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宴听他说坐骑只当他有马,便道,“借我。”
卫章道,“那我去拉过来。”他又蹚水走了,没多久,霍宴就看到他一步步踩过积水走来,手里牵着…一头驴。
作者有话要说: 霍宴:卫虎头就是生来克我的
第18章 铁锹
卫章牵着驴,积水漫过他的腿,也漫过了毛驴的腿,他走得有些慢,每走一步,霍宴就觉得自己更心塞一分,直到卫章走到近前把牵在手里的驴缰绳递给她,“喏。”
霍宴没接,她扭头给了顾允书一个你怎么还不滚的眼神。顾允书内心有些遗憾,不过怕霍宴那阴晴不定的脾气随时发作,她还是走开了,不然还真想看看霍宴骑上小毛驴这么千载难逢的画面。
霍宴对卫章道,“跟我来。”
卫章不明所以地牵着驴跟着霍宴,走了一段路后离开了地势洼地,脚下积水退尽只有薄薄一层水迹,霍宴示意卫章骑上驴,对他道,“老实点,回书院去。
卫章直接忽略了她这句话,问她道,“你不是说把驴借你骑?”
霍宴嗤了一声,“就你这小毛驴蹚水走的速度还不如我两条腿。”
霍宴说完就走,卫章自然不会听她的回书院,牵着驴就跟了上去,霍宴也没管他,走出去一段后卫章见到了横跨过运河两岸的一座桥,桥头刻着平安二字,没来过这里卫章也知道平安桥是安阳黎平两县的分界线,再过去就是黎平县了。
因为金蟾河谷决堤泄洪,运河这一段河域的水位看起来比昨日降了不少,这里离最近的渡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河岸附近都是农田,霍宴走过平安桥,不曾被决堤洪水波及的田地内长着她认不出来的作物,她问卫章,“认得?”
卫章仔细看了看,摇头,“不像是粮食植株。”
金蟾河谷有人掘堤泄洪,这是晁显该操心的事,霍宴本来打算快马驰往县衙,但是卫章给她牵了头驴过来,她改了主意,先来附近查看一下情况。
卫章把驴留在了田埂上,跟着霍宴下了田间,十几亩地里都是这种认不出来的作物,生得郁郁葱葱长势喜人,远处有一个青瓦白墙的庄子,看着不像是普通农户人家。如郑家那样的富户除了县城的高门府邸多少都会在县郊外有几个这样的庄子和附近的大片田地,并不奇怪。
连日的雨水让田梗间都是纵横交错的沟渠,地上泥泞不堪,霍宴在田间转了几圈,在一口井旁发现了一捆用草席卷起来的东西。
霍宴掀开了卷起的草席,里面的几把铁锹摔出来,这田间都是接近黑色的深色泥土,铁锹头上沾着的泥却全是暗黄色,是运河河堤的土色。
铁锹砸在一起的哐啷声引来了庄子里的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隔了老远就在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这是私宅私地,还不快滚出去。”
那女人带了两个穿着粗衣的下人,沿着田间的路走过来。霍宴这么一上午下来衣服早就废了,小腿往下沾了许多的泥,那女人显然是个先敬罗衣的主,吊着眼梢道,“哪里来的泥腿子,肖家别庄是你们能随便闯进来的地方吗?”
霍宴冷哼了一声,“黎平县肖家,很好。”
霍宴说这话时是惯常的眉目阴狠,那女人此刻视线移到了霍宴的脸上,心里咯噔了一下,但看她穿着和那一脚的泥,只觉得还就是在故作深沉。
霍宴可不管那女人在想什么,她继续道,“私掘河堤泄洪,看来肖家拿主意的人想要去尝一尝牢饭的滋味了。”
那女人的神色不自然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空口白牙,你这泥腿子倒还真敢说,你知道我们家主是什么人吗?”她作了一脸恐吓人的表情,只是不甚高明,反倒有些像在奸笑,“是能要了你狗命的人。”
卫章在旁边听明白了,敢情金蟾河谷溃堤不是被洪水冲垮的,而是被这些人掘了河堤,用金蟾河谷来泄洪水,保了她这里的地不会受到洪水威胁。
他脑子倒是转得快,抄起旁边那些铁锹,“这些铁锹就是你们的作案工具,看这上面的泥,根本就不是你这地里的泥,颜色都对不上。”
卫章将四五把铁锹往那女人脚底下一扔,那女人退了一步,低声质问左手边那下人,“我不是让你全都扔河底去吗?”
旁边那下人支支吾吾,显然凌晨掘堤后那女人让人将这些铁锹毁尸灭迹,但那下人舍不得这些铁锹,没去沉河底,就用草席裹了藏在田间,想着回头自己还能拿去卖钱。
那女人看了地上的铁锹也并未露出紧张之色,不屑道,“掘了又怎么样?你们知道这地里种的是什么吗?这是云香草,一两黄金一两云香,你们这些泥腿子根本不知道云香是什么,这二十亩地的云香草价值多少是你们根本不能想象的数字。”
霍宴不认得生在地里的云香草,但云香这东西她却很清楚,云香草其实是一种烟叶,只有香味最浓郁那一段嫩芽尖炮制出来的粉末才会被称为云香,云香作为一种特殊香料,通常是放在香炉中熏蒸,或是直接放在鼻烟壶中吸取,在京都某些权贵圈里就很是风靡,不少人说云香能让人心情愉悦忘却烦恼,有还魂香之称。
云香草成熟在盛夏,眼下正是要采收的季节,这肖家人怕被日日见涨的运河水淹了这二十亩摇钱草,动了脑筋去掘了旁边金蟾河谷的河堤,想着反正金蟾河谷向来最容易出涝情,决堤水淹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女人还在放话,“金蟾河谷那些贱民贱田,淹了又怎么样,淹死了也不过一条不值钱的贱命。”
霍宴哪里容得下有人在她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卫章见她脸色一沉,脚下抬步,拳头捏得骨节作响,知道她这是下一刻就要动手揍人的节奏。
“不要。”卫章跑到霍宴跟前拦下她,霍宴皱眉,突然没来由地烦躁,对着卫章口气很冲,“我这人就是这样,看不惯就滚远点。”
“不是。”卫章摇着头,“你的手是用来考科举的,不值得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霍宴一怔,反应过来时只看到卫章的后脑勺,看到他挡在自己跟前,听见他说,“我来。”
第19章 面人
被霍宴揍和被卫章揍到底哪个更惨一点还真得很难说,霍宴下手更阴损,卫章倒是直来直往,打也打在明面上,但架不住力气太大,打得三个一开始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想反过来教训他的女人倒在地上爬不起身了。
卫章动静太大,惹得庄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一个年长些的女人见着倒地上的人大喊着扑过来,卫章听见她管先前大放厥词那女人叫什么小姐,不过那年长女人大呼小叫的他也没太听清,只听见她后来火急火燎地让人去济安坊请大夫,还嚷嚷着要报官把她们抓走。
这段时日附近一带的运河河堤都有人巡防守涨,那年长女人支出去的下人没跑多远就遇到了巡防的衙差,不一会引着几个衙差来到了田间,几人都穿着差服打头一个腰间还有佩刀,过来便道,“打人的在哪儿呢?”
那年长女人便指着霍宴和卫章道,“就是这两个恶徒,青天白日闯进来还把我们家表小姐打成这样,你看看这脸上都打成什么样了,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们家主同县丞大人可是交情不浅,这事等家主知道了,一定也得去县衙让县丞大人来评评理…”
几个衙差进来时那一身身差服看得卫章心头一凛,他想起那时他问谢云瓷关于操行评定的事,谢云瓷还说过,操行评定事关能否参加常科试,而等过了常科试,金殿选试前还会一次身世的彻查,像是在官府有过案底的人,就算真的过了常科试,也没资格参加金殿选试。
此刻听那年长女人三句不离她们肖家家主与黎平县丞交情匪浅,卫章心里一急,不等她话说完便大声指着霍宴道,“我一个人打的,我不认识她,她就是来看热闹的。”
霍宴被他这操作噎得一句话憋在嗓子眼里都愣是没说出来。
卫章又道,“我打她们,但是她们私掘河堤在先,这些铁锹就是证据。”
打头那衙差道,“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主,得禀了大人决断。”她一挥手,示意后面两个衙差上前去押卫章,“把他带走。”
不等那几个衙差有动作,霍宴的手落在卫章肩头把他推开了出去,“看热闹的少插嘴。”她的视线扫过地上那三个出气儿比进气儿多的女人,对那几个衙差嘲讽道,“一个男人能把人打成这样?你们也信?”
打头那衙差此刻细看了地上那三人的状况,也确实不信了,便把注意力放到了霍宴身上,后面两个衙差上前来要押她,被霍宴一脚踹开,打头那衙差拔了腰刀喝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招交手,霍宴空手夺了她的白刃,打头那衙差看着换了方向顶在自己喉间的刀锋,哆嗦着咽了口口水道,“这事我们确实判不了,需要去县衙由大人来定夺。”
“我今天哪里也不想去。”霍宴对后面几个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衙差道,“去安阳县衙把那位晁大人请过来,说是我霍宴请她过来。”至于黎平县县丞,不用霍宴说,这些衙差也必然会分头去禀告,估计来的比晁显更快。霍宴用腰刀刀刃的侧面拍了拍打头那衙差的脸,“为免她们不听话,你就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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