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心中又期待又惶然,一时竟噎住了言语,说不出半句话。不知该是答应好,还是拒绝好。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例行拜下服务器。m(_ _)m
☆、江南花家见翁姑
灵素到底还是答应了花满楼。能教养出花满楼这样的人,花家必定是个极好的家庭。灵素也想见见那在花满楼口中豁达可爱的家人。
花家很大,这一点灵素早就知道。但直到亲身体会,才知晓这花家的豪富确实到了让人瞠目的地步。
灵素与花满楼乘着花掌柜派出的马车,已是走了一天一夜,但却还没到花家宗宅。据那赶车的花东说,从秣陵花家商铺开始,这些地都是花家的。花家原本就是天下土地最多的人家。花满楼对此不置一词,他也知道灵素并不在乎这些,对着花东略带自豪的炫耀,花满楼只是淡淡地道:“恰好我父亲与兄长们都对这商道有些兴趣与天分。这点上我是大不如他们的。”
第二天傍晚,灵素终于来到了花满楼长大的地方。
花家虽是江南豪富,又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暗器世家。但乍一看却并没有什么黄金为门玉为匾的习惯,事实上,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站在花家门前,灵素几乎会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富裕之家。花府两个字清俊温和,与花满楼的百花楼题字如出一辙,一看就是花满楼的手笔。匾额简简单单地摆在了府门上,乌檐白墙,铜环木门,配着探出院墙的龙爪槐与紫叶桃花。灵素尚未进花家,已是生出了亲切之感。
待进了花家门,见了花家人。灵素亲切之感更浓。花满楼所说的家人健康快乐、豁达可爱果然是实话。
花夫人是个很有风韵的女人,即便已经生了七个孩子。她看上去仍旧是一个可以吸引人目光的美人。岁月对她的厚待并不在皱纹的多少,而是给予了她年轻女子所缺乏的时光沉淀的意韵,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仿佛可以看到无数故事在里面流转,让人不由得沉溺其中。花满楼的温柔想必就是像了自己的母亲,此刻花夫人正用着自己与花满楼形状极为相似的眼睛看着灵素。
“七童是最小的孩子,家里人都喜欢宠着他。所幸,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让人操心,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才没被他的父亲与哥哥宠成了纨绔。”不管儿女年纪再大,在母亲的心中,他总是孩子。花夫人打趣起儿子来,从不留情:“灵素你不知道,当初七童才椅子那么高,不知道从哪听说的鸟儿都是被捉来的。非逼着他三哥把花了千两的那两只朱鹮给送回山野。他三哥哪敢不送啊,送完回来对着小七笑得花似地,背过身来心疼得肝都颤了,连着一个月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已经年过而立的花满枝不防娘亲打趣小七居然把自己给拖了下水,连忙打岔挽救自己的颜面:“灵姑娘第一次来,必是对我们不熟。今日有佃户来交租,我爹去招呼,一会便来。七童可和你说起过我们?”
“他和我说过你们都是极好的人,我见到必会喜欢。今日看来,他说的可真是天大的实话。”灵素笑吟吟地回道:“我知晓六位哥哥,却有些对不上人呢?”
灵素说的话又好听又爽利,花夫人听得欢喜,便抢过了儿子的活,介绍了起来:“他们兄弟呀,岁数差得都不大。老大和老七也才差了十二岁,平素出去,常常会有人以为他们几个是多胞子呢。那看着一副奸商样,穿万字纹绸衫的就是老大花满山,他这两年越发像他爹了,你到时候见了就知道。老二花满海和老三花满枝是双胞胎,就是那红痣一个在左眼下一个在右眼下。他们两也不知像了谁,一副铁公鸡的模样,瞧瞧,连挂饰都用的金算盘。”
花满枝很无奈,自家娘亲但凡两句话就扯上自己的毛病,平日里看起来倒不觉的什么。这七童头一次带了姑娘回家,娘亲这么说就有些窘迫了。这让他以后如何摆出三伯的姿态。可娘有爹和小七宠着,家里谁敢说个不字,以后的日子可有的好受。花满枝只得与双生哥哥花满海对视一样,尴尬地向灵素点了点头,就各自撇头看着屋角的栀子盆景,假作没听到娘亲大人后面的话。
这二哥三哥的耍宝,花满楼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他悄悄拍了拍灵素的手,小声说了句:“我们家人素来这样,习惯就好。”灵素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也放低了声音,小小地回了句:“你们家人感情真好。”
那边厢花夫人已经念叨了二子、三子一番,心满意足地转回头来继续向灵素介绍:“这老四花满城就是那边青色繻服、头戴纶巾的那个书生啦,我们家难得一个好学问的就是他了。如今已是举人,倒给我们家的地税做了些贡献。老五花满天就是个武痴,我也不知他今天又跑到哪个隐士高人家里去拜师了,等他回来,让他爹打一顿,我就介绍给你认识。老六花满溪跟着他爹到前头去了,一会回来你见见,他和七童最是要好,两人长得也最像。”
花夫人正说着,门帘已是被掀了起来。灵素转头一看,当前走着的是一个约莫四十五六的中年人,落后几步跟着一个摇着纸扇、身着蓝衣的俊俏公子。那中年人虽已过不惑,但双目有神、步伐有力,眼角的皱纹配上这富贵气势,平添了几分魅力。而那俊俏公子约莫二十三、四的模样,俊眉修目、顾盼有神,却是与花满楼长得极像。只是比花满楼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不羁。
“这就是七童的那位好朋友?”花老爷还没坐下,先是看到了灵素。灵素一看就知这花满楼的豁达心性必是传自父亲,两人大笑起来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我们家就是臭小子多,难得有个姑娘家。你可千万别和我们客气,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缺什么就要什么,咱们家吃的喝的用的,只要你说一声,我就让这群臭小子寻去。”花家想来就是传说中的慈母严父了,灵素忍着笑点了点头,眼神忍不住朝着刚被归为臭小子一类的花满楼飘了过去。
花满楼感到灵素的视线,笑得无奈:“灵素第一次来,我想带着她到处走走。”
“应该的,应该的。”自从听灵素说起父母师长俱以离世,如今只身一人之后,花夫人对灵素已经是满怀怜惜。平日里被一群皮小子磨得几乎要散尽的母爱,刹那间又浓了起来。只想着一会定要将那听雨阁打点得更精致舒适些,必让这兴许就是小媳妇的、可怜可爱的姑娘长长久久地住下来。最好到时候就住到七童的赏心园去。花夫人脸上的笑显得愈发慈爱了,除了七童外的其他几个花家人都抖了抖胳臂,往后靠了靠。
扬州府素来有“竹西佳处、淮左名都”之称。走在河边道旁,那青杨绿柳迎着风阵阵摆动,湖面吹来的暖风吹得游人欲醉。实在是美得让人心折。
花满楼带着灵素在城中且行且走。这里是幼时赏花的地方,那是往日习琴之处,左边的山坪他曾独自一人练习轻功,右边的小湖是六位哥哥常带着他踏青的所在。这是花满楼长大的城市,是花满楼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花满楼都了若指掌。他领着灵素踏在青石板上,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都展现在灵素的眼前。相爱的人总是迫切地想要展示自己、了解对方。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琼花湖边。三四月间,这里琼花飞扬,树上的琼花与湖面的落花相映的奇景,见过之人都会赞叹美不胜收。如今虽花期已过,但葱郁的树木,映照这碧波,也算是赏心悦目。
此时已经是日落之时,湖边三三两两的是点着灯笼、前来放灯的本地人。灵素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一盏盏放入湖面的纸灯,不由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纸灯放在河面上呢?”
“在江南,病愈的人及亲属制河灯投入湖面,表示送走疾病灾祸。这也是祈福之灯。如果灯能漂入河海,那些过往船只也会避让开来的。”花满楼见灵素对这江南风俗好奇,便详细地解释道。
“什么时候放都可以么?”灵素对这为亲人祈福的纸灯很是好奇。
花满楼知道灵素心中该是有惦念的亲人,只是灵素从不曾提起:“可以的。这原也有祈求祝福的心意在。平日里这流香湖因通着大河,来放灯的人实在不少。你可是也想要放一盏灯?”
灵素点头道是,便拉着花满楼的手往一旁那卖着灯烛与折纸的小摊走去。放灯的纸船必然是要自己亲手制作,方能体现诚意。
灵素虽然之前不曾见过这纸船放灯的习俗,但那纸船制法比起艰涩医书、人体百穴来说实在是简单到她看一眼就会。所以她买了材料,随意在湖边树下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后,不过三两下便折好了一个双船体的纸灯。随手拿了胭脂写了对师姐一家的祝福之语,加在了双船体之间。再抬头,那花满楼手下也已经折好了一个精巧的纸船,上面放了小半截蜡烛,灯油在纸上铺成了几个小字。灵素借着烛光一看,赫然竟是“相依白头,合家安乐”八个大字。
灵素忙忙挪开视线,只作不曾看到,心中却甜滋滋的。两人先后将纸灯放入了湖面,各自闭目许了心愿。灵素看着那纸灯越飘越远。大概是两人折得坚固,随着旁边那些纸灯一个个左摇右摆地翻入湖中,最后只剩灵素与花满楼的两盏灯,化成了两点红光,顺着入河的转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