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昕只好收敛了神情,闷闷不乐道:“我这不是得找机会去京城吗?如此机密之事又不能让别人传递信息,非要自己跑一趟才行!”
相思道:“是要征得国公爷的同意才能出去吧?”
“咳,哪里需要他同意?!只不过我得走得合情合理不是吗……”宿昕有些尴尬,“你们放心,就在这几天了,我找到机会就走!”
话已至此,相思也不能再多问,她起身为两人倒酒夹菜,宿昕看着她的侧影,无端又是惆怅百般。待等江怀越提前离开时,他忍不住道:“有这样好的姑娘天天等着,你还忍心让她一人独守闺房,真是暴殄天物!”
江怀越不悦地瞄他一眼:“小公爷,你管得真是越来越多了。”
“我是为相思抱屈啊!算了算了,你本来也就是不解风情之人,多说无益……”
相思笑盈盈地道:“你错了,大人不是不解风情,他是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其实他……”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去礼部取卷宗的事有劳小公爷费心。”江怀越没等她说完,就一脸严肃地向宿昕道别。临出门时,才回过头,趁着宿昕没跟出来,对相思低声道,“自己一个人住着,要小心。”
相思抬起眼望着他,“嗯”了一声,见他就要开门离去,不由又道:“大人。”
江怀越回过脸,她朝他微微一笑,用小小的声音道:“你在宫里的时候,想我吗?”
他踌躇了一下,点点头。
相思唇边笑意更盛,她回过头往堂屋方向望了望,竟迅速地搂住江怀越,缠绵热烈地咬了咬他的唇。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拥吻震住了,完全没有想到相思竟然如此大胆。
可是还没等江怀越反应过来,她又很快松开手,恢复了原来的神情站在他面前。此时堂屋那边传来了宿昕的唤声,他甚至还探出身子来望:“怎么了,一点声音也没,别是在执手相看泪眼吧?”
江怀越咳嗽一声,带着浑浑噩噩又颠三倒四的心神,道:“我走了。”
“等你回来。大人。”相思站在院门口,眼里带笑,又藏着小小的得意与狡黠。
他真是,太爱她,太舍不得她了。
*
然而江怀越还是只能离去。
回宫城的一路上,他坐在车中,唇边仿佛还留存着相思的温柔气息。
心神还是不宁静的。
直至回到南京皇宫之中,换了衣衫,坐在书桌边慢慢整理着卷册,心情才慢慢平定下来。这时却发现镇纸下压着一封信笺,正反面都是空白,唯有背面不起眼处印着极为细小的五点墨黑,宛如梅花形状。
他心中一动,这是以往西缉事厂秘件的标记。
裁纸刀轻轻划过,信封开启,里面只有一张薄薄信笺。
字体有些稚嫩,是他曾经教导多时也不见长进的杨明顺所写。
江怀越迅疾看完信上内容,心上像是压了重重石块。
杨明顺的信中,只说了一件事。
上个月月末的时候,朝臣们还在唠叨皇嗣问题,使得承景帝不胜烦扰。后宫各妃嫔都已经有些麻木,尽管前段时间承景帝召幸过好几位新晋的美人昭仪,但至今无人得孕。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向来静默安宁的长乐宫那边,却传来了惊人的消息。
——金玉音怀孕了。
这一喜讯震撼了整个后宫,就连最底层干杂活的宫女太监们都止不住议论纷纷,太后与荣贵妃以及其他宫妃们自是百味交陈,各有心事。唯有承景帝惊喜若痴,听到消息后直接奔出御书房,去了长乐宫中嘘寒问暖,一整夜都没回寝宫。
此后金玉音更得恩宠,因为以前惠妃出事的缘故,承景帝对这来之不易的龙胎极为重视谨慎,还没等金玉音自己开口,他就将长乐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都亲自过目一遍,严令众人小心伺候,若是谁敢心存歹念,便要株连九族。
众人自是不敢懈怠,恨不能从早到晚守在金玉音身边,不让一个外人接近。
据说太后曾带着众宫妃前去探视,竟然也被婉言谢绝入内,说是承景帝有令,任何人若想见贤妃,必须先经由他的同意。
太后愠恼不已,众宫妃也暗中不满,无奈如今金玉音有孕乃是头等大事,没人敢因此而和承景帝起冲突。
杨明顺在信件末尾写道,荣贵妃曾去过御马监好几次,独自骑着当年吐蕃大王进献来的汗血宝马,绕着草场一圈又一圈。
江怀越看到此,心绪不由一落。
吐蕃大王进献来的汗血宝马见证了荣贵妃得宠的岁月,是承景帝专门点名让他亲自驯服,以供给喜欢骑猎的贵妃享乐的。当年帝妃并肩驰骋,狮子猫卧在青草间晒太阳,他则在远处默默注视,又怎料彼时寂寂无名的金司药如今竟青云直上,大有凌驾贵妃地位之上的趋势。
后宫皇后之位空缺多年,原本是承景帝一心要留给荣贵妃的,怎奈群臣抗议,搁置至今。
只怕金玉音一旦生下的是龙子,便会直接晋位,荣封后宫之主,母仪天下。
江怀越皱着眉,将信件烧毁,拂散了灰烬。
*
这个讯息还未及平静下来,没过两天,又有一封密报送到了他的手里。
这一次,是西厂其余旧部送来的军情报告。
延绥军镇传来紧急军情,一支蒙古军队大举进攻,竟已经渡过了黄河,进犯边镇。因最近几年朝廷在辽东与女真作战消耗了大量军力,延绥一带的军力反而有所削弱,面对来势汹汹、剽悍善战的蒙古人,竟接连败退,只能死守军镇等待救援。
江怀越看完战报之后,对着明亮的窗户静坐许久。
随后,他从抽屉中取出了一张窄窄的纸条。
那是当日,盛文恺在酒楼与他告别时,留下的暂住地址。
*
盛文恺被叫出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是江怀越要找他。
直到进了茶楼房间,看到是他,才不由一愣。
“……你?”在他心里,程亦白已经将事情揽了过去,无论结果如何似乎与他盛文恺关系不大,江怀越也一直对他存有偏见,能给面子答应会见就不错了,怎会主动来找?
江怀越这次倒是不再冷若冰霜,向他抬手示意落座。
盛文恺谨慎地坐下了,打量他一番,道:“不知江大人此次主动相邀,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
江怀越并未寒暄,单刀直入问道:“那位程亦白程先生,是否还在南京?”
“他?”盛文恺忖度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大人为何问及此事?程先生行踪不定,我倒是也不太清楚……”
“他与你俱是辽王手下,彼此之间难道就连行动去向也不互相知悉?”
盛文恺笑了笑:“程先生与我不太一样,我有公职在身,行动之间毕竟不得自由。他却是布衣书生,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再说他生性随意,也不是喜欢受拘束的人,又怎会将去向一一跟我说清?”
江怀越眼神深沉,望着他,道:“那么在辽王心目中,是兢兢业业留在左军都督府中,为他上下疏通,探得各种军情讯息的盛大人有用,还是行动自由随性,胸中谋划万千,能替他做出诸多决断的程先生更值得依赖呢?”
第184章
江怀越这一问, 令得盛文恺原本云淡风轻的笑意顿时凝滞了。
久在官场沉沦下僚,他已经习惯于挂上谦逊有礼的笑容, 力求处处得当不惹是非。然而人们还是常以轻蔑的眼光来看待他。一个没有靠山的年轻子弟,父亲不曾给他挣下什么荫蔽,反而因为受云家的牵连而沾染了污点, 官场中人最为世故, 又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甚至就连程亦白那样的布衣幕僚,也总是不冷不热地与他说话,仿佛在其眼中,他盛文恺毫无才干,只配做些传递消息的琐事, 怎比得上他在辽王心中的重要程度?
“江大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盛文恺虽心生不满, 但还是克制住了, “我与程先生各司其职,从不比较高下。”
江怀越不说话,只淡淡一笑。那笑容在盛文恺看来, 竟含着无限的嘲弄。他忍不住又道:“不知大人今日有何要事相谈?”
“说的就是要事。”江怀越道, “关于程亦白, 我想了解得更多。”
盛文恺一皱眉:“他?大人不是跟他见过面了吗?还想知道什么?”
“他是怎么成为辽王幕僚的?”江怀越凝视着他, 问道。
盛文恺没有料到他忽然问起此事,不禁道:“这……我不知道。”
“当真?”
“我何必骗你?”盛文恺蹙了蹙眉,“我也只不过拜见过辽王数次,那时程亦白早就在他府上,我又不可能去问他如何做了幕僚。”
“他祖籍何处?”
“祖籍?似乎是南方吧, 至少听口音如此,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盛文恺说到此,不由道,“江大人为何对他特别在意?”
“我对他心存疑惑,必须要弄明白他的经历。”
“那又何必找我询问?大人不是曾经的西厂提督吗?虽然被贬南京,总该还有些部属……”盛文恺对江怀越始终还存着戒备,正在此时,却听一声轻响,盛文恺闻声回头,竟见背后隔间之门已被打开,身穿淡青衣裙的年轻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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