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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 (带带带太监)


  逃荒哪里只有粮食短缺这么简单。
  —
  阮呦回到屋子里,李氏和二婶郑氏正在收拾前段日子做好的干粮——玉米面掺野菜的饼子和粗面窝窝头。
  “娘,二婶。”
  “从义母那回来了?”李氏忙得满头大汗,转过头看一眼站在门槛的阮呦,见她变了个样,脸上带了真切的笑,“还是陈娘子心细,娘都没想到这去。”
  阮呦抿抿唇,欸了一声,“娘,我帮你收拾。”
  “不用,你去收拾自己的包袱,别带不必要的东西,记得把柜子里补身子的药带上,拿不到的东西让你哥帮忙。”李氏赶她出去。
  阮呦的闺房干净雅致,木床是阮爷爷替她做的,上面还雕刻着桃花,床头放着一个小匣子和长圆形的枕头,枕芯里装着她去岁晒的干雏菊花瓣,松松软软的,带着清香,能够提神,她给家里人每人都缝了一个。
  床边上摆着两个棕红色的大木箱子,上面放着细竹编的针线篓子。
  打开小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放在几根红头绳和头花,这些是哥哥在书店里辛苦抄书攒钱给她买的,她平日里舍不得戴,以后是没机会戴了。
  阮呦眼底不舍,屋子里的所有物件她都喜欢。
  可是娘说了,不能带不必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便是她再喜欢,也用不上。
  到最后,阮呦只从柜子里取出一大纸包的药,又将针线装进包袱里,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陶瓷罐子,倒出里面仅剩的一枚半两中的银角子。
  这些银子是爹爹每回卖了背篓后就会匀出一两个铜板给她,让她买糖葫芦吃,她也只在七八岁的时候贪嘴买过几次,后来就把钱存了下来,交税后就只剩下这半个银角子了。
  阮呦收拾完东西就去寻哥哥,正好看见阮雲肩上挎着包袱,正盯着案几上的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书发神。
  这些书花了家里好多银子才买的,若不是为了供他念书,阮家也不至于如此贫寒,到头来这些书都不能带走。
  “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拉回阮雲的思绪。
  阮雲回头看她,见她拎着包袱,连忙过去,“东西都收拾好了?哥哥帮你拿。”
  “不用,包袱很轻,我能提得动。”阮呦眉眼弯了弯,摇头道,“哥哥别心疼这些书了,反正哥哥已经看了好多遍,书里的东西都在你的脑袋里,也不亏,等到了汴城,我绣几副屏风再给哥哥买。”
  阮雲知晓她在安慰自己,嘴角浮起浅笑来,揉揉她柔软的青丝。
  作者有话要说:  带带:已经存稿35万~欢迎跳坑呀`


第2章 阿奴哥哥
  为了赶上同村人的脚程,阮家不得不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只是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又不曾做过农活,体力脚程都不算好,如何赶路也见不到同乡人的影子。
  阮爹推着阮爷爷亲手做的手推车上路,粮食放了一部分在车上,一部分在各自背的包袱里,阮呦身子差,便让她走累了就坐在车上由阮爹推着赶路。
  这一路上李氏最操心的便是阮呦身子受不住,所以赶一段路总会停下来给阮呦熬药吃。
  好在阮爷爷身子骨硬朗,一家人轻装上阵,除却天气恶劣,热得快将人融化,一路上走得还算顺畅。
  宽而低的天空低低压下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天上没有一片云,烈日高高悬在头顶,炙烤着大地,路旁的荒草丛几乎要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的热浪。
  暴露在外的肌肤接触到空气火辣辣地疼,白日没有一丝风,蒸热的空气静止不动,河岸边的柳树枝条焉耷耷地垂下,几乎枯萎。
  阮呦在林子周围挖野菜,外围已经被之前经过此地的人挖得干干净净,她找了许久也只在几处偏僻的旮旯里找到一两株又瘦小的苦麻菜。
  阮呦望着前面的深一些丛林,手指紧紧地揪着袖口,额角的汗珠顺着耳鬓滴下来,她有些犹豫。
  本来从凤阳村通往汴城,走官道的话只需两个月就可以到,但这样极端酷暑的天气下,她们将过去一日的路程走成了两日。
  这样下去,要到汴城的话足足要花四个月。
  可她们带的粮食不足以支撑那么久。
  阮呦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
  林子里到处都是枯黄的叶子,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阮呦有些喜,深一些的地方野菜果然有比起外面多些,地上留有行人留下的脚印,之前也有人来过这里,这些步履看起来并不紊乱。
  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蹲下身子挖野菜,将一株株野菜宝贝地放进背后的小背篓里。
  她挖了六七株芥菜,见这一小块地方的野菜都被她挖干净了,微抿着的唇轻轻弯了弯,打算出去。
  不然一会儿被娘知道她进了林子肯定会被骂的。
  忽然间,身后一颗合抱之木下的灌丛中好似传来有什么动静,枯黄的叶子抖动起来,阮呦紧紧地抓着背篓带子,光影下的小脸煞白,她屏住呼吸想逃离,腿却像是灌铅似得一动不动,那响应越来越大,心提到嗓子眼。
  扑通一声,丛林中忽然飞出一只雌雉鸡,扑棱几下就消失不见。
  不是野兽。
  阮呦受了惊吓身子发软,跌坐在地,心跳动得飞快。
  她打算离开,只是那处灌丛被野鸡拨开,隐约露出个野鸡窝,心神一动,她抬脚悄悄靠近。
  一拨开枯草丛就看见里有十来枚野鸡蛋,野鸡蛋比起家养得小了很多很多,但阮呦眉眼弯了弯,连忙将十五个鸡蛋用草网兜住放好。
  就在转身的时候她偶然瞥见一颗大树。
  阮呦瞪大眼睛,她看见那里躺着一个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灰扑扑的衣裳破烂不堪,浑身是干涸的血渍,看着那狰狞又血肉模糊的伤口,阮呦抿了抿唇,朝着外面的哥哥喊,“哥哥,哥哥,快过来。”
  阮呦咬着唇,声音发颤。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
  正在河堤取水的阮雲听见她带着哭音的喊声,心头一慌,顾不及盖上竹筒盖子就连忙跑过去,眼见阮呦不在林子外面,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也不管林子里危不危险直直就冲了进去。
  等看见阮呦人好好的在那,心微松,却又生起怒火,“呦呦,你怎么到林子里来了?哥哥不是说过不准进林子吗?”
  阮雲脸上带着肃色,见她不听话乱跑,心里一阵后怕。
  “哥哥,这里有人受伤了。”阮呦见哥哥脸上带着历色,自知理亏,心虚地埋着头,她吸了吸鼻尖,“哥哥,我错了。”
  她拉了拉阮雲的衣角撒娇认错,阮雲一向疼她,这会儿被她这么哄着,原本打算说两句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瞪她一眼,“你就等着娘收拾你吧。”
  “哥哥,”阮呦眨巴眼睛,眼眶微微发红指着地上躺着的人,“他还活着。”
  昏黄斑驳的阳光被巨木遮挡,斜斜打下来,树下少年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一半隐在暗色中,一半病态的白。
  五官棱角分明,眉骨硬朗,下颚线勾勒出流利的线条,眼尾狭长微翘,即便昏睡过去,眉心隐隐浮着一抹戾气。
  这样的人向来不是什么简单人。
  阮雲有几分踌躇,一时举棋不定,他怕救了此人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但这又是一条人命,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要他见死不救他却难以做到。
  阮家自来一心向善,做不来这样的事。
  昏迷中的少年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看着就骇人,阮呦移开目光不敢去看,她先前只敢将手指放在少年的鼻息处,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还好还活着。
  “哥哥,想想办法,”她看着喘着气的兄长,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人,抿着唇催促,“咱们救救他吧。”
  阮雲心思微沉,皱眉思索一瞬,又将腰间系着的竹筒交给阮呦,“呦呦,你先别动他,就在这守着给他喂点水,哥哥去叫爹和二叔过来,你乖乖的待在这儿,不要乱走。”
  他有些不放心。
  阮呦接过竹筒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有些怕,强作镇定,“哥哥快点回来。”
  等阮雲离开后,阮呦四下打量了一下,林子里空旷寂静,偶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心底有些毛毛的,总觉得这周围还藏着什么野兽。
  不敢再乱看,阮呦咬着唇打开竹筒,手微微发颤着给受伤的少年喂水。
  昏迷中的陆长寅头疼欲裂,他喉咙发烫,撕裂一般的疼,如同被烈火炙烤,又如同刀割一般疼,直到喉咙滑过清清凉凉的触感,如同干涸的稻田初逢雨露,缓解了几分煎熬难忍的燥热疼痛。
  他觉得好似做了场梦。
  眼前的黑暗不知持续几何,他费力地想挣脱开,只迷迷糊糊看着一个人影,很娇小,视线如同蒙上一层白纱,只依稀看清一双杏眼和微红的鼻尖,之后视线又遁入黑暗。
  耳畔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和女子怯生生,又柔软的嗓音:
  “爹爹,咱们救救他吧。”
  —
  阮家人心善,自来秉承着结善不结怨,记恩不记仇的祖训,见他还是一个少年,阮父和阮二叔思索了一瞬也就将他抬了出去,放在手推车上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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