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没出闺就关系很好的嫂子,也就是崔母崔大夫人,告诉她:妾生的孩子上不了台面,还是自己的肚皮里出来的孩子惹人疼。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崔姑母还是无所出。
而那小妾的娘家这两年却旭日东升,小妾的父亲更是官运亨通,更别提这小妾肚子里头的孩子,是一个接一个往外蹦了。
势利眼的婆母这下,索性直接借着无子的名头,让崔姑母的丈夫把崔姑母给休弃了。
也真是凑巧,崔姑母那天回娘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穿布衣的男人。
那男人抱着上好丝绸制成的襁褓,含在镶嵌金丝里头的,可不是个粉妆玉砌的婴儿。
再看男人行色焦灼,草鞋还跑掉了一只,一看就是偷走了其他富贵人家的小孩。
再看那孩子不哭不闹,只静静酣睡,崔姑母感怀自己的身世,也不顾捡了个麻烦,就让随行的侍卫将男人抓住报了官。
可那男人不知为何,竟在狱中暴毙身亡。他死了倒是不打紧,只是却也再问不出孩子的身世。
崔姑母索性就把这孩子带回娘家,当半个女儿养了。
不用说,这孩子就是阿笙了。
尽管有的时候,崔姑母有一些恼恨崔大夫人给她出的主意,让她这么些年,别说借腹生子,连个通房丫鬟都没给她夫君,好笼络一下自己的势力。
但崔姑母也知道大夫人是替她着想,这么些年来更是对她仁至义尽,那她如何能对帮助自己的兄弟嫂子说不呢?
不顾崔姑母越发苍白的面色,双桃轻声细语:“阿笙,现下也到了你回报姑母的时候了呢。萧连帅现在深受皇上器重,只要你嫁给他,崔家便能扶摇直上,想来崔大夫人和崔老爷开心了,也会更为怜惜我们夫人,你肯定是愿意为夫人分忧的吧?”
崔姑母原来一直无言,听到这里,才狠狠地斥责了双桃:“你再这样胡言乱语,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这可是极重的话,平时她们几个私下里再怎么吵闹,崔姑母也都是温柔笑着的和善样子,从不动怒。
双桃不理睬,反而对着垂眸的阿笙更进一步:“那萧连帅如此钟情于你,你在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不会动了。有这样好的儿郎求娶于你,你还有什么好不依足的呢?”
崔姑母这下真的气着了,她猛地拍桌,高声怒喝:“双桃!”
听了这话,阿笙也不动气,她根本不会理会双桃的酸言,轻揉替蹙起眉头的崔姑母顺顺背:“其实双桃姐姐也不用总是如此挂心我的事。想来你还长我两三岁,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意中郎君呢?”
她目光流转,顾盼生辉:“看来,最近真是喜事连连。阿锄哥也和我说,他母亲最近为他物色对象了,甚至可能马上就要登门求娶了。”
这一下戳到了双桃的痛处,她立时面色苍白。
平日里阿锄就是个寡言的人,很少有什么经常交际的对象。若说相处好的,也就是阿笙,以及那个叫百叶的的粗鄙膳房烧火丫头。
不仅如此,阿锄的长辈们全都是佃农,若是他母亲真的要上门求娶,必然不是来找阿笙这种娇弱还没长开的小姑娘,而是那丰腰翘臀、一看就好生养的百叶。
崔姑母被气得狠了,也冷下声音:“双桃你也是,若是不想在我身边伺候,有什么心仪的小郎也可以提早说出来。你我主仆一场,若是要出嫁,我自是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
双桃唇瓣都开始颤抖起来,她今天也是一时情急,这才咄咄逼人。当下对上崔姑母失望的眼神,双桃终于理智回笼,艰难道:“我还想多伺候夫人两年呢。”
双桃兴许可以嫁给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只除了阿锄。
因为他们两家的长辈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是路过家门都要啐一口再走的那种浓烈厌恶。
可是阿笙并没有因为出这口气而感到愉悦,因为她也知道,双桃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实话。
阿笙这么多年顶着个丫鬟的名头,可是完全是个小姐的待遇,读书写字样样不落,葱白的手指连阳春水都没沾过。
可以说,若是没了崔姑母,阿笙不知道过得会有多么凄楚。
就是为了这份恩情,纵使她不愿,若是姑母真的需要,她也总是要答应嫁给这位萧连帅的。
就如之前连续了半年的梦里一般。
想到那噩梦,阿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若说公子回来前夜的梦境是毒血封喉,再之前的梦就是一剑封喉。
崔珩晏手里执着雪色如光的琳琅剑,抹了她的脖子后凄楚地问她:“你为什么不等我?”
即使是梦境,这痛苦的感觉也太逼真了。
在这个当口儿,阿笙向崔姑母请愿的这个头,就死活点不下去了。
就在阿笙踌躇的这个时候,那总是躲懒的打帘小丫头,又兴匆匆地在门口尖叫进来:“公子璜来了!”
她又下意识捂住嘴:公子的字,自然只能由长辈和亲近的人才能叫,她一个奴婢当然不能如此称呼。
好在无人在意。
阿笙一听到崔珩晏的字,便是脚步一顿,感觉不停在思索的头更涨:这就是最近除去忧心自己的婚事以外,第二头痛的事。
崔珩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跑到姑母这里来蹭午膳。
以往阿笙会避开他,提早去找膳房的百叶吃自己的份例,可是因着今天与双桃有争论,就忘记看石漏了。
说起来,焦头烂额的阿笙觉得最近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自从崔珩晏回来的那天起,她就再没有做过那嫁人后与公子在柳树下重逢,进而开启的身亡梦。
尽管有的时候,她依旧会因为现实和梦中的轨迹有交错重叠,而有些失眠,但也总比之前夜夜惊醒强。
阿笙有猜测过这许是和公子本人回来有关,可转而一细念,她又暗骂自己总是胡思乱想。
这应该不过是一桩巧合而已。
第5章 糖醋肉与万花筒
不管怎样,眼下阿笙也避不开公子了,只能扯起嘴角浅笑,看起来是个格外本分怡然的丫头。
比起她的虚假,那掀帘的小丫头显然更开心,唧唧喳喳地在旁边主张,中午吃点什么好。
或者说,自从崔珩晏来这里用饭起,这小丫头就勤快起来,拉帘问礼一个不缺。
不过,往日小丫头便是再粗野,也是不敢这样进堂屋的。
可今天玉树芝兰公子也不知在门口看见什么,看起来心情甚好,甚至还冲她微微颔首,清湛一笑。
小丫头只觉得万千的花树都摇曳不休,数不清的苞蕊都竞相地盛开在她心尖。
这打帘的小丫头心旌摇曳之下,便壮起胆子也跟着进了堂屋,还在旁边积极推荐,告诉公子哪些菜式可口香甜。
有崔珩晏在,崔姑母不好直言训斥她,不过眉头已经紧紧拧在一起:这实在太不像样子。
倒是崔珩晏笑意不变:“你是姑母新提上来的大丫头吗?”
小丫头居然被小公子这样温柔地问话,当下激动得脸都泛红了:“不是的公子,我是门口专门打帘的小丫头,我叫翠柳。”
“哦翠柳,”崔珩晏笑容更加温柔了,“是‘翠翠复翠柳’的那个翠柳吗?”
小丫头翠柳幸福得都快晕过去了。
可是,从阿笙这个角度观察的话,却发现崔珩晏握着的那个雨花石杯,都快捏出裂痕了。
阿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翠柳,你多保重。
崔珩晏不再看痴痴发怔的翠柳,转而问向崔姑母:“现在姑母身旁的一等大丫鬟,还是双桃吗?”
似乎没想到突然提到了自己,一般都是充当屏风不吭声的双桃双靥微红,不胜娇羞地向他行礼:“还是奴婢。”
至于之前她心心念念,听到人家要订婚,还气得说不出话的马厩阿锄?
嗨,双桃心里头想,那阿锄和公子根本就是云泥之隔。
在马厩里的就好好喂马嘛,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错,见了公子,双桃早就把什么阿锄阿头抛诸脑后了。
崔珩晏放下了杯子,望向她,“双桃,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丫头也可以随便进堂屋,还在主子没垂问的时候,自己先抢话了呢?”
他笑意是不变的清雅:“还是说,翠柳也要变成大丫鬟了?”
这翠柳两个字被他含在唇齿间,念得极为缠绵,好像是情郎在思念自己的爱人。
双桃晕红的双颊一下子血色尽褪了。
崔姑母名义上,也就只有两个丫鬟平时在内室服侍:一个是她双桃,另外一个就是挂着大丫鬟名头,但是素日也只是添添香的阿笙了。
阿笙的位置自然不会被撸下去,那若是翠柳上来,双桃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
更何况,她今天还和崔姑母有了言语上的龃龉,正该是如履薄冰的时候。
对着崔姑母失望的眼神,双桃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如果她没了这个大丫鬟的活计,那些人绝不会放过她的!
双桃面色铁青,原先对崔珩晏生的那袅细烟般的朦胧彻底散去,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奴婢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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