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京城治安问题应由大梁府处理的,但这闹事的主是厉王啊,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试问大梁府如何敢管,又怎么管得了。
是故,这些年来,但凡这位“风流大王”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大梁府一律都是上报朝廷,交给皇帝去烦恼的。
眼下天启帝出巡,不在京中,那自然是该禀报东宫,交由太子处理的。
楚隐在来的路上已听大梁府的人说了大致情况。
惊鸿苑新人清越姑娘今夜首次登台献舞,据说她是头牌红莲姑娘亲自调教出来的,故而许多文人骚客、王公贵族纷纷慕名而来,号称“风流大王”的厉王自然也不会缺席。
身为惊鸿苑常客的他在欣赏了清越倾城一舞后似乎颇为满意,竟离座亲自上台向清越赐酒以示嘉奖。
不管他是酒醉之举还是其他什么,堂堂厉王赐酒,谁敢不从?
清越虽是初次亮相,但毕竟是受红莲亲自调教过的,当然知道有些应酬推脱不得,所以她便谢了恩,饮了厉王的酒。
哪知厉王又语出惊人,竟然说要替她赎身,并纳她入府,一言惊四座!
要知道,说要纳她的可是当朝亲王啊,皇帝的亲弟弟!入了他的王府,即便是妾,那也比一般公侯将相、世家名门的要高出一等,可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此外,世人皆知厉王妃素来贤明,厉王府也从未有过妾室被欺压、买卖甚至遇害的传闻,故而清越若是真被厉王纳进了王府,想来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由是在场看官们纷纷窃窃私语,看来厉王妃又要准备迎新人进府了,真不愧是“名扬天下”的风流大王啊!
一般来说,流落风尘的女子若遇这等“殊荣”,怕是都得欢喜得跳脚,岂料这清越却不愿意,且当场就委婉回绝了厉王!
她说:“贱妾风尘之身,恐污了王府清净,不敢承此浩荡之恩,恳请大王收回成命。”
或许酒醉的厉王说那句时原本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毕竟清越今天才第一次登台,可清越的回绝却令他突然怒了,之前还一直欢乐的气氛陡然为之一变。
“本王肯替你赎身,纳你入府,那都是抬举你,你一个小小贱婢竟如此不识好歹,难道我堂堂厉王府还委屈了你不成!”
这清越虽是头一次献舞,仍有些畏惧厉王的威势,但却很有骨气,倔强道:“清越宁为柴门妻,不做朱门妾,大王若是执意相逼,那贱妾唯有一死,还请大王成全!”
厉王当场暴怒:“大胆贱婢!你不过一个小小舞姬,竟敢以死要挟本王!”
于是,醉酒盛怒下的厉王竟下令调来了他的亲王护卫队,里里外外将惊鸿苑围成了铁桶,并放言惊鸿苑上下对他不敬,他要封了惊鸿苑,并拿了所有人去大梁府问罪!
是时,巡夜的士兵因见厉王府的护卫队深夜出动,又见惊鸿苑中情况不对,当即便上报了大梁府,这才传到了楚隐这里。
而在楚隐赶来的路上,事情又生了变化。
第10章 风流大王(中)
当厉王的护卫队包围了整个惊鸿苑、控制了所有人后,厉王手握韬沉晃晃悠悠地抵在清越肩上,满面醉意、双眼迷离、身体不住地摇晃着问:“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是肯还是不肯?”
清越虽满面泪痕,身体也本能地不住颤抖着,却仍坚持道:“请大王赐贱妾一死!”
跪在舞池前小桥边一个年约三十五六、打扮不俗、风韵犹存的妇人央求道:“清越,算我求你,你就答应了吧,你难道忍心让姐妹们再次失去容身之所无家可归吗!”
锦娘也很心疼,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任何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背后都难免有一段辛酸的过往。她是过来人,在这浊世摸爬滚打二十年才有了如今这份基业,为的就是给那些和她一样命运悲惨的女子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姑娘都是她的亲人,她尽心竭力传授她们生存的本领,也教会她们如何自保,虽然平日里她对她们总是很严苛,但终归都是为她们好。
靠着她的左右逢源和周旋打点,惊鸿苑总算拥有了军方的支撑,很少有人敢在这里闹事耍流氓,一直以来都还算平稳。倘若姑娘们找到了归宿,她也不会强留,还会赠嫁妆真心祝福她们。
而这大概就是姑娘们都愿意把这里当成娘家的原因吧,有些已经出阁的姑娘还会不时地回到这里看看。
所以,若是寻常的世家贵族,她自然是有能力摆平的,可今日点名要清越的是厉王啊,哪怕是她背后的靠山也惹不起的主,她锦娘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忤逆啊!
再者,乐观地说,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不幸坠入风尘的女子能成为当朝亲王的妾室,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所以她只能忍痛做出取舍。
于是,锦娘一发话,苑中的姐妹和丫头、婆子们也都七嘴八舌地求她。
“姑娘,你就答应了吧!”
“姐姐(妹妹),你就答应了吧,我们的性命可都捏在你的手里啊!”
清越看着一直以来疼她爱她、一直被她视为再生之母的锦娘,还有朝夕相处的姐妹们,心中又痛又委屈,还有一丝的怨。
她也不想姐妹们失去家园,不想这些无辜的人因她而受牵连,可她真的不愿做王府的妾啊!若她的如意郎君不出现,她宁可一辈子老死在惊鸿苑,也绝不给人家做妾!
清越深知豪富之家多姬妾,虽说也有过门之后得宠过得好的,但仍改变不了其身份是妾的事实,自然就免不了要受正妻的欺压凌辱,甚至是转卖或杀身之祸,何况厉王素来风流,这些年来被他收入王府后院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他现在还记得几个呢?
倘若她真的进去了,命运可想而知,只怕免不了也会落得个孤独终老的凄凉结局吧。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个既酥又媚的声音:“哟,我不过卧病休养了几日,怎么外面就闹成这样了。”
众人闻声望去,但见二楼正北围栏跟前立着一佳人,一袭红衣如火,三千青丝如瀑,远山傲眉,烈焰红唇,冷艳凄美,妖娆妩媚。
数日前,红莲因身体抱恙,一直在后院休养,今夜听见前院异动,她这才出来瞧瞧怎么回事。
清越先前一直咬牙坚持不肯屈服,此刻一见红莲,她终于露出了脆弱,像个孩子一样远远地朝红莲求救道:“莲姐姐!”
那眼泪哗哗的可怜模样,分明是在说:救我!
红莲面含醉人媚笑,步态妖娆走下楼来,扭着水蛇腰走过连通大厅与舞池的小桥,登上池中央的舞台,在厉王的面前妩媚一福,道:“参见大王。”
这苏筋软骨的声音,这千娇百媚的身段,这妖娆撩人的眉眼,这烈焰灼心的红唇,简直让在场的女子都为之倾倒,更何况那些寻欢的男客。
厉王摇晃着身体,眼中满是征服的欲望,看着红莲笑得邪魅:“哟,这不是红莲姑娘嘛,怎么,身体好了?”
红莲红唇一扬:“多谢大王关心。托大王的福,妾病体已愈。只是,妾才刚病愈,惊鸿苑就生变故,想来必是清越妹妹今夜初次登台不懂规矩,惹怒了大王,妾在此代妹妹向大王赔罪,还望大王莫跟风尘女子一般见识。”
厉王眨巴眨巴醉熏的双眼瞥了瞥仍跪在地、泪眼汪汪望着红莲的清越,答:“要我放过她?可以~”
厉王突然凑近红莲,似玩笑又似认真地小声问:“不过~你要拿什么回报本王呢,嗯?亏本的买卖,本王可不干。”
因为距离太近,厉王浑身的酒气铺面而来,红莲的眉头轻轻动了动,微微后仰着身子答:“大王若不嫌弃,妾愿代清越妹妹嫁入王府。”
“莲姐姐,不可以!”清越含泪惊道。
在场的看客们也都为之一惊,八卦的人们又在兴奋地嘀咕:哦~咱们的风流大王这回终于可以把名满京城的红莲姑娘娶进王府了吗?
厉王那微醺的双眼中有不明的光一闪而过,看着红莲虽笑着,但却根本看不出笑意。
他忽而摇摇头,邪魅一笑,道:“本王偏不。你是一匹难驯的烈马,本王说过,除非你心甘情愿,否则本王绝不强娶,本王说到做到!”
两年前,作为锦娘这些年来调教出的最得意的弟子,红莲首次登台,倾城一舞,惊艳一阙歌,一夜之间便轰动了京城。风流成性的厉王更是当场放豪言,愿以万金换金窝藏娇,不料却遭佳人拒绝,言除非是她认定的良人,否则死也不从。
于是,厉王便似着了魔一般,对红莲紧追不舍,从此成了她的座上宾,在她身上没少花钱,奈何佳人竟始终不曾松口。
而厉王似乎也对这场游戏乐此不彼,还扬言道:“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女人!”
这段风流韵事至今还为世人津津乐道,也因此,京城内外那些垂涎红莲美色的王公贵族们也都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了。
虽说人家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风流亲王,但人家毕竟是皇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试问有谁敢跟他抢女人?
厉王视线一转,再度瞥向清越道:“不过……她就不同了。小小一名舞姬,竟敢藐视本王,若不给她点教训,那本王岂不是要被世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