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虿翁按。摩的女徒弟下手重了,被虿翁一掌击出甚远。女徒弟不自己的惊呼,却又担心惹虿翁更恼,惧怕噤声。
冯安安吹完一曲最后几个音,从树上跳下来,风动裙飘,附近几位师弟都嗅到若有若无的甜香。
冯安安走到受罚女徒弟与虿翁之间,轻声道:“我来服侍师父吧。”
虿翁掌心向上,中指一勾,指向另外一名女徒弟。
冯安安顺着指向看了一眼,没说话。
那女徒弟乖乖过来,给虿翁按。摩。按了十几下,虿翁抬臂一掀,又将这女徒弟撵翻在地。
虿翁对冯安安道:“你来。”
冯安安俏丽的脸上平静无波,走到虿翁身后,熟练地给他捏起肩,捶起背。她的手软绵绵的,不重不轻,力度刚刚好,人又漂亮,吹气如兰,虿翁被服侍得极其舒服。
他同左右赞道:“我大徒儿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冯安安在虿翁身后听着,真想就这样掐死他,但晓得不会成功的,小时候她就掐过一次,差点把她和肖抑害死。
冯安安足足给虿翁按摩了一个时辰才结束,而后匍匐跪拜,以示礼节。
她精疲力尽。
虿翁说要惩罚之前捏重的二徒,命人将二人绑了,押在地上,往上头一层层加沙袋。
这手段冯安安是见过的,沙袋越加越多,到最后,最严重的情况是把人内脏全从嘴巴吐出来。她不忍心,瞥过头去,少顷又回头,瞧着这一切,道:“师父饶了他们吧!”
“呵呵,凭什么饶他们?”
“师父常道,自己堪比天地。天,无所不覆;地,无所不载,师父神人至伟,岂会没有容人之心?”
虿翁闻言起身,笑看冯安安,她亦冲他笑,笑得甜甜。
虿翁道:“好,我答应你了。”
冯安安松一口气。
虿翁却命人继续往上加沙袋。
在她意料之中,却依然震惊,虿翁出尔反尔,眨眼之间:“师父——”
“怎么,你想‘蒸鲈鱼’吗?”虿翁回头,狠狠问她。
“蒸螃蟹”和“蒸鲈鱼”都是无名山上的黑话。螃蟹是把人绑了,鲈鱼不绑,丢进特制的竹笼里蒸。螃蟹因为绑了绳子,无法挣扎,多半活不得,是死刑。鲈鱼能挣扎,跃出可活。
虿翁要惩罚冯安安,给她一点校训。
冯安安垂眸,而后抬首扬眉:“你就算蒸了我,我也要为他俩求情!”
虿翁道:“你就不怕死得太早了,这么年轻?”
冯安安硬着脖子:“那我应该更早些死,这样就可永存在最美的年华!”
虿翁放声大笑,天空中忽然幻化出一只烛龙,乘雾而来,它一闭眼,天昏地暗,周遭师弟师妹纷纷呼叫。烛龙再一睁眼,恢复光明。
它似宠物,盘旋至虿翁掌下。他抚龙须,抓龙头。
虿翁命人把犯错二徒放了。
两位师妹死里逃生,情不自禁跪在冯安安脚下,磕头道:“多谢师姐,多谢师姐!”
冯安安见状,却没由来的感到烦躁:“你们是我哪门子师妹!”说完独自一人走远,虿翁见状,眼神示意,大家纷纷跟了上去。
走不得走,冯安安靠在大树上。
虿翁见她是发呆,便没管了。
冯安安倚在树上,心情郁躁。方才两女子向她磕头的一刹那,她忽然自省,也曾毫不犹豫手刃鲜活的生命,却又甘冒风险救不相干的人?性情刚烈,顶撞和刺耳的话没少说,却又在许多时刻,奴颜屈膝,谄媚乞生?
所以她自己,究竟是好是坏?究竟是硬骨头,还是欺软怕硬?
太复杂,连她自己都想不清。
因此烦躁。
似乎与虿翁相处久了,她总会陷入一种迷茫之中。同样是无名山的人,与肖抑待在一处,却觉平和安心。
说起肖抑,如果有机会再见他,定要问问,在他眼里是怎么想她的?至少肖抑是这世间,少有的肯对她讲真话的人。
冯安安并未把希翼寄托在他人身上,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期盼:
肖抑,他会来救她吗?
她不禁回忆起与肖抑的初相识。
前朝皇族,国姓为冯。
第24章
冯安安的先祖们,曾经做了许久的皇帝。
也曾坐朝堂,号令天下。
也曾御宇内,睥睨众生。
可惜国祚不永存,两百年前就丢了皇位。
冯氏皇朝的最后一位国君,是位小皇帝,继位时年仅两岁。
太后垂帘。
孤儿寡母,龙椅还未坐热,云敖蛮人就打过来了,节节攻进,眼见直取京师。
母子抱头痛哭,骠骑王将军在这时站了出来,表态会救苍生于水火。太后感激,封将军做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亲征抵御云敖。
哪料到,王元帅先来了场兵变,而后才出征。既击退云敖,又巧夺江山。
王元帅,也就是瑶宋高祖,是个好名声的主。没有杀害废太后和废帝,而是降废帝为韩王,迁往蘋州。还赐了丹书铁券,冯氏子孙不仅代代袭爵,且罪不加刑。
后韩王病逝,高祖素服发哀,辍朝十日,做足了仁君。
人有善恶,后有某任韩王,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徒,仗着丹书铁券在手,霸占田地,强掠民女,为害一方。
民愤熊熊犹如炙火,皇帝亲持尚方宝剑斩了韩王。
从此以后,降韩王为蘋阳王,丹书铁券也被收回了。
冯安安的父亲,是最后一任蘋阳王。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不仅救济百姓,月月施粥,且不得志的才子,受冤的流犯,到他庄上,都接济一二。
可惜,一个做了那么多好事的人,却上天待薄,一生无子,连女儿也只得冯安安一个。
蘋阳王无子无侄,担心爵位得不到承袭,于是谎报瑶城,多抹一个“安”字,王妃得子,单名安字。
蘋阳世子,冯安。
让她女扮男装,好当下一任蘋阳王。
冯安安从小做男儿养,虽然少了闺房乐趣,但却因此避开女德、女红。有大儒教授诗文,有教头教授武艺。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俱会,甚至有门客教她诡辩玄谈之术。
她日常闲时,就混迹在这些门客当中。鹰走犬猎,好不快活。
人人都当她是男儿,赞世子朱唇皓齿,龙眉凤目,少年聪慧,不愧是累代的金枝玉叶。
老王爷对冯安安十分溺爱,虽然她已经过得很幸福了,蘋阳王却总觉得亏欠了女儿,每次进京面圣,都会偷买许多姑娘家的绸缎、首饰回来。订做华服,定要用天下第一等的桑丝,狐裘雪白,容不得一根杂毛。京师最奢侈、最昂贵的翡翠,罗裙,由最好的匠人制成宝簪、手镯,送给冯安安。
父女私谈时,王爷喜欢喊女儿的小名,他说:“阿鸾吾女,雍容绰约,京师贵女所不及。”还说她暗地的闺中起居,在京师都算一等一的。
冯安安彼时骄纵,以为父王是在吹牛。多年后游历京师,才发现他说的是真的。
她十二岁那年的五月初三,同老王爷发生争执,越争越呛,最后大吵起来。
经年岁久,吵架的理由已经模糊。只记得那份愤怒,是提臂耸肩,整日鼻孔出气的那种。
两天了,冯安安气都没消,蘋阳王没回应她,不表态,但照常为她办了生辰贺宴。
冯安安憋着一股气,居然大闹自己的生日宴,她不愉快,别人也不愉快。
多年后,她很后悔这类情绪和举动,但那时心态幼稚,还觉得自己闹,大家都不生气,得不到回应,愈发躁怒。
赌气之下,她骑上父王送的汗血马,驰骋离家。
她脑子涨的,跑了很远的路,再回头,傻了,四面的路都不认识。
她迷路了。
冯安安心里没底,瞎猜了一条路,试探着走,本是春末夏初,遍地的紫苑,高高的杆,上头片片花瓣分明,浅紫深紫,或白或黄。可走着走着,怎地花木凋零,叶儿由绿变黄,又由黄飘落,光秃秃的枝杈,灰色压低的云。
她从夏走到了冬?
冯安安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但景象却是真实存在于眼前。
初生牛犊,她想既然已经荒诞,不如更大胆一点:假想啊,这夏与冬,并无区别。
例如,叶子还在树上,只不过变成了云,那她是不是可以摘云?
想便做,冯安安伸手去摘云,竟真把云轻飘飘摘下来了。
她又想,既然云与叶无区别,那是不是也可以变成雨,变成雪?
她抖一抖云,还真下雨了。吹一口气,雨化成雪……
“孺子可教啊!”空旷无人,竟有中年男子的声音。
仿佛她是钵里的蟋蟀,有人从上俯瞰着,捉弄着,玩赏着。
冯安安警觉勒马:“谁?”
四周幻境化去,还是遍地的紫苑花。
她看见五个人,男女老少,各不相同。后来晓得他们是五毒。
最先向冯安安走来的,是年纪最大的一位,这人长得狡凶,却有一双长长垂下的眉毛。他笑眯眯向冯安安伸出右手,同时投来赞许的目光。
这人便是虿翁。
冯安安骑着马后退,喝道:“我乃堂堂蘋阳世子冯安,来者何人,竟敢捉弄本世子,还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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