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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 (一只小火腿)


  冰河渐消,南平便随口问道:“你不是不想回家么?”
  少年却许久没有回答。
  公主以为他未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如今又回来作甚?”
  “为了南平。”
  措仑终于开口,四个字轻如鸿毛,重如泰山。
  南平登时一愣。少年脸涨得通红,胸膛因为紧张上下起伏着。眼光却直直看着她,没有闪躲。
  这话虽可以当成是少年属实看重这段友情,以至于连舒服日子都不要,活生生钻回网里来。
  但南平却从对方的神态里,莫名看出了一两分让人心惊的含义。
  此时薄暮已至,照在措仑浅棕色的眼眸上,闪耀的像猫眼石一般。
  他不再微笑,挺立的鼻梁在面上投下阴影,看上去年长了几岁。到底是血肉相连,一瞬间气势逼人的好像瓒多。
  眼见着措仑又要张口,南平却不敢再听。
  她带着满腹没有被验证的荒唐猜想,慌慌忙忙截断:“我倦了,要休息了。”
  少年好不容易才见到她,话又说了一半,如何肯放人。他伸出手去,竟是想拉住公主的袖口。骇的南平冲他用力一甩袖子,转身便提脚进了屋。
  啪。
  寝屋的帐帘垂落,挡在了二人之间。
  少年原本还要再追,却被意外打在身上的物件止住了。
  那玩意从他身上弹了出去,“扑”的一声落在在地上。是方才南平挥手时,从袖中冲他抛出的。
  措仑好奇的拾了起来——那是一枚小小的锦囊。
  解开一看,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锦囊幽香缠绵,勾人心脾,俱是南平贴身熏香的味道。
  *
  亥时,王殿内,烛火未熄。
  “启禀王上,臣已按您的吩咐,请圣使再次验过马尸。”先前那个曾在马场向瓒多进言的臣官,此时正在殿外禀报。
  西赛原本倚在瓒多身旁,仔细替男人敲腿解乏。见着此情此景,便识趣准备起身:“奴告退。”
  “不必。”男人的手随意搭在了她的细腰上,搂进怀里,“今晚你留下过夜。”
  “是。”西赛低眉顺眼,脸颊不自觉腾起红晕,衬得她平淡无奇的容貌略有几分媚意。
  “进来。”瓒多扬声,那臣官果然依言进殿。
  他行过礼,跪在地上,将手上提着的包袱展了开来——布上竟是一大块从死马身上割下来的血肉。
  西赛见着血淋淋的场景,一声惊呼,恨不得化成一滩水软在瓒多身上。
  “圣使已查明,玛索多王妃今日乘的马匹,确实和先前所说一样,是被人下了毒。”臣官道。
  “什么毒?”
  “王上请看。”
  那臣官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根香,借着烛火点燃。浓郁的香气瞬间占满殿内,沉甸甸几乎要坠到人头上来。
  就在此时,臣官用火烛靠近肉块。那原本早就死透了的马肉受了热,竟疯狂抖动起来!
  “啊!”西赛骇极,尖叫过后捂住脸瑟瑟发抖起来。
  瓒多望向发癫的肉块,目光阴晦不明。
  臣官续道:“圣使说,这毒名叫五花散,分为药身和药引两部分。药身是下在活物身上的,跑动发热时便能借着药引子渗进肌理。一旦发作,无论是生是死,都解不了症状。”
  他见瓒多听得认真,便又解释道:“若想毒发,药身和药引缺一不可。所以施药者须得同时接触王妃的马匹,还得随身带着引子。也正是因手段繁琐,五花散药性虽猛,用的人却少。若不是圣者曾四海游历,见多识广,恐怕也认不出来。”
  殿内一时沉寂,唯有方才燃起的那支香,余烟缭绕。
  隔了半晌,瓒多低声问道:“所以这药的引子是?”
  “乳香。”
  瓒多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单是语气沉了下来:“我倒是不知道,我的部族里有什么五花散。”
  “雪域确实没有。所以圣者说……”
  那臣官顿了顿,方才小心翼翼续道:“这药来自东齐。”


第10章 挨着他皮肉的锦囊,火似的烧起……
  此言不过短短数字,却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良久之后,瓒多开口:“继续查,看看是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捣乱。给我抓活的,不能让他死得痛快。”
  臣官依言告退,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西赛王妃眼见仆人收拾走了那一滩血肉,方才小心翼翼的从男人怀里直起身来。
  “方才那药,你怎么看?”瓒多随口打破了安静。
  女人略通医术。去年瓒多偶感风寒,她还帮忙调过一副调养的汤子。瓒多问她这话,大抵也是这个缘故。
  西赛打量着瓒多隐晦不明的表情,字斟句酌的回道:“奴见识浅薄,看个寒症风热还行。五花散这么高深的学问,闻所未闻,我哪里懂呢。”
  她顿了顿,又柔声道:“不过圣者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瓒多不语,似是思量着她的答复。
  须臾西赛竟哽咽起来,打断了男人的沉思:“王上,奴好害怕。”
  “怕什么。”瓒多漫不经心的说,像糊弄猫狗一样,一下下捋着她的长发。西赛长得普通,便在其他地方下功夫。皮肤和头发保养得尤其好,水一样顺滑。
  “竟然有人心这么狠这么坏,连热情善良的玛索多都要害。”女人的言语里多有兔死狐悲,“怕是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你不会有事,玛索多也不会有事。”瓒多语气森然,“敢动我的人,自然让他血债血偿。”
  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你要是着实害怕,就宿在我帐中。”
  西赛喜得顾不上哽咽,连忙谢恩。
  男人淡淡一笑,帐内唯有烛火跳动。
  “王上辛苦了一天,不如早些休息。”西赛边说,连带着衣衫半褪,“若是再劳心力,伤了身子,不是更中了奸人的歹计?”
  殿内寒凉,在女人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一颗颗鸡皮疙瘩。她从袍子里赤条条走了出来,好像一尾游水的鱼。
  “请王上赐西赛一个孩子。”
  她迟疑了下,又说到,“五年了,我和我的家族都在等这个荣耀。”
  瓒多扫了眼她丰润的胸脯,淡声问:“这是你父亲教你说的么?”
  西赛吓得跪在地上:“不是……不是。”
  男人挑起她的下颌,用力捏住。指节碾过女人脆弱的肌肤,印出青红印子。西赛疼得瑟缩起来,却不敢出声,只是眼里淤积起泪水,摇摇欲坠。
  “告诉你的父亲。”瓒多手上没有撤劲,凑在她耳旁低声道,“这个荣耀我给不给,不在于你,在于他。”
  西赛喉咙里滚出气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瓒多紧接着松了手,女人跌坐在地,痛苦的抽泣。他像野兽一样猛的把她推倒在了毡垫上,合身压了上去。
  帘帐耸动,人影摇晃。皮肉相贴不亚于一场惩罚,惨叫与低喘不绝于耳。
  殿外,高高的月亮打山顶间升了起来。
  *
  同一轮月亮下,毡房前。
  每次门口响起轻快有力的脚步声时,葛月巴东就知道,麻烦又来了。
  果然措仑踏着破碎的月光进来,手里拎着一小兜东西,嘴里还在哼着歌。
  “巴东老哥。”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是我。”
  “我可忙得很,没工夫接待你。”葛月巴东边抬出炭笔来,装出一副醉心公事的模样,边慌慌张张把酒袋子往毯子下面藏,生怕又被这小子抢了去。
  “哦。”少年闷闷的,好像要往回走似的。
  临到了门口,他突然举起手里的皮囊,轻微摇晃了摇晃:“可惜了刚从骆驼商队那儿换来的酒,花了我两张好皮子呢。本来说是犒劳犒劳巴东大哥的,可是你太忙,只能改天了。”
  “哎!站住!”葛月巴东连忙喊住他。
  措仑停住脚,一双眼眸掩不住点滴星光,专等他回话。
  “我这会儿又不忙了。”葛月巴东被戳了软肋,咬牙说道。
  少年狡黠的一笑,快走两步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捡了粗碗,把酒倒了出来,嘴里说:“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
  葛月巴东干了碗里的酒,满足的长吁一声。然后认栽,叹了口气:“又有什么事?”
  措仑珍重的拿出南平锦囊里的纸条,递了过去:“你会认东齐字,帮我看看。”
  葛月巴东接过来,仔仔细细读了一遍,然后下了定论:“这写的应该是首相思诗。”
  “相思诗?”少年一顿,急忙追问确认,“你是真的看得懂么?”
  几年前,葛月巴东曾随使团在东齐住过些日子,因此很是识字。他颇受冒犯的说:“你这是看谁不起呢。来来来,我给你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解释。”
  “心乎爱矣,说的是我喜欢你。中心藏之,说的是我在心里藏着不告诉你。何日忘之,说的是我忘不了你。”他又读了一番,板上钉了钉,“就是这个意思,准没错。”
  说完半天也没等来措仑的赞赏,他抬起头,才发现少年的脸涨得血红。
  “你也没喝酒啊,怎么上脸了?”葛月巴东有点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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