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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 (带带带太监)

  书名:绣春刀与绣花针
  作者:带带带太监
  文案:
  逃荒三年后,阮呦陪着兄长进京赶考,恰逢锦衣卫出行, 百来十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正押送着一批戴着枷锁的犯人,十里长街上木门紧闭,萧瑟冷清,空无他人。
  人人皆道锦衣卫头子陆长寅是个暴戾嗜血冷漠薄情的活阎王,一把绣春刀眨眼之间夺人首级。
  阮呦一眼望见高头大马上神色淡漠的男人,他穿着朱红色麒麟服,在雪白的天地间赫然醒目。
  她盯着男人熟悉的眉眼,不顾兄长劝告前去拦马。
  小姑娘抬起眼眸,眼睫沾泪,“大人认得阿奴哥哥吗?”
  陆长寅低头看她,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声音轻佻,“不认得。”
  “但本座不介意认你做妹妹。”
  身后的锦衣卫哄笑一片。
  阮呦面色羞愤,打掉他的手,逃也似的离开。
  ==后来==
  阮家打算给阮呦相看亲事,夜深人静的时候,阮家院子里摸墙翻进来一道黑影。
  陆长寅将小姑娘按在怀里温言软语地哄道,“呦呦不是说只嫁阿奴哥哥么?说话不算话?”
  阮呦捶着他的胸口,委屈道,“你不是不认得阿奴哥哥么?”
  陆长寅低笑一声,埋头在小姑娘的香肩上耍赖,“呦呦只能嫁给我。”


第1章 大旱
  阮呦从未想过逃荒的事。
  阮家一共两房八口人,日子虽清贫,却也平淡幸福。她爷爷是木匠,偶尔能接木活,父母手巧又,平日里能编些背篓簸箕拿去集市卖,二叔是乡下郎中,哥哥念书厉害,时不时替书馆抄书赚钱,她又会一手出色的苏绣,一家人勤劳能干,虽然没有田地,也能吃饱穿暖。
  阮家还想着来年攒够了银子就去买几亩良田,以后就不用再买粮食来吃,也能节省一笔花销。
  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可惜事与愿违,三月,乡下刚刚插完秧苗,四月就升起烈日,万里晴空,除却四月中旬下了一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雨,接下来的连续两个月都不曾见一滴雨。
  水田里的水干涸殆尽,泥地皲裂,村口那条小河变得混浊不堪,露出泥泞河滩,就连井水也快见底。
  到了五月,县府派来衙役征税,赵县令贪污腐败,巧立名目,今年的税收比起往年高了一倍,村里许多人家穷得卖儿卖女才能凑够税银。
  阮家纳税的银钱还是阮呦义母出了一半才够。地里没有收成,市面上粮价又飞涨,阮家花光了积蓄只得跟在村里的人四下挖野菜挖树根屯在地窖里做储备粮食,小青山外围已经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原以为只要等到朝廷赈灾的粮食下来就能渡过难关,哪里想得到没等灾情上报朝廷,大晋就乱了。
  虽然阮呦在乡下长大,对世道太不太平了解并不多,但哥哥在镇上求学,听夫子讲过当今的局势,虽然各方表面上维持着稳定,但总有一根弦崩着,一旦这根弦断了,也就乱了。
  同年六月,西北镇北将军率先起兵造反,之后一路高歌,连占三城,自此各方节度使相继叛乱,为了争夺城池兵戎相见,战火很快袭卷全国。
  许多村庄轮回炮灰,被叛军抢劫屠杀一空。
  战火烧到她们所在的并州这一天,阮呦刚满十三,夜里才吃上一口加了溏心荷包蛋的长寿面就被娘亲李氏拉着去收拾包袱。
  她们要跟着村里大部队从凤鸣村连夜逃亡汴城。
  只是阮家匆匆忙忙出来,心却如同坠入冰窟一般。凤鸣村的人早已提前结伴离开,村里还剩下的无非是些老弱病残,自觉逃不出去,留在原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寂静的夜色干燥而沉闷,村庄里只零星见一两家微弱的灯火,显得偌大的村落更加空荡荡。
  耳边响起压抑着的啜泣声,是二婶和娘亲在哭。
  看着凄清的村落,阮呦微愣神,她依偎在兄长阮雲的肩膀旁,炎炎夏日,手脚冰凉。
  阮家向来与人为善,她没想过平日里相处融洽的乡邻们会如此冷漠无情,撇下他们离开。
  没有任何人来知会他们一声。
  一个人也没有。
  阮家人失魂落魄,他们一家是凤鸣村的唯一的外来户,住在离村最远的小青山下,也是因此,并没有听见凤鸣村的人离开时闹出来的动静。
  阮雲紧紧捏住拳头,半晌又无力地松开,看着哭泣的娘亲和二婶心底愧疚难言,“是我连累了大家。”如果不是他当初不愿跟里正的小女儿定亲,得罪了里正,也不会被他如此记恨,到这样的关头弃他们于不顾。
  阮呦抬眸看他,见他神色落寞,知晓他在自责,便拉着他的手轻声安慰,“不怪哥哥。”
  是里正他们不厚道。
  不怪哥哥。
  阮家也不愿意让哥哥娶里正家的小女儿,程青梅。程青梅是里正家唯一的闺女又是老来女,里正家疼宠她,将她养成一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性子,稍有不顺就寻死觅活。
  她被惯得娇纵任性,又只对胭脂水粉首饰有兴趣,吃穿用度要仿着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来,当初还提出要一百两银子的彩礼。
  阮家清贫,要供哥哥念书,这么些年拢共没存下几两银子,就是那赋税也是阮呦和陈娘子熬夜绣了屏风换来几两银子添进去才够,阮家哪里容得下她这尊大佛。
  “哥哥,没事的,只要咱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就没什么困难渡不过。”阮呦不愿哥哥因为这件事伤神。
  话虽这般说,她心里却也没底,她没经历过逃荒,但娘亲李氏经历过,可娘对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闭口不谈。
  娘很害怕,也不让她问。
  看着黯淡的天色,阮呦头一回觉得惴惴不安。
  “呦呦说的对,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阮父搂着忧心忡忡的李氏的肩膀,低声安慰。
  李氏抹掉眼泪,只勉强露出个笑来。
  阮雲心底的阴霾散了些,神色微松,他低头见阮呦姣好的容颜,心中又添了几分沉重。
  妹妹生得出色,身子不好,遇上这样的乱世不知会有多危险。他抬手揉了揉阮呦乌鸦鸦的青丝,见她乖巧地抿着唇,清棱棱的杏眸看着自己,心底发软。
  他就是死也要保护好妹妹。
  阮呦出生在阮家青黄不接的时候,且又是八个月早产,所以身子骨自来不好,加之,她身子还有其它的病。
  阮家个个都心疼她,寻常只让她在屋子里绣绣花,其余的活不许她沾手,就连养小鸡仔这样的轻松活都是阮雲放学后回来做的。
  她本就白,一身肌肤像雪一样,跟村里的那些姑娘家是两个颜色,要不是她自来是个药罐子,大夫说她将来不好生养,不然就凭那副模样,说亲的人能将门槛踏断。
  只是这样的好颜色在眼下却是个累赘。
  阮家一行人将干粮放在手推车上,临走的时候阮呦的义母陈娘子临时将阮雲的衣裳改了改让她换上,之后又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灶灰。
  知晓义母是为自己考量,阮呦也不娇气,乖巧地闭着眼睛任由陈娘子涂抹,白皙的小脸片刻就灰扑扑的,饶是如此,那双内勾外翘的杏眼仍旧如黑珍珠一般清澈动人,含羞带怯的,勾得人想要一窥她本来的面容。
  陈娘子还给了阮呦一把锋利的尖刀,语重心长地叮嘱,“呦呦,路上会发生些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你要知道,人本性不是坏的,但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却不得不变坏,在这样的年头,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着,义母不希望你有用到它的那一日,但义母希望在需要用它的时候,不要害怕,你要相信你所做的都是正确的。”
  正确的事就是活着。
  为了活着,不择手段。
  陈娘子心中忧虑万分,阮呦这孩子性子太软了,又被阮家养得善良单纯,不谙世事,从小到大连杀鸡都不敢看,更别说是用这刀……
  想罢,她只能摇摇头,走一步算一步。
  阮呦看着手中的刀,微蹙眉,她还不能明白义母话中的意思,只大概悟出来情况或许比她想的要糟糕。
  她从小到大就只拿过绣花针,这把刀能做什么?
  阮呦抬眸见陈娘子担忧的神色,就娇娇的弯了弯杏眸,拉着陈娘子的手软声道,“义母放心,呦呦会牢记您的话的。”
  “从这里到汴城也不过是两个月的路程,路上咱们多带一些粮食再省吃俭用就好了,肯定能熬过去的。”
  陈娘子没有打断她天真的想法,她只伸手轻推着阮呦,“快去你娘那收拾吧,咱们今晚连夜离开。”
  等阮呦离开后,陈娘子从木箱子里掏出软银放进里衣的贴身的夹兜里,这些银子阮家无论如何也不用她的,她活了这么久,银子早已是身外之物,但日后这些银子定然会派上用处。
  前提是活着,死了,再多的银子也不过黄白之物。
  她又在厨房寻了一把菜刀用麻布包裹了一圈挂在腰间。
  做好这一切,她面色微沉,看着寂静冷清的夜色,定定地发神,半晌又低下头麻利地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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