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这园子又不是咱家的。听说那叶孤城喜欢清静的很,万一他在这里,扰了他,定要被我父王责骂了。我看了,六爷不在这里,咱们去别处看看去。”
婢女点了点头。
六角亭下,金衣公子将玉箫放在一旁,一杯一杯复一杯独自喝着酒。
“寻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宁瑶迈上石阶,忙不迭地走了过去,夺过花玉楼的酒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啊?”
花玉楼的手按住了宁瑶腕上的袖子,轻轻拨开,夺过那酒盅,继续喝了起来。“天凉,郡主还是请在屋里避一避风雪吧。”
宁瑶坐到一旁的亭子边上,半失落半委屈道:“你也知道天凉,还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都不知道寻个人说说话。”
花玉楼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边倒边说,“郡主想说什么就说吧。”
宁瑶不由一喜,起身,绕过石桌,“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
花玉楼没有做声,只自顾自喝着酒。
“唉,我又不知道你来这里是同七弟他们来赏雪景来着。晓得我便不来了。巴巴儿地跟江南来的绣娘学了一个月的针凿,你又不领我的情。见你走了,我便去寻你,寻了好一会子。后听见箫声,我猜是你,才寻着过去了。”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不过倒没在园子里瞧见你,你猜我瞧见谁了?”
花玉楼没好气道:“瞧见谁了?”
“我瞧见叶城主了。他竟然递给那个林姑娘一个玉佩。我还以为叶城主是个不近女色的,听说他连身边的侍婢都不近,怎会……”
“郡主请自重!”花玉楼重重地放下酒盅,站起身来,瞧着宁瑶。忽见宁瑶眼中一阵委屈和不解,便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去,“这种话,郡主还是莫要说了。林姑娘同叶孤城是姑舅表亲。我见过林姑娘,倒是有一块家传的玉佩,原也在我家丢失过,被我妹妹捡到;想来方才也是在园子里丢失了,被叶孤城捡到。那叶孤城最是个目下无尘的,又怎会被这些俗缘缠身?”
宁瑶道:“我堂堂一个郡主,怎会不知背后不要乱嚼舌根子的理儿?你倒是听说过我宁瑶郡主在背后说过谁?我若是真有心生事,方才便也不会遣走素心了。我只是与你说说罢了,只当你是自家人。旁人,我又怎会说了去?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花玉楼拿起箫,侧首对宁瑶郡主道:“你我还未成夫妻。”说罢便下了六角亭。
宁瑶郡主追上花玉楼,绕到他跟前拦住,“你站住!我看你压根就不满意这门亲事,知道你们都觉得父王是个权倾朝野,心存野心的人。可权倾朝野又不是他的意思,当年我父王同我亲爹一道为先帝讨伐北疆叛乱部落,为本朝立下汗马功劳。强的过多少皇叔?这些你们又怎会知道?我只知道父王和哥哥待我最好。我们北方的女子,是比不得那些江南女子温婉,会说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好听话儿。可我们也是有骨气的,你若不喜欢我,便向皇帝哥哥退了这门亲事便是。我愿承这门亲事,只是看好你花玉楼是个骑马打猎一等一的好的男人,不是图你什么?不过,我告诉你,这辈子,我是非你这个人不等了!你退了这门亲事也罢,那我就求我皇帝哥哥废了我的郡主,去做庶民,也要跟着你去!”
花玉楼瞧了宁瑶一眼,握着箫,径自离去。
蓝白色的披风带着些许飞雪,进了屋里。丫鬟忙打起卷帘,对里头的人传唤了一句,“王爷,郡主来了。”
那平南王正在同手下的人悠然地下着棋,忽闻得婢女传唤,并不为所动,只微微拧着眉,忽展眉,落下一棋子。手下一愣,旋即大笑,站起身,对平南王拱拱手,“王爷好棋艺!在下甘拜下风!”
那手下的人对着宁瑶郡主一拱手,退了下去。
平南王接过丫鬟端上来的热茶,合了合那盖子,“你来做什么?听说你一天到晚都没个人影。也是当年太后宠坏了你,许你不学宫里的规矩。只你也莫要忘了,现下你是个要嫁人的。怎么能不改改?”
那宁瑶顿觉委屈,撇了撇嘴坐下了。
平南王道:“怎么了?可是那花玉楼又不搭理你了?”平南王转而一笑,“瑶儿,你可是郡主。他既然答应要娶了你,那是皇上下的圣旨。虽本王也不满意这门亲事。可也不想这么惯着你,你总不得总用郡主的身份压他一辈子?”
宁瑶道:“我只不过说错一句话而已。”
平南王道:“说错什么了?”
宁瑶心里委屈顿生,却又想起花玉楼的话,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他说我莫要学那些个宫里的女人,嚼舌根子罢了。”宁瑶郡主顿了顿,对平南王道,“父王,今儿我去寻六郎,无意中竟见着叶城主了,还有花家七郎,八妹,一个男子许是他们的朋友,哦,还有叶城主的表妹。”
“表妹?”平南王蹙眉,沉吟道,“你是说,叶孤城的表妹?”
“嗯。”宁瑶道,“我也只是听六郎说的,说是姑舅亲。好像是姓林。我还以为那个叶孤城只身一人,连个亲戚都没有呢。”
平南王在心里想道:林?难道是林如海的女儿?原只听他道自己同林如海是远方亲戚,并不曾对自己说过是姑舅亲。难不成林如海竟是他的舅父?如此说来,那叶云和林海是兄妹?
平南王在心里思忖着,忙对宁瑶道:“花玉楼说的对,有些不该管的事情,你便不管是了。你是我府里的郡主,莫要叫外头的人轻笑了去。你只管做你快快乐乐的郡主,剩下的父王自有分寸。不会叫你委屈了去。”
宁瑶点了点头,“女儿听父王的便是。那瑶儿先下去了,改日再陪父王下棋。”
绕到门口,忽见水湜从门外走来。朝宁瑶瞧了一眼,向平南王走来,“父王,小妹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姓花的又欺负小妹?”
平南王放下杯盏,“你什么时候也管起闺中的事情来了?有闲暇,你倒不如看看自己的剑法有没有长进。”
水湜坐下,没好气地道:“父王,这叶孤城说要帮我们到底靠不靠谱,有几成把握?父王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一个外人?听说江湖中人都很奸猾,又有心思……”
平南王道:“我自有分寸,你何必管那么多?”这时,一个侍从走了进来,对平南王道:“王爷,这是此次要接进府里陪郡主小住几日的几位贵族小姐的名册,您看看,可还有漏的?”
“父王,怎么想起接那些小姐进府陪妹妹了?”
平南王边看边道:“你妹妹要出嫁了,没个江南女子的样子。找几个大家闺秀来,让她也跟着学些样子。”平南王合上名册,对属下道,“再添上一个林海家的女儿和贾府三小姐。”
水湜不由眼前一亮,“爹要接林家姑娘来?”
平南王送走名册,正色道:“你就不要再惦记那个林家女了。”
水湜道:“儿被那个昏君随便指婚指了个庶出女,做个妾还差不多,哪里来的资格做侧妃?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平南王府。正室还缺着呢!”
平南王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事情做成,再娶便是。林如海已经失去势力,现在九爷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被别住了。咱们离咱们想做的事情越来越近,你还忧心什么?这会子便沉不住气了。叫你多跟着叶孤城学着些,你剑也未领悟到,总该知晓练剑如做人成大事,都得屏气凝神。”
水湜没好气地道:“父王你怎总偏心一个外人?儿看您待那个叶孤城,竟是比待儿子和瑶儿都要好。”
平南王朝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乏了。”
水湜乖乖地离了这里。
待水湜走后,平南王唤过一个暗卫,对他道:你去打听打听林如海家的那个女儿,林海家除了他,还有哪些人,他有没有个妹妹。还有叶孤城最近都在哪儿。”
那暗卫为难道:“叶城主的踪迹属下怕是不敢打听。”
平南王道,“你去问郡主的手下,那会子去哪里找花玉楼了。”
☆、第三十七回
正是早春二月、草长莺飞,还未到争奇斗艳的时令,只有满园的红梅开了个遍地,一片花海。白梅似雪、红梅含香、腊梅的黄浅浅的像极了大姑娘羞涩的笑颜。一簇一簇的小花开得密密挨挨,挤满了枝头,那枝条却依然秀颀,遒劲有力。另有迎春金灿灿,如同一个个小铃铛晃动着。
郡主府同平南王府在一处地方两处园子。平南王叫属下对林家下了帖子。这个节骨眼上,倒也不好同平南王硬碰硬。又是只同郡主往来几日,林海便叮嘱了黛玉几句,叫她莫管爹爹同平南王的事,只管与晗儿、探春、郡主几个安心相惜。便按捺着不放心,送黛玉而去。
那些个郡主、权贵千金们个个娴静貌美,亭亭玉立,犹如出水芙蓉一般娇艳动人。平南王府里花香混着暖风熏人醉去,还有各种好听的鸟鸣。水湜同一个王府上的门客沿着□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笑着:“世子这王府花园可真是美不胜收啊,连皇宫花园都略逊色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