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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谣到首辅身上 (唐沅)


  是夜,又是一场大雨,雨点敲打窗子的时候,陈沅知正从梦里惊醒。
  她只要一阖眼,脑海中便是黑衣男子执剑而来的场面,寒光闪现后,李缜鲜血淋漓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几道雨痕从窗檐处缓缓滑落,陈沅知半卧在床塌上,怔怔地望着窗面上的水汽,左右是睡不着,她索性燃起烛火,写起了后几回话本。
  直至卯时,银荔前来喊她起身时,才发觉她家姑娘身披斗篷,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落了一夜的雨,院子里堆满了凋落的花瓣枯叶,瓣儿上沾了水,任凭凉风如何吹,也依旧蔫蔫地卧在地面。
  陈沅知顶着两团乌青,缓缓睁眼,她双手环住银荔的腰肢,蹭了会道:“好银荔,再让我睡会儿吧。”
  银荔瞧见她这幅毫无精神气儿的模样,心里虽不忍,却还是将她晃醒了:“姑娘,今儿还要去进奏院当值呢。”
  这时晚橘端着一盆热水迈进屋子,用帕子替她拭了脸。
  拭完脸又漱了口,她才勉强睁开眼。
  赶至进奏院时,林申他们也快下朝了。
  他盯着陈沅知眼下的乌青,调侃道:“陈大人昨夜做贼去啦?”
  陈沅知瞥了他一眼,开口回道:“是了。偷了你府上好些银钱。”
  进奏官们一听,都笑出了声。
  今日朝中无甚要紧事,陈沅知转抄完朝报正要离开时,忽然记起李缜受伤的事。
  她走至林申身侧,把朝报递与他后,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李大人今日可有上朝?”
  饶是林申心大,被她这么一问,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你关心李大人做甚?”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沅知面薄,总以为林申在调侃自己,她心虚地理了理衣袖,心神恍惚地说道:“随口问问。”
  “他自是来上朝了。”
  得到回复后,她也稍稍放宽了心。
  能去上朝,想来伤势应是不重的。
  她本想着何时去府上瞧一瞧李缜,奈何昨夜她是以女儿身的面目见人。如今再以女儿装束前往李府,定会落人口舌。
  完成手头的活后,陈沅知先是回府用了午膳,用完午膳还有空闲的时间,她抓紧小憩了一会。
  直至定安的马车停在国公府的门前,她才从榻上起身,换了件轻装。
  定安今日也是一副公子哥的模样,虽瞧着有些别扭,却也好过一身罗裙。
  宜春院坐落在莺歌燕舞的迎柳巷,迎柳巷最不缺的便是酒肆琴楼,这地儿不仅寻常人家爱来,便是好些权贵官宦也受不住袅袅娉娉的诱惑。
  一入了巷子,胭脂水粉的香气扑面而来。再往里走,琴音渐浓,纵使是□□,欢声笑语也依旧是不绝于耳。
  宜春院在迎柳巷的末端,方迈进院楼,便瞧见妆容浓厚的妈妈迎面而来。
  这妈妈到底是在坊间混的,眼尖得很。她只一眼便瞧出眼前之人是头一遭来逛这烟花巷柳之地。
  有道是头一遭不打紧,将人伺候舒服了,回头也能成为常客。
  “挑你们这儿最好看的姑娘前来伺候。”定安虽是头一回来,口气却是不小。
  蓦地,她好似记起余今铭时常念叨的名字,她想着既然来了,索性挑个最了解小侯爷的人问上一问:“要那位南鸢姑娘。”
  妈妈一愣,随后由上而下地打量了他们一番。
  南鸢容貌惊艳,一身才气,是宜春院的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指名南鸢之人不是富商便是权贵,哪轮得到眼前这衣着普通的二人。
  “南鸢姑娘今日有事。”妈妈得心应手地应付道:“旁的姑娘个个乖巧,任凭二位挑选。”
  “看人下菜的东西。”定安暗自腹诽了一声,她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面不改色地丢至妈妈怀里。
  妈妈一见,两眼放光,但她仍是按耐住喜悦的心思,面上为难道:“这...南鸢姑娘当真是有事要忙。”
  定安撇了撇嘴,她一锦衣玉食供着的公主,从未逛过花楼。原以为一袋银钱已经足够了的,怎料南鸢身价如此之高。
  此时,唯一能掏出银钱的便只有陈沅知了。
  似是感受到定安炽热的眼神,陈沅知心里一颤,双眸紧阖。
  她几乎是抖着手将身上唯有的几锭银钱交在了妈妈手里:“这些应当够了吧。”


第34章 花楼 李缜抿了抿嘴,冷不定地讥诮了一……
  “这些应当够了吧。”
  妈妈摩挲着银锭子, 眼睛弯成月牙儿:“我去同南鸢姑娘说说。教她伺候完二位公子再去办事。”
  纵使外边一片萧瑟,宜春院依旧粉纱旖旎,暖香四溢。花楼里的妈妈手摇一把绣花绢扇, 扭着身姿迈向二楼。
  陈沅知与定安跟在她身后, 方拐过一间屋子,便听见里边传来不堪入耳的声响。
  定安眉头紧蹙, 从别人口里听说的远不如自己亲眼所见,这里的姑娘浑身一股娇媚劲,无不搔首弄姿地往你身上粘。一想起余小侯爷时常流连于此,她这心里便觉着些许不快。
  南鸢的屋子是宜春院最静谧的一处,今日她的屋里并无客人,妈妈推门而入时,南鸢正坐在床塌上绣着小帕。
  见屋外站着二位小公子后,她手下的银针顿了顿, 抬眸间, 眼尾处一颗红痣娇艳艳地勾人心魂。
  “妈妈,我说了今日不见客。”她说话时声音清冷,与外边捏着嗓子说话的人儿不同。
  “左右他还没来,你且陪着这二位公子。”饶是南鸢不由分说地回绝了她,她仍是赔着一张笑脸,好说歹说地将她从床塌前哄出来。
  南鸢手捻帕子,兀自斟了盏茶,待妈妈出去后,她才正眼瞧了眼前二人。
  眼前二人衣着虽普通,与身俱来的贵气却难以遮掩。南鸢冷嗤了一声,想必又是哪家富贵门楣的公子哥前来荒银钱了。
  她开口道:“南鸢无旁的本事。公子是想吃酒还是听琴?”
  见她俩不出声,南鸢又好意提醒了一句:“公子若是图别的, 倒不如趁早换其他姑娘吧。”
  陈沅知微微愣神,这“别的”所指是甚,她们二人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这秦楼楚馆之内,能教妈妈破例破例允下此事,南鸢定是花了好一番心思。
  “我们不图别的,只听闻姑娘曲艺极佳,故而想来听上一曲。”定安顺着她的话回道。
  南鸢掀了掀眼,只觉得眼前之人太好糊弄,怪不得妈妈推门时眉开眼笑的,现下想来定是诓了她们不少银钱。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移步至小几前。
  如笋指尖拨动琴弦,袅袅清音从琴弦处传来。
  琴弦一响,外头一阵骚动。透过窗棂纸,隐约可以瞧见外边人影攒动。不少慕名而来的人皆窝在一处,竖起耳朵听她的琴音。
  南鸢似是见惯了这等场面,她只轻笑了一声,而后仍是不动声色地拨弄着指下的琴弦。
  还未等定安开口问事,忽而,南鸢的屋门被重重撞开,一浑身酒气的男子趔趄着闯了进来。他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指着抚琴的南鸢,嘴里说得尽是些肮脏话。
  “怎么旁人都能碰,唯独你碰不得。”该男子摔了酒壶,一阵哐啷声后,他满脸通红地撩起衣袖,大步走来。
  外边聚着不少瞧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喝止他。
  定安和陈沅知有意去拦,却被他结实的胳膊生生撞开。
  看来此人惦记南鸢许久,趁着今日酒醉壮胆,端得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南鸢露出惊慌的神情,她还未来得及躲闪,就被醉酒男子强搂在怀中。
  宜春院的妈妈闻声而来,她一瞧见这等场面,险些两眼一蒙黑昏过去。
  “还不快些将人拉开。一个个地杵在这儿做什么?”
  听了妈妈吩咐,宜春院的小厮这才上前拉人。陈沅知和定安退至屋外,她们二位姑娘身居后宅深宫,莫说瞧不见这样的荒唐事,便是秦楼楚馆的勾栏地,也从未跨入一步。
  眼瞧着醉酒男子借力使劲,反将小厮按在地面。小厮的手碰着碎了一地的碎瓷片,白绒绒地毯上顿时一片鲜红。
  “快去喊人,快去喊人。”
  话音刚落,再转过身时,就见一身量颀长的男子破窗而来,一脚将醉酒之人踹翻在地。
  “小侯爷。”南鸢惊呼了一声,随即紧紧地贴在他的怀中。
  小侯爷一脚踩在该男子的脊背上,每当他弓起身子,试图从地面上爬起身来时,余今铭就脚下使劲,又将人踩趴下去。
  如此一来二往,看戏之人无不发出一片哄笑。
  半晌,一些力气稍大的小厮将人拖至楼外,直至看热闹的人尽数退散,屋外却还站着三人。
  “二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这南鸢姑娘眼前也伺候不了二位,我们楼里还有好些会伺候人的姑娘,她们也不比南鸢姑娘差的。”
  定安沉着脸,自打瞧见花容失色的南鸢往小侯爷身上贴的时候,她就已面露不快。
  此番来宜春院无非就是想打探小侯爷的脾性人品,这几日同他相处下来,总觉着小侯爷没有旁人嘴里的这般不堪。她来之前,原还抱着一丝期待,现下亲眼瞧见,这心里一星半点的火苗都被他一股子掐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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