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世家子弟中,她是不讨厌小侯爷的,可若非要说喜不喜欢,她自己也尚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不过这些话,我都如实同他说了。”定安素来不喜欢藏着掖着,她心里有什么顾虑和想法,都在方才一并告知余小侯爷了。
余今铭并未即刻给她答复,他目送定安上了马车后,直直地奔向二皇子的府邸。
彼时二皇子正在书房练字,余今铭性子火爆,还未等侍从通传,就火急火燎地闯了进去。
“什么事这般心急?”得亏二皇子深知他的脾性,不同他计较。
“我今日去了宜春院。”余今铭找了个矮凳坐下,兀自喝了盏茶:“你猜我遇着谁了?”
听他故弄玄虚的样子,二皇子来了兴致,搁笔问道:“有新的线索了?”
余今铭一愣,他险些忘了今日去宜春院的目的。但他立马扯回话题,摆了摆手道:“我遇见你妹妹定安公主了。”
二皇子讶异地张了张嘴,随后眼底染上一层怒意:“她一个姑娘家,怎可去这种地方!”
到底是太纵着她了。
“现在回来没?”他边说边往外走,若不是余今铭拦着,他兴许就跑到玉岫宫兴师问罪去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余今铭偷瞥了一眼二皇子,小声地念叨了一句:“南鸢贴在我身上时,被她瞧见了。”
闻言,二皇子抬了抬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谁教你平日流连烟花巷柳之地,怎么劝也不听。”
“陆辰远,天地良心阿。”余小侯爷腾然而起,气急败坏下,直呼二皇子的名字。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压低声音说道:“我去这地是为了谁?我接近南鸢是为了谁。”
二皇子见他满脸通红,也不再逗弄他:“好好好,是为了我。”
迎柳巷虽是勾栏地,但碍于人多眼杂,反倒成了探听消息的极佳之地。
陆辰远原本没这些心思,直至四皇子处心积虑地与他争锋相对后,他才听取了幕僚的意见,在宜春院安插了南鸢这一耳目。
他贵为皇子,自是不能随意出入烟花之地,正巧余小侯爷风流惯了,这才顺势而为,让他揽下了这个担子。
“圣上当真要要送她去和亲?”余今铭收起一贯玩世不恭的模样,神情肃然道。
二皇子抿了抿嘴,大燕瞧着朝纲稳固,实则波云诡谲。但凡有些权势的,背地里定是各自结党,自成一派。这样的场面若是遇着战事,朝野上下一片混乱,百姓也会苦不堪言。
然而,若想两方和和气气的,邺都提出的要求也确实在圣上的考量中。
“若定安公主一早就定了亲事。圣上是不是就有借口回绝邺都了?”
难得见他直言正色,二皇子瞥了他一眼,也猜中了他的心思:“你想求娶定安?”
余今铭沉思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定安贵为公主,又是圣上最疼爱的女儿,他原想着等自己有了功业,再去求娶,可眼下这状况,应是等不及了。
“我父亲早前立过军功,圣上念其劳苦功高,曾应允他一个条件。这些年,余家兢兢业业,又承蒙圣上厚待,什么都不缺,是以这个条件,我父亲从未提过。若是我说的法子能行,我便求我父亲去向圣上开这个口。先来后到的道理,料想邺都还是懂得的。”
二皇子也疼定安,若非群臣相逼,他自是与圣上一样,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
眼下有了余小侯爷,这个法子也未曾不能一试。他拍了拍余今铭的肩,正容亢色道:“若你胆敢负她...”
话未说话,二皇子兀自轻哂了一声,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嫁余小侯爷总好过嫁邺都王,分明是自己有求于人,怎还端出一副命令人的姿态。
余今铭知晓他那后半句话,他肃着脸道:“我定不会负她。”
话音刚落,他便又恢复了纨绔子弟的模样:“南鸢的事我还不能同她细说。日后我若是去花楼,还得劳烦二殿下替我扯扯谎。”
陆辰远剜了他一眼,顺道扬了扬的茶盏:“欠揍。”
眼瞧着身边之人逐一有了归属,他这心里不由地浮现陈沅知的脸来。
***
回府马车上,定安阖眼倚在陈沅知的肩头。
陈沅知虽困顿,只一想起出宜春院时闻到的香气,她便怎么也睡不着。
马车驶入熙来攘往的长街,长街上林立着好些铺子。马车停在一家香粉铺子前。
铺子里挂着好些香囊,除制好的成品外,摊前还摆着十来种现成的香料。
“公子若是不中意,可自行挑选香料,小的教人研磨制作就成。”
陈沅知捻起几种香料在鼻尖嗅了一会,这些香料虽与她闻到的有相似之处,到底还是有差别的。
她挑选了几味后,仍是调不出一模一样的香来,奈何身边没有香料的古籍。她便只好随意买几味,带回府中慢慢研制。
院里的枯枝烂叶皆被侍婢们打扫干净,石板缝里的积水也干涸了。陈沅知披着斗篷伏在案前,她翻遍了手头的古籍,手中的香已有八/九分相似,却仍是差了至关重要的一味。
这时,银荔端着几个木匣子走了进来。
“姑娘,这些是昨日公主府里带来的东西,我替你摆在柜子里了。”
陈沅知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好”。
忽而,她好似记起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银荔不明所以地问道:“姑娘忘了何事?”
陈沅知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将木匣子端过去。开了铜锁,一股馥郁的香气直钻鼻尖。
她捻起其中一瓶,两眼弯成月牙儿。
“怪不得总觉得香气熟悉,原是在定安那儿闻过。”
第36章 捏脸 老先生见她发愣的神情,当即笑出……
“怪不得总觉得香气熟悉, 原是在定安那儿闻过。”
陈沅知翻转瓶身,瓶底赫然写着“松苏香”三字。松苏香是邺都的奇香,香气馥郁却不生腻。
松苏香中最至关重要的一味香料, 因大燕与邺都气候大不相同, 无法种植,是以香料铺子并未兜售。
也就是说, 这香料唯有邺都才有。
她蓦地起身,捻起瓷瓶就要出门。得亏银荔拦得及时,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了下来。
眼瞧着天色发暗,寒风刺骨,想必夜间又是一场大雨。有些话三言两语也道不清楚,倒不如明日从进奏院归来后再去同他细说。
思及此,陈沅知只好安安分分地拾掇着细碎的香料。
近几日事情颇多, 自她染了风寒后, 直直忙到今日还未曾得闲。
先是小公主的满岁宴,再是定安和亲一事,而后是李缜遇刺...桩桩事项宛如倾倒的豆子,一股脑地涌出来。
“姑娘可是累了?”见陈沅知舒展了身子,晚橘绕至她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肩颈。
“累是累了些。可我总归是闲不下来的。”
比起那些在深宅后院刺绣插花的贵女,她倒是更喜欢这般冗忙的日子。
累归累,也不图其他,全图个心里欢喜。
是夜,大雨如期而至,一场堪比一场凉。
陈沅知去进奏院时披上了新制的墨色斗篷。满岁宴虽过,邺都使臣犹在, 进奏院的朝报文书已然堆了满案。
打发时间最好的法子便是说些闲话。
“你们可有听闻邺都使臣的请求?”进奏院的王大人开口问道:“我表哥昨日去赴宴,似是听闻了和亲一事。”
“要我说,和谈这一法子它就行不通。”
哪儿有闲话,哪儿就有林申的搭腔。他虽是一介文人,不懂甚么刀枪实战,可读了这么些年书,纵横古今,他也知晓放任邺都的后患。
眼前是安稳了。
可日后呢?
邺都天高地远,又是军政腹地,易守难攻,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便是今日俯首称臣,指不定日后会是怎样。
左右是个隐患,倒不如趁早剜去这个毒瘤。
林申愈说愈激昂,再往下说,更是没了分寸。进奏院的管事轻咳了一声,示意他休要胡乱议论政事。
进奏官们互瞅了一眼,心知肚明地将话咽了下去。
忽而,话锋一转,那位王大人又抛出了新的话题。
“你们可有听闻国公府嫡小姐所写的那手字。”
陈沅知一听,笔下一顿,怎么听闲话还能听到自己身上?
“我表嫂说了,那日陈姑娘写得《自叙帖》,惊艳了好些人呢。眼下定是在各处传阅开了。”
陈沅知埋着脑袋,只恨自己没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方才听王大人说《自叙帖》许是传阅开了,她更是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就凭这手丝毫未有长进的字,应是能将肖书渝气得不轻。
直至转抄完朝报,陈沅知上了马车直奔李府。
门房一瞧是那日前来拜访的小进奏官,他就记起离寻的嘱托。
离寻同他说,他家大人与这位进奏官交情匪浅,若是日后进奏官陈大人再登门拜访,他非但不能拦着,还得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去。
“陈大人,外头风大,快些进来。”门房惯会瞧脸色行事,既是离寻嘱托的,他自是不能轻慢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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