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爷叹了口气:“我收到了这封信,立刻就派花方去往他家,可康家上下一百零三口人,竟已经全没了踪影。花方问了周遭人家,隐约听说他们失踪前曾有一个晚上听到些刀剑之声。可这江湖人家的事情,旁人也不敢窥探,第二日再看,这康家就已经空了。”
“我想着事情不对,也不能辜负了老友的托付。”花老爷见几个年轻人脸上也浮现了沉思之色,便接着说道:“就派了老五偷偷地到那约定之处去,想从这上头寻些线索,看看到底是何强敌,下手如此诡异。谁知……”
花老爷此刻已经是跌足后悔不已。但事已至此,这追查之事更是不能放弃。
到底是何人躲在暗中,又伤了花满天这样的高手?
作者有话要说: ①《素问·平人气象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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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线索灵素入苗
花家众人商议过后,决定兵分两路。三童、四童负责探查五童的沿路行迹,以寻出那与花满天交手之人,灵素与花满楼则入苗地,查那桃花瘴与番木鳖的线索。
论起毒药毒虫,江湖众人除了唐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西南苗疆。而这苗疆,江湖人提起却是比唐门还更添了两分忌惮。只因苗疆不仅善毒,而且善蛊。这中了苗疆毒蛊的人,生不能、死不得,只得任凭那蛊主差遣,其中恐怖手段由不得江湖人不闻之色变。
灵素与花满楼也知晓这其中厉害,故而在初入苗疆之际,灵素便重新在两人的衣服上布下了赤蝎粉,交给花满楼一瓶特为此次入山而制的犀角丸,又与花满楼定下约法三章:“此番进山,我们只为去寻那桃花瘴与番木鳖所在,看看周遭是否留有线索。若是遇到了那苗人,你一不可轻易开口说话,二不可与人动手,暗器点穴统统不许,三不得离我三步以外。”
花满楼也知这斗毒斗蛊的手段,非门外之人可以揣测,故也慎重应下。如此两人方才寻镇中老猎户问清了山中地形,带齐了干粮食水,一同进山去了。
桃花瘴原本便是苗地山中山谷特有。其形成原因已是不可考,就连灵素也只知道这桃花瘴远远望之,如烟霞灿烂,迫而观之,如红纱缠绵,七彩斑斓极为美丽。瘴气每每形成于三四月之间,风吹不散。若是不知晓它厉害的人误入其中,内功深厚又及时闭气躲开之人尚且要大病一场,寻常人只怕进了这粉红胜景中,就要化作那花下之魂、雾中祭品。
桃花瘴所在必是千百桃花聚集之处,所以灵素与花满楼只往那山坳山谷去寻,这一找就整整找了三天。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灵素与花满楼终于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一片桃红色的雾。
那片雾气只集中在桃林中央低陷之处,并不曾随风而散。映着周遭已经凋落的桃花,就好像是一匹粉红的轻纱,缠绵留恋这满谷花树,只在这树下游走,不愿远离。而那粉色雾气中,分散着些许依附桃花瘴而生的毒草,其中赫然便有花满天所中的番木鳖。
花满楼虽不曾见到那桃花瘴缠绵游走的惊人之景,但他本对花香极为敏感。这千百株桃花树,辅着那瘴气,花满楼不用走近,便知道他们必定是已经找到了要找之物。
果然,灵素开口道:“我们到了。七哥你随我来。”说着便往那瘴气右侧百米处而去。灵素到了地方,只在那地上草丛中翻找了一番,便寻出了几株样子奇特的草药。
灵素取出了随身药杵与药臼,将那草药混合捣烂,又从身上取出了些药粉,不过须臾功夫,已是制成了两粒褐色药丸。灵素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递到了花满楼唇边:“我虽带了这解瘴气的药丸,但见效总不如这瘴气旁相克药物来得快些。你先服下这解药,我们再去那桃花瘴中查探。”
花满楼对灵素的话,从来是言听计从,更何况这医药之事,本就是灵素的强项。所以花满楼乖乖吞下了灵素递过来的丸药,谨守着灵素叮嘱,默默跟在灵素身旁。两人做好了万全准备,踏入了那红粉桃林里。
桃林深在山坳之中,若不是特为桃花瘴,少有人会到此处。灵素踏着那因为积年落花枯草而成的湿粘泥土,只觉得这桃花瘴气香气刺鼻,混合着残花腐烂的气息,让人几欲作呕。灵素与花满楼又走了几步,便见到了一具伏在瘴气中的尸首。
那人的身体已是肿胀腐烂,就连衣服也在这桃花瘴气的腐蚀下变成了残片。灵素带上了鱼皮手套,翻检这残留的碎布。
“似乎是道袍。”灵素转头对花满楼说道:“可看不出其他东西了。”
花满楼沉吟了片刻,让灵素将碎布递给他。灵素忙在那衣料上洒了些驱毒药粉,确认上面残存毒性已去,方才递给了花满楼。
花满楼用手抚在细碎残布上,以拇指与食指夹住布料边缘反复磋磨了几下,方才对灵素开了口:“这是补子花纹的织金绢,供量极少。就我所知,只有在京城东门槐花巷子第二家的福荣祥才能织出这样好的料子。”
“只有他们家?”灵素自然相信花满楼的判断,若没有一定把握,花满楼必不会将猜测说出口:“会不会是卖到了外地?”
“这家铺子只接熟人的单子,且只出成衣。”花满楼否定了灵素的猜测。“若要做他们家的衣服,必然要到他们店中量体裁衣。”
那这家店铺只怕就是他们要寻的线索了。灵素心有所悟,忍不住露出了丝笑容,能不白跑一趟,自然值得开心。除了这疑似道袍的布料,灵素还在这尸身上翻出了一个绣着鸳鸯的、看着虽旧却做工精致的香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细细查看了一番尸体,灵素从那人的手指及身体骨骼看出了这是个使剑的高手,只怕外家功夫不弱。但又不曾看到此人随身的武器,灵素心下忖着,只怕此人还有同伴,将他的随身物品已是一一取走,大约也怕留下痕迹、招来后患。
既然再查不出线索,灵素与花满楼也就罢了手。两人在这桃花树下为那死者立了无名坟,只愿他早日往生,早登极乐。虽素不相识,且此人还有着敌人嫌疑,但人死灯灭、往事尽消,花满楼不愿看到有人如此惨死异乡、暴尸荒野。坟前撒下一片香,灵素与花满楼便接着向这桃林深处而去。桃林中并不止一具尸体,只是看那白骨累累的模样,只怕是多年来过往之人误入造下的杀孽。等两人天黑出林,手中的线索仍是只有那一片残布和似乎是情人所赠的香囊。
灵素与花满楼一边低头说话,一边看着路旁景物。眼角余光一闪间,只见一道青影向着两人扑来。灵素想要向旁边闪避,可那青影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已到面前,却是两条剧毒青蛇。灵素只得反手挥出袖中药粉,那青影在空中一顿,立刻掉落地上。
花满楼一手扶着灵素纤腰,脚下急退,两人瞬间向后飞退半丈。灵素听到桃林外银杏树丛中传来轻咦一声,花满楼手中石子已是击出,直直往那丛中而去。只听得一声痛呼,一个娇柔妩媚的嗓音猛地响起,那声音先是吐出了一串苗语,过后似乎是想到眼前两人看着像是汉人,又换成了夹杂不清的汉话:“你们,两个,什么人?”
随着话音落地,林中也闪出了几个穿着苗疆服饰的男女。当先的女子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自胸至膝围着条绣花黑色围裙,围裙上金碧辉煌,绚烂已极,耳垂是一对足有杯口大的黄金耳环。却是个二十来岁、肤色略黑,样貌极美的黑苗女子。这一行八人显然对灵素与花满楼怀着警惕戒备之意,除了那女子站在灵素面前六丈远,其他人分散而立,将灵素与花满楼可以逃走的方向都给占住。
灵素轻拉了下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知晓灵素是在提醒他之前的约法三章,便对那女子的问话只作不闻,并不开口,只站得离灵素更近了些。
“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的游客。听闻这山里有个极美的桃林,才寻了过来。”灵素不知来者身份,又担心他们若是与那暗算花满天之人有勾结,只怕会打草惊蛇,眼珠一转,便随口说道:“谁知越走越深,好不容易才从里面绕了出来。”
那女子眼中怀疑之色未减,但面上却笑了起来。她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从怀中掏出了一把药草,随手拿了个火折子便点了起来。这药草已是晒得极为干燥,火舌一舔,便猛地燃了起来,边燃边散出白色浓烟,烟中还带着女子胭脂的甜香。这香味幽幽,极为好闻,让人几要忍不住深吸两口,可那女子身后众人却急忙自怀中取出药囊放在鼻下。
灵素见此,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她轻嗅了一下,随手自怀中拿出两粒药丸分与花满楼吞下,便仍旧静静地看着对面那女子。直到那束药草燃尽,灵素与花满楼的脸色始终未曾变过半分。那黑苗女子大为诧异,却仍不信邪,又从腰上的布囊中取出了一物。
灵素定睛一看,那女子拿在手上的似乎是以某种果实果壳包裹的圆球,表面糊着厚厚一层赤色土,那土红中带褐,仿若人血,看得人无端端背脊发凉。灵素不知此为何物,只得以不变应万变,背在身后的手测着风向,顺手将指尖碾碎的粉末投入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