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不知他这几天是怎样过来的。乔慈衣于他而言本就是失而复得,在他准备婚礼,想要与她重新开始的时候,她居然再次消失。他前几天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巨大的痛苦和不甘让他这几十年的自制力几乎崩溃。
更何况,先前乔慈衣的情况把他吓到了,若是他追得慢些,说不定就要眼睁睁看着她跌落山崖,容定濯根本不敢深想。
乔慈衣见他越搂越紧,完全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也就不再提出意见,所幸周围都是容定濯的人,也没有人会盯着他们看。
她迟疑片刻,终于是道:“容相,你真的不知掌教真正的身份吗?”
容定濯垂眸看看乔慈衣。他没有问她,这几天里掌教有没有碰过她。
他觉得多半是碰过了,掌教一直对乔慈衣有觊觎之心,那个男人既然抓走她,经过这样多天,没有强要她的可能很小。
不论那个男人碰没碰过她,他都不会放过一个在暗中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
容定濯说:“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是谁。”
乔慈衣又转头看了看容定濯,她觉得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便深深呼吸一下,要将那个可能会令他震惊的名字说出来。
这时,附近一处不起眼的雪垛子突然炸开,雪沫和枯草朝天空与四周喷散,一道身影从中暴起,刀锋更是在雪地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不远处有一声尖哨,更是涌出不少弓箭手,开始朝着容定濯一行人放箭。
容定濯与容家的护卫反应极快,一瞬便抽出刀剑来,格挡着弓箭的同时往后撤退。
刚离开弓箭圈,又有一群蒙面人骑马而至,为首之人手提刺刀,直取容定濯而来。
这几名刺客的攻势都很强悍,尤其是当中有一个老和尚,武艺极高。
容定濯也起了杀意,可围攻他的人太多,担心伤到乔慈衣,他便将她交给容矫护着,飞身下马,与刺客痛快交起手来。
这些刺客也没敢轻敌,这位首相当初能在岭南镇压莲藏教,武艺高超的名声众人皆知,就见容定濯一剑快过一剑,身处围攻之中却是分毫不乱,刺挑挥削快如游电。
只是那老和尚也着实厉害,练的是至刚至阳的功法,没有用兵器,一双手掌却犹如铁掌。双方人马都是死的死,伤的伤,这和尚却越战越勇,毫发无损,让容定濯也感到棘手,两人又斗了一阵,一直相持不下。
不过,容定濯虽在与老和尚对战,却不时关注着乔慈衣,这时见乔慈衣身后突然出来一个蒙面少女,手持双剑攻向她,这时容矫也正自顾不暇,他一剑逼退老和尚,立即朝乔慈衣那边飞掠而去:“小心——”
老和尚稳住身形,也紧随而至,趁着容定濯挥剑护乔慈衣,露出破绽,聚力一掌,全力击向容定濯后心。
容定濯察觉掌风,侧身避让,然而已来不及,虽然避开后心,右肩仍是受了老和尚山岳倾压般的一掌,喉间顿时一甜。
乔慈衣抬起头,就见容定濯蹙着眉心,嘴角有一线殷红血线,身形也有些凝滞。知道他是为了护着她受了伤,心中滋味难言。
这时那老和尚此时又攻袭过来,乔慈衣赶紧扑到容定濯身前,希望能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卸去一掌。
那蒙面老和尚见乔慈衣抱住容定濯,目光微变,猛地收回了手,然而他这迟疑的一瞬,容定濯一手搂着乔慈衣旋过身,却是反手一剑,透过老和尚左肩。
这时林中马蹄越来越近,几个人飞掠而来,挡在容定濯身前,也纷纷攻向老和尚。因为要找乔慈衣,容定濯带来的人分了好几路,他身边的人并不算太多,现下接到传讯,这才陆续赶来主子身边。
乔慈衣见来了援手,赶紧拉住容定濯退出战圈,道:“莲藏教的人太多,我们快走,先离开这里。”
容定濯受了老和尚全力一掌,的确有些虚弱,她正要催促着他上马离开,却见身边的男人身躯纹丝不动,看着另一个方向。
乔慈衣不知容定濯怎么了,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策着一匹黑马,越来越近。
正是之前离开的容定泱。
容定泱除了在山寺那次,还有晚上与乔慈衣独处时,都戴着面具。因此,他这时出现,自然也是戴着面具的。
可容定濯对自己的嫡亲兄长何等熟悉。
更何况,他知道容家出了内鬼。
他看着那道慢慢走过来的身影,感到乔慈衣看到对方时身体的轻颤,目光深沉难辨,眼底仿佛凝成冰湖。
第137章
容定泱看到容定濯唇角的血迹, 知道他受伤不轻。
容定濯则是希望这只是一个和容定泱身形相似的人,或者哪怕是容定泱,也不是他所猜测的那个身份。
然而乔慈衣的反应太大, 让容定濯的心迅速下沉。他微微侧首,问她:“他是掌教?”
乔慈衣捏着容定濯的衣袖, 手指收紧,一时没能说出话来,点了点头。
她看不懂容定泱的心思, 不知今天这场刺杀到底是不是出于他的授意。
若是掌教的授意, 那容定濯就很危险。
若不是他的授意,只是陆昭的谋划, 这两兄弟之间, 也必然要有一个说法和交代。
总之不管怎样, 他们都无法轻易离开。
容定泱这时开口了, 是对着莲藏教的人命令:“住手。”他的声音不算太高, 但夹杂着内力, 让所有的人都能听清。
陆昭一直在暗处, 看到容定泱现身,打了个暗号, 这群刺客就停止与容矫等人交手, 迅速退了下去。
而容定濯的目光,这时已变成完全的晦暗。
他自然听得很清楚, 那“住手”二字, 正是容定泱的嗓音。若说先前还只是让人怀疑, 那么现下这掌教的真正身份已是表露得明明白白。他是否揭开面具, 都已经不重要。
容定濯这一辈子,做惯了天之骄子, 任何时候都是成竹在胸。然而在这一刻,惊讶,被骗,愠怒,失望,难过,似乎什么情绪都有一些。
唯独没有终于找到莲藏教掌教应有的喜悦。
这些年来,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兄长还有这样一个身份。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讽刺。不仅是他对容家实际掌控的讽刺,更是情感上的讽刺,他对兄长的敬重和信赖,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而且,还有乔慈衣。容定濯太清楚莲藏教掌教对乔慈衣的占有欲。
当初乔慈衣与他分开,就少不了掌教的手笔。如今又强行带着她离开。
容定泱走向容定濯,在距他几步之外停下脚步,两人一对视,容定濯就更确定他的身份。
真是可笑。
容定泱道:“你好像伤得不轻。”
容定濯勾了勾嘴角,神色带着莫名自嘲的意味:“你不是在缙苍山?”
容定泱也知道容定濯不能立即接受,他原先并不打算让弟弟知道,就道:“你先治伤。”
“不必。”容定濯从未用这样冷淡的声音对兄长说过话,他道:“把话先说清楚。”
“就算说话,也总是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容定泱道:“这事说来话长。”
乔慈衣担心容定濯的伤势,也劝着他道:“先找个地方避避雪吧。”
容定濯知道乔慈衣耐不住严寒,又想着她嗓子都沙哑了,连口热水都喝不到,不想让她这样的天还待在野外受罪,总算道:“好。”
乔慈衣就要帮容定濯骑上马去,容定濯却揽着她的腰,没有放开的打算,道:“跟我一起。”
乔慈衣原本想拒绝,但又担心他来抱她,伤得更重,忙道:“我自己能上马。”
听到两人的对话,容定泱看看容定濯,又看一眼乔慈衣。
他已知道是陆昭担心容定濯不上钩,有意将乔慈衣放走,但那也得乔慈衣自己想走才成。
一个乔慈衣,一个陆昭,不急,慢慢清算。现在看容定濯的伤势要紧。
他们又回到乔慈衣逃走的村子,毕竟这个村子离得最近,是最适合容定濯暂时安置的地方。
屋里点了火炉,容定濯服用了治疗内伤的药,略作调息,脸色虽然仍苍白,至少嘴唇已有了淡淡血色。
容定濯并不担心容定泱会害自己。他太清楚,容定泱若要害他,有无数个机会,根本不用等到今天在这里动手。
他将许多往事连起来想了一遍,就发现其实容定泱也并非全无破绽,只不过,他都选择性地忽略了。
容定濯没有问容定泱为什么要跟莲藏教扯上关系。他甚至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是为什么。他只是需要知道,容定泱是怎样得到掌教之位,这些年又利用这个身份,做了些什么。
乔慈衣知道容家两兄弟有很多话要说清楚,见容定濯吃了药之后,就到了隔壁。
乔慈衣离开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她不知自己将会有怎样的命运。她知道这两兄弟感情好,两人又都太深沉难测,她不知道容定濯会不会为了全手足之情,将她送给容定泱。
毕竟在大允,被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
等乔慈衣一离开,容定泱看着弟弟,慢慢问:“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容定濯面无表情,深深看他一眼。如果这不是他的胞兄,他当然会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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