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宴一边摇头一边对他做了个挥手赶他走的手势,但卫章不仅没走还大惊道,“你嗓子都哑到不能说话了这么严重?大夫怎么说?”
霍宴的脸更黑了,她按着卫章的肩膀,上手把他扭转了身体,让他变成背对着自己,又在他后背推了一把。
卫章一开始没提防被霍宴往外推了出去几步,但很快霍宴就发现眼前这家伙的脚就像是坠有千斤重,自己根本推不动。
霍宴拿手按住了额头,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其实晁远猜的不差,按霍宴的脾气,是万不会愿意在人前示弱的。不管是此刻略显糟糕的脸色还是那听来沙哑瓮重的声音,都不是霍宴愿意被卫章看见的一面,偏他还在一个劲追问,“你怎么了?”
霍宴放下手,就看到卫章又站回了她跟前,触及视线那一刻,霍宴看到了他眼神中那显而易见的紧张,这种冲着她而来的紧张,与惧怕无关,那如有实质的关切,让霍宴觉得很新鲜。
她顶着霍中廷嫡长女这个身份在霍家过了二十年,当了二十年靶子,明枪暗箭,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哪一次不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的,第一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紧张,居然是因为一次无关痛痒的风寒。
霍宴突然不是很想轰他走了,她不自觉地微微放低身子凑近了一些,想把他脸上的神情看得更清楚一些。她看到卫章皱了皱眉,发现他皱眉的时候,眉峰弓起,鼻梁那里会皱出几条褶子,霍宴的视线落在那里,觉得那几道皱出来的褶子隐隐约约像是挤出了一个“王”字,就像是老虎头上的那个……
卫章还没弄明白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听见霍宴发出了一声笑。
她的声音已经哑了,音量也大不起来,低哑中带着瓮瓮的鼻音,闷声闷气的,这会离得又近,沙哑的低笑落在耳边,卫章觉得自己有点腿软耳朵痒。
“霍、霍宴,”卫章空咽了一下,“你…”
霍宴打断了他,“我饿了。”
卫章觉得他腿更软了,强撑着问道,“你、你想吃什么?”
“随便。”
卫章连着应了两声,然后转头从来路脚步不太稳地跑走了。
卫章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霍宴回到医庐内带上了门,她回身时,两进深的医庐内外连通那道门的门帘被人掀了开来。
霍宴占了外间唯一那张竹榻,晁远便去里头另外找了地方休息,她粗手粗脚边掀门帘走出来边道,“什么动静?钟大夫回来了?”
晁远人还没走出来就先看到了霍宴脸上还未收敛的笑意,她平日里见到霍宴笑要不是嘲讽讥诮的皮笑肉不笑,就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但晁远觉得所有那些通通都不如眼前这一笑来的可怕,霍宴那双眼还是带着戾气睥睨看人更让人习惯,这种眼角飞扬的表情实在是太惊悚了。
于是这一眼就惊得晁远手一放,门帘那些竹片落下来劈劈啪啪砸了一脸,其中鼻梁上那一下更是砸得眼泪鼻涕全都控制不住了。
霍宴不知道晁远是被她的笑吓成这样,她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晁远捂着脸又缩了回去。
卫章来到食堂后厨,找到些中午剩下来的饭和玉米,他切了一小段腊肠剁成细丁,抓着玉米从上往下一撸,整根玉米的玉米粒扑落落全都进了碗里,再生好火在锅底化了一勺猪油,打了两个蛋,和剩饭、玉米、腊肠丁一起炒了一锅简单的炒饭。
后厨有食盒,卫章记得中午听到那些女学生提到的是霍宴和她的同屋都病了在医庐,于是装了两碗,怕时间久了饭凉下来,他一路都是跑着过去的。
这次医庐内没有人压着门不让他进去,卫章放下食盒,揭开盖在碗上的碟子,把碗和筷子一起拿给霍宴,“我就想这个做起来快一点,你饿了。”
霍宴没说什么,从他手里接过碗,吃了没几口,卫章就听到侧面门帘挡着的地方传来了脚步声。
晁远从里头走了出来,这次她小心翼翼掀了门帘,出来后视线在卫章身上落了一下最后停在了打开的食盒内另一碗炒饭上,“我说哪来的饭香。”
晁远边说话手已经摸上了饭碗,霍宴提起食盒盖子扔过来,要不是晁远手缩回得快,直接就得被打在手背上,“不是,霍少,你也吃不下两碗吧?”
猪油炒出来的饭香让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人都觉得腹中饥肠辘辘,晁远咽了口口水,还是卫章替她打开被霍宴扔上的食盒盖拿出了另一碗饭,晁远用眼角看了霍宴一眼,发现这次霍宴头也没抬,她便接过来扒了一大口,还问卫章,“这是食堂给我们准备的病号饭?炒饭手艺不错嘛,比平日里的厨艺长进不少。”
卫章没否认,他等两人吃完就收了碗筷提着食盒走了,晁远等他带上门走远后道,“这位卫章小同窗居然敢来给我们送病号饭,霍少,你说是谁让他来的?”
晁远也没指望霍宴会回答她,不过一扭头正对上霍宴意味不明的眼神,不解道,“怎么了,霍少?”
霍宴眯了眯眼,“你知道他的名字?”
晁远不以为然道,“我当然知道,嘿,我们书院里新收这些男学生,歪瓜裂枣不少,但也有那么几颗好果子,这不就是一颗特别水灵的,你说这要是好好打扮收拾一下…诶,霍少,霍少,有话好好说啊…”
霍宴一拳把晁远逼到靠墙两指横压在了她喉间,霍宴是真的很会找下手地方,那地方被稍稍一按,都不用多大力气晁远就喘不上气来了,霍宴的脸上也终于变成了她十分熟悉的那种阴鹜表情,晁远掰着霍宴的手使劲想挣脱,突然门被推开,“哟哟哟,干嘛呢?病了不好好歇着还干起架来了?”
是钟楹抓药回来了,霍宴松开了手,钟楹也没问她们打架的事,径自给她们熬药去了。
钟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面,晁远双手挡在身前,霍宴看着她冷声道,“收起你那些龌龊念头。”
“这是书院啊,谢山长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敢有什么龌龊念头,真没有。”
霍宴没再动手,晁远松了口气,突觉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晁远以己度人,觉得霍宴怎么看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女人,霍宴心血来潮想在书院里找点乐子,卫章可能就是她看上的猎物,她向霍宴保证道,“你放心,霍少,这事肯定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嘴多紧呢,你看你的身份我一个人都没说过吧,就我姨,你见过的,安阳县县丞,我都没告诉她。”
霍宴心说你知道个屁,但眼下这嗓音她本来就不想多开口,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是躺回竹榻一合上眼,脑海中就全是先前卫章满眼紧张望着自己的模样。
霍宴睁眼合眼无数次,终于又坐起了身来,低声自语,“还真是和你本人一样烦人,赶都赶不走。”
第16章 防涝
接下来两天卫章没再给霍宴送过饭,如钟楹所说,霍宴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在那里,抓回来的药喝了三帖,休息好了第二天就明显松快了许多,如平日照常上课、用饭,几天后已然大好。
倒是晁远拖久了几日还未完全恢复,没等她全好,女学生那边开始歇课,卫章一开始听叶晗说的时候还觉得十分奇怪,叶晗再一解释,才知道她们临时歇课却是因为最近的天气。
旱涝蝗三大灾,安阳县史上没发生过大旱、蝗灾,但是河涝之灾,却时有发生。
今年的雨季格外长,京华运河水位漫涨,安阳县和附近的黎平、昌平数县都属于运河沿途的易涝点,眼见雨季未结束,运河水位已经超过了前几年的峰值,县丞忙着防汛防涝,每日派人定点守涨,监测水位,加固堤防,危险的洼地低田地段还要疏散附近农户,县衙里人手不够,书院里的女学生都被拉去帮忙了。
按谢光的一贯风格,这肯定也是要和操行评定挂钩的。
又是操行评定,卫章想起来夏初他偷偷帮霍宴摘桃,就是因为霍宴总不把谢山长这些评定放在眼里。但这次,卫章却觉得霍宴会去,与操行评定无关,只是她会去做。
在卫章心里,霍宴确实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但在大事上也绝不是不分轻重缓急是非对错的人,她不去摘桃不去写春联发福字,但一定不会不去防涝。
这天傍晚,陆续有几个女学生回到书院。运河守涨是轮班进行的,她们分散在不同的渡口河段,负责的时段也不相同,这是正好换班下来回书院休息的几个人,一回来就直奔食堂去了。
因为女学生歇课防涝的关系,有时候她们换防回来的时间不在饭点,书院食堂最近基本一直都开着,随时留着饭菜温在炉灶内。
今日这个点倒正好是饭点,男学生们还是照常在上课,卫章和唐玥谢云瓷几人上完傍晚的小课,也刚在食堂坐下,隔着屏风听见刚回来那几个女学生讨论山下的事。吃到一半,卫章扒饭的动作顿了一顿,食堂里比平时少了很多用饭的人,安静的环境下屏风那边的声音直接传入了耳中。
“话说霍宴难道也下山去防涝了吗?我这两天都没见到过她。”
相似小说推荐
-
朕和她 (她与灯) 2020-05-03完结5822 8464朕在尸圈火海里捡了一个伶人。她卑贱,愚蠢,贪生怕死。挨过很多打,不敢大声跟朕说话。...
-
盛世书香 (阿琐) 锦文小说网VIP2019-10-14完结总点击 80591 推荐票 29457两情若是久长时,在出将入相,在庙宇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