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湜面露得意之色,“你这说哪里的话,小门小户哪里比得上皇兄的皇宫?李大人可莫要乱说,说了是要掉脑袋的。”
被唤作李大人的门客忙诚惶诚恐地道:“那微臣真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对小王爷道了这一句了。”
水湜笑道:“旁的不说,我这平南王府,八百暗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话刚出口,不由想到前阵子的绣花大盗,水湜心中一膈应,脸色稍稍变了变。忽闻得一阵女子的轻笑声,水湜好奇地向前走着。隔着月门,远远瞧见花园子里,红衣、黄衣、紫衣各色艳丽服装的女子像花园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更添几分景致。
李大人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早就听闻小王爷最喜花花草草,府上不但奇珍异草多,佳人也多。羡煞旁人了。”
水湜轻哼一声,“李大人说笑了,哪有什么佳人?府里头不过是些歌姬和舞姬,这几个好像没有见过,不是府上的歌姬。”说着,水湜望着那群妙龄少女,一眼瞧见一旁的宁瑶,低声对李大人道,“是我父王请来我府上做客的亲贵之女。你先下去吧。”
“是。”李大人退下。
“抓到你了!”宁瑶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未来得及躲闪的一个姑娘,忙扯下眼上蒙的轻纱。不由欣喜道,“林妹妹?这一下午的,顶数你最难抓。可让我逮着了。这下轮到你来抓我们了。”说着,便把那轻纱蒙到了黛玉的眼上。
黛玉蒙着眼睛,莲步轻移,“晗儿,我看见你了。”渐渐地偏离了其他女子,其他女子皆捂住嘴忍住笑不做声了。
这时长廊那头转角处走过来一行人。黛玉越走越近,忽把那轻纱一松,朝后退了一步。低头正见眼前那人月白的衣袂,黛玉心里笑道:怪觉着越来越冷,还道哪儿飘来一处乌云遮天蔽日了,原是他!嘴上却笑而不语,对那人微微欠了欠身子,“表兄。”便忙退回了那些闺秀中。
叶孤城身后正跟着叶三、叶四等七八个侍卫,路过此处。不想在这里碰到黛玉。见她在平南王府中,不免有些诧异。
各女子忙低下头去,却纷纷在心里好奇着来者到底是谁。只听得那宁瑶郡主对着白衣人唤了一句“叶城主。”那白衣人身后的随从们纷纷欠身拱手问郡主安,只停留了一瞬,便扬长而去。
“这人是谁啊?”
“莫不是小王爷?”
有女窃窃私语,那叶孤城却已绕过□梅林,朝另一方走去。
黛玉心里想道:明明是个不爱说话的,顶数他走到哪里,最惹眼。却又最不惹眼。宁瑶挥了挥手,道:“好了,莫要大惊小怪了,那人不是我哥哥,不是王亲国戚,也不是什么文官武官。他是南海飞仙岛岛主。你们定是没有听说过了。咱们只管玩咱们的便是。林妹妹,你快蒙上吧。”
女子们继续嬉戏着。
那水湜渐渐地走了过来,有些坏笑地看着蒙着眼睛的黛玉,于是便走上前去一步,黛玉可能感受到了有黑影移了过来,又闻得一阵宁瑶身上的味道似的,惊喜地道,“这下逮着的定是你了!”
忽闻得背后假山上一声大喝:“小心脚下,哇,大坑!”
黛玉一愣,忙松下那轻纱,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男子,方面剑眉,宽肩猿背,淡淡明黄的衣袂上暗线绣着精致的四爪蟒,在风中微微扬起。带着错愕正看着自己,身后的女子皆不做声了。那人自己见过,竟是平南王世子——水湜。
假山上的陆小凤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呵欠,“唉,看错了,还以为是个坑呢!”
黛玉不由恼了,冷笑一声,道,“怎么一个姑娘待的园子,好端端的进来这么多男人?无趣得很。”于是将那轻纱攥在手里,对水湜欠了欠身子,淡淡道,“民女见过世子爷。”
宁瑶忙走过来,拉住水湜道,“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好端端的搅了我们玩儿,好没趣。”
这时陆小凤从假山上蹦了下来,水湜轻哼一声,“陆公子好悠哉。好端端的屋子里不待,怎会在我这假山上午憩?这里头这么多女眷,莫是要吓坏了她们?”
“还不是为了帮你们查什么绣花大盗?是你们王爷和金九龄求我来的,不愿意,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在这儿看看那个绣花大盗究竟怎么从天而降,进的你们王府宝库。”
水湜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有些愤愤,却又不好说出。只得对陆小凤道,“有劳陆大侠。”
陆小凤讪笑一下,朝郡主一摊手,“知道你们王侯小姐规矩多,不能见陌生男子。我走了,莫要吓坏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只这王府,也不似我想得那般戒备森严,我都能睡在这里;哎呀,有人也能擅闯姑娘嬉戏的地方,还挖个大坑!啧啧!”说罢便摆摆手走了。
不远处,平南王瞧着,低声问随从道:“站在瑶儿旁边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姑娘?”
随从道:“回王爷,好像是林海林大人之女。”
原来是她。平南王在心底喃喃道,长得怎会和一个故人如此神似?“上回叫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王爷。那林海原家中就他这一子了,后娶了荣国府的小姐贾氏,膝下只有一女,便是这位林姑娘。林氏一族便无了旁的嫡系亲属。不过属下去查了,近几个月,那林海并不在扬州的林府中。”
“哦?”平南王皱了皱眉。“你是说姑苏?”
那个随从神神秘秘地对平南王道:“前几回江总管去林家送帖子,后说林海不在,去了姑苏。那会子,属下只知道林大人是去走亲访友。王爷您叫我去查了之后,属下便特意着姑苏的人去了那户人家,发现也是个姓林的。”
平南王道:“也姓林?那林海原来祖籍便是在姑苏,难不成是老家什么亲戚?”
随从道:“姑苏那林府宅子的主人是个女子,管林海叫兄长。还带着林家那姑娘一同去过姑苏花家赴宴,咱们小王爷可也是在那儿瞧见的林家小姐。”
“管林海叫兄长?”平南王念道着,心下却又生出那个念头来。
随从接着道:“王爷您猜,这户人家还和谁有关系?”
“可是叶孤城?”
“王爷英明。属下查到,那户宅子乃是白云城所买下,白云城主一直出入期间,里头用的下人也都是白云城的人。虽然白云城的人都是守口如瓶,连个缝儿都钻不进去。不过属下还是从园中的一个花匠口中得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姓林,是林海的二妹,叶城主的母亲。”
竟真是这样!平南王不由在心底长叹,原总觉得这林家、叶孤城、叶云三者之间似乎有根线串着似的,现果真如自己所猜。当真冤孽,怪着叶孤城会同林如海有交情往来,还唤他一声舅父。自己第一回是想得这个人才,听他说林海是自己远方表舅,并不曾往那一层上去想;第二回方知自己还有这一亲生子,却不晓阿云竟是林海的妹妹。
自己当年同叶云、如今自己的义子又看上她的侄女,当真是造化弄人吗?只瞧着这光景,为了一个女子,一再退让,先是应了教湜儿习剑、又愿助自己大计、后对自己道出身世,平南王瞧了瞧院中的黛玉,心底思量起来……不由向园中走去。
“瑶儿。”
宁瑶郡主一瞧见平南王,忙笑着过去嗔道:“父王,您怎么有空过来瞧瑶儿了?”一行王侯姑娘们见了平南王,忙纷纷欠身行礼。
平南王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走到黛玉跟前,和蔼地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黛玉微垂首,“民女先扬州巡盐御史林海之女。”
“林海家的女儿。”平南王点了点头,“我听叶孤城说过,你是他的表妹?”
黛玉一怔,心下想道,平南王为何要问自己这个?叶孤城住在这王府中,他怎会不知叶孤城同林家的关系?难不成这里头还有自己不晓得的?若是如此,自己若贸然答了,岂不是误了他的事?正寻思着怎么回答。
却听那平南王笑笑,“想不到叶孤城这岁数,竟会有你这么小的一个表妹。长兄如父,也怪着你表兄在扬州和姑苏时,三番五次为着你爹爹说话而不惜拂了我王府派去之人。”
“辈分不在年长。民女虽小表兄许多,却也隔着这层辈分,便是平辈。表兄年长民女许多,却也一是尊我爹爹为长,二也关切吾等弟妹。”
平南王微微颔首,瞧这说话的样子,倒真同叶云有几分相似。到底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你表兄当今数一数二的剑客,又教湜儿习剑。现今也不小了,本王寻思着,保个良媒,从你身后这些王侯千金里,择一个做你表嫂,你说可好?”
黛玉心头忽一紧,却依旧垂首,不卑不亢道,“王爷美意,民女先替爹爹、姑母并表兄言谢。只婚姻大事,民女小小女子、怎敢对表兄的婚事妄下断言?更不敢对王爷之意妄下己说。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表兄一直未娶亲,民女不曾问过父亲姑母。王爷问民女,民女唯恐不知,无法答王爷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