?”
  阮木蘅走出暗影,唤了一声“严将军”。
  严修确认后,歉然一笑道,“委屈姑娘久候了,一切的出行近日来我已准备妥当,万无一失,车马明日卯时便在相府偏门处等姑娘,姑娘务必收拾好了届时等候。”
  听雪楼会面后,阮木蘅原本在犹豫是回淮州,亦或是重新找个地方静观风头,还是去西境,结果第二日,严修便找上门来,说还有一要事没有相告。
  这要事,却是关于侯获的下落。
  据严修讲,两年前侯获从河西消失,原是因为宁云涧悄悄劫了他出来,暗养在军营里。
  阮木蘅便下了决心,先去河西走一圈,之后再做打算。可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一方面是城防加严,贸然遁出怕有意外,另一方面,严修道去了西境几年内都不会再回途,他需要周全的准备。
  阮木蘅想着他那句“一去西境不归程”,总觉得略有深意,答应着问道,“还有一事,那日严将军说‘这郢都破阵军几年内都不会再回来,回来时就是另一番光景’,是什么意思?”
  严修微微一顿,缓了下气,为难地道,“宁将军以前离京前,算是在朝堂闹了一场,当廷回绝了皇上下旨的与江家的婚事,才贬黜到西境历炼,以当时君臣之间的嫌隙,宁将军恐怕没有回京之日了。”
  说完又爽朗一笑,“不过姑娘不用多虑,朝堂这地方也不是宁将军的抱负所在,去了西境他反而更恣意快活呢,姑娘到时见到他,就知道了。”
  阮木蘅蹙眉点了点头,究竟怎么样,等见了侯获,见了宁云涧才知道,可辞别了严修,心下终究有隐隐的不妥。
  一路思索着到偏院里来,装饰着喜一串串喜灯的花廊里,江柏舟不知何时逃出了客厅,正扇着扇子,领着两个小丫头和江风,在石桌上投掷铜钱为戏。
  一个黄衫的婢女,十二分认真地将铜钱拢住,又高高掷起,随后攥住,喜滋滋地朝其他人道,“我这一轮,肯定能赢了你们所有人的糖!”
  江柏舟轻收折扇,似笑非笑地一点她覆盖着铜钱的手,那婢女立时大叫起来,“二少爷不许说,让阿风先来猜!阿风快猜!”
  江风团团地跪在石墩上,认真思考时的小脸显得格外可爱,想了半天,眼睛骨碌碌一转,便用小手去掰那女婢的掌心,惹得江柏舟摇头笑,“阿风可不许耍赖哦。”
  猜钱的游戏是淮州眠风酒楼里花客常玩的游戏,跟掷骰子差不多,钱币共五枚,掷起后来猜多少枚为阴,多少枚为阳面,猜错者罚酒,猜对着赢钱。
  这类花酒游戏,阮木蘅一直不喜欢江风跟着学,怕长大了无所事事,耽于玩乐,可江柏舟却很不以为然,总是私下带着江风玩,美其名曰寓教于乐。
  江风皱着毛茸茸的眉头,天大的犹豫,侧目见阮木蘅笑盈盈地立在一侧,爬下来生拉硬拽过她,“娘亲来帮阿风猜一猜,阿风只剩两颗糖了。”
  他可怜地摊开小掌心,里面皱巴巴两颗被握得黏糊糊的喜糖。
  阮木蘅大笑,弯腰朝那婢女弓起的手背看了看,道,“我猜,两枚为阴,三枚为阳。”
  那婢女立时笑得眉目飞起,摊开手心,“猜错啦!快把糖都给我!”
  江风小嘴瘪起,想哭又哭不出来,可怜巴巴地将两颗糖果献上,眼泪汪汪地埋脸于阮木蘅腿间。
  阮木蘅哭笑不得,将江风抱于石墩上坐下,嘴角逐渐弯起,将那些钱币拢到前面,“娘亲帮阿风把所有都赢回来好不好?”
  江柏舟支颐而笑,“你知道游戏规则么?”
  阮木蘅瞪他一眼,“不就跟簸石子一样么?簸石子可是女孩子的拿手好戏!等着瞧好了!”
  她一把攥起钱币,打太极似的虚晃了两下,猛地抛起,叮当作响地落在石桌上时,整个上半身飞扑过去,动作一点儿都不雅观,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阮木蘅双手覆盖好了,才坐回位子上,先朝江风眨了眨眼,尔后笑盈盈地环顾几人,认真道,“快猜,一局定输赢,没猜对的不止罚两颗,要将所有糖都给我。”
  几个婢女笑过后,当真不太好猜,刚刚只注意她动作,忘记好好看了,只有江柏舟脸色不变,面目含笑,“两枚阴,两枚阳……”
  “还有一枚不阴不阳,夹在你中指缝里。”
  阮木蘅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花招太多,但动作太慢,一开始就夹着,早就看见了!”江柏舟眉舒笑展地道。
  阮木蘅甘拜下风,江风更加难过,吭哧吭哧两声,正要张嘴大哭时,旁边两个婢女忽而慌乱地起身伏地,“参见皇上。”
  花廊台阶下,一身紫檀衣的景鸾辞正负手立着,冷冷地望向这边。
  他们所在的偏院离正厅很远,谁都没想到会有外人进来,一时所有人都惊讶不作声。
  景鸾辞眉宇间隐隐含着怒意,一步步走到近前,江柏舟这才施施然起身,拱手称“皇上”。
  阮木蘅呆坐着,后知后觉地起身福礼,自上次听雪楼一见,她惴惴不安了几天,可之后却没有任何人来搜寻她,打听她的下落。
  前几日听江柏舟说贺贴时,也未见有皇室的一份,便猜想景鸾辞日理万机,从未赴过朝臣家宴,应当不会来,才稍稍安心。
  一时忽见,头皮乍然发麻。
  “朕离席醒酒纳凉,听得后院热闹,便过来瞧瞧。”
  他说着,感觉喉头涩住,有什么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忍了忍,眉目间郁气一扫,淡淡地道,“朕贸然入院,扰了各位兴致了!”
  “不敢。”江柏舟微微一笑,“是我们搅了皇上清风踏夜的雅兴。”
  景鸾辞皱眉,目光流连在阮木蘅身上,眼神深邃得看不出心思,良久道,“上次将江姑娘错认成故人,唐突了姑娘。”
  阮木蘅暗暗吃惊,见他脸色铁青地过来,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逼仄,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番话,瞪着眼睛不言语。
  “皇上言重了,能与皇上的故人相似,实乃拙荆之幸!”江柏舟接过话,“况且世人千万,济济存世,总有长相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的,认错了也不奇怪。”
  景鸾辞不看他,淡似若无地扫着阮木蘅,“莫怪朕认错,朕的故人与江姑娘,可不是一点儿相似,仿若是双生的,不过可惜故人已故,否则可以为你们引荐一二,倒算是缘分。”
  “敢问,这位故人……”江柏舟仍旧插过话,听得他有探究的意味,索性直言道,“是五年前故去的安嫔娘娘么?”
  景鸾辞脸色一沉,那抑下来的怒意霎时泻出来,冷冷一笑,正待说话,远处急急奔来一个小厮,猛一见景鸾辞打了个趔趄,行了礼,忙朝江柏舟道,“浔阳侯和老爷正到处找您,现在正朝后院来了,公子赶快出去见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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