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一副看尽人生,落落寡欢的样子:“万岁需要臣在什么地方,臣就去什么地方。”
承景帝不免想到了江怀越曾经的情感波折,如今看他神情,似乎是心如死灰不再有涟漪了,因为感觉在他身上也问不出什么内情,于是只旁敲侧击了一番,便让他赶紧下去准备,明日就要启程赶赴延绥监军。
江怀越拜谢之后,无意间问起:“听闻贤妃娘娘有孕,不知臣是否能去叩见问候?”
承景帝抬眼望了一下,脸色沉寂:“不必了,她如今不在宫中,也不喜外人前去。”
江怀越微微一怔:“不在宫中?那是……”
“前些天搬去太液池了,那里清净空旷,她说适宜安胎。”
江怀越见承景帝说到此事时眉间紧蹙,显然另有隐情,因此也不再多问,拜别之后便离开了书房。下了台阶,见久违的余德广正迎面而来,便趁机与他寒暄问候,说了几句后,不由谈及了贤妃。
余德广见四下无人,低声说:“你还不知道?贤妃搬去太液池,是跟一碗药剂有关。”
“药剂?”
“起先万岁只是关照贤妃在长乐宫静养,她也是十分小心,唯恐出了差错,就连诊脉的太医也是挑选最为信任的,从不轻易更换。没想到就在前几天,贤妃感觉不适,请太医来开了保胎的药剂,谁知宫女送上汤药后,贤妃感觉味道有异,当即令人核查。结果竟然是有人在药材里动了手脚,添加了滑胎的五行草。”
江怀越一皱眉:“这样的风口浪尖也有人敢如此大胆?”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觉得不可能,但架不住有人非要断送这孩子的性命啊!”余德广叹息道,“万岁震怒,将牵涉进去的宫女太监严刑拷问,谁知那两人没等被打死,竟毒发身亡,想来是不敢供出背后的主子。”
“所以金贤妃就连长乐宫都不住了,搬到了太液池?”
“对,她跟万岁讲,留在宫里夜不能寐,时刻担心有人毒害龙胎。太液池广袤空旷,只要她带去亲信与外界断绝来往,便能安心养胎,不再给有心人下手的机会。”
余德广说到此,遥遥望到有人往这边来了,便想告辞离去。江怀越在他临走时又问了一句:“那么最后万岁是否心里有数,是谁要毒害金贤妃腹中胎儿?”
余德广面色凝重,含蓄地道:“你说是谁?既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又不能让万岁痛下刑罚逼问的……”
“难道是,太后?”江怀越试探问道。
余德广正要回答,对面的太监不知他们在交谈什么,居然老远打起招呼。他只好应付着,朝江怀越使了个眼色。
江怀越便也向对方寒暄了几句,见余德广和那人聊了起来,便找借口远离了此处。
*
一路行去,一路还在思索。金玉音搬去了太液池,先前汤药里下毒的人又未确定,从余德广的只言片语里来说,能让承景帝心生怀疑又不能动刑逼问的,无非就是太后,或者……荣贵妃……
不管承景帝最后有没有查出真相,至少太后与贵妃在这段时间内,是不可能再能见到金玉音了。
甚至有可能自身行动也遭到限制。
江怀越走着走着,便望向了远处的昭德宫,想着是否要去探问一下贵妃娘娘。正打算改道而去,远远地便传来了急切呼唤。
他停下脚步,循音望去,但见远处宫墙后有人一路小跑而来,隔着老远,忽而止住脚步,望着他愣怔了好一会儿之后,紧赶着上前几步,跪倒在地。
“督公!您总算回来了!”
杨明顺一开口,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第186章
江怀越本来想着过后再去御马监找杨明顺的, 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了他。看他那样子, 似是听到风声便匆匆赶来拜见, 只是向来喜乐无忧万事皆不放在心头的杨明顺, 竟然一见自己就红了眼圈, 这倒是令江怀越颇为意外的。
“怎么了?起来说话。”江怀越上前一步, 打量着杨明顺。
杨明顺这才平定了一下情绪, 迅速起身侧立一旁, 愁苦道:“督公, 是我一时太激动……我, 我盼您回来盼得好苦!”
江怀越朝左右望了一望, 示意他跟着自己朝宫墙那头慢慢行去。“当初把你留下的时候, 你不是还信誓旦旦说没事吗?这段时间内, 是受委屈了?”
杨明顺跟在他身后,低着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司礼监和东厂那帮子人,狐假虎威的,他们本来也就那副德行。我听您的话, 老老实实在御马监待着, 很少跟他们接触。”
“贤妃搬去太液池,是什么时候的事?”江怀越忽然问道。
杨明顺愣了一下, 道:“也没多久, 就前几天……听说贤妃住在了琼华岛广寒殿,岛上的太监宫女都被换成了原先长乐宫的人。”
“琼华岛?”江怀越想到了先前惠妃曾经因为乘坐画舫而流产的那件事,不由道,“她倒也不忌讳, 惠妃不就是在那儿出事的吗?”
“据说万岁跟她说过,太液池那边虽然幽静空寂,但毕竟离这里太远,万一有什么叫太医都不方便。但是贤妃说自己就对药理有所研究,应该不会出问题。虽然这样说,万岁还是不放心,令太医院的人去探问过好几次。”
江怀越脚步微缓:“切脉了吗?确定有孕?”
杨明顺诧异道:“那肯定啊,都是太医院里有名的人物,哪能连喜脉都弄错呢?”
“有三个月了?”江怀越一边往前走,一边又问。
“是。”
江怀越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在他离开京城去南京后不久就怀上的。他又问及最近太后与贵妃的情况,杨明顺道:“太后因为贤妃说有人要加害腹中胎儿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前些时候万岁还去过她那边,据说发生了争执。贵妃娘娘她……反正也不理会别人的言语,好像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江怀越倒有点意外,原先荣贵妃可不是这样的性子。本来他就在打算要去一趟昭德宫,听了这话,便领着杨明顺往那边行去。
一路上他又问及其他事务,杨明顺皆如实回答,末了,倒是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督公,您后来,有没有相思姑娘的消息?”
江怀越看了看他,淡淡道:“有。”
“她还好吗?”
“好。”因为在宫中,江怀越不太愿意说起相思,只是极其简单地予以回复。杨明顺似是放下了心,却又似是增添了惆怅,眉宇间始终带着几分萧索。
江怀越感觉不太对劲,转过脸问他:“你有什么事吗?怎么心事重重的?”
“没。”杨明顺立即摇头。
江怀越皱眉道:“杨明顺,你觉得自己满面愁容的样子能瞒过我?”
“我……”杨明顺欲言又止,过了片刻,却问道,“督公您和相思姑娘是不是见过面了?”
江怀越不知他为何又问起此事,只好耐着性子道:“是。问这个做什么?”
“那她还在等您?”
“……我说杨明顺,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反过来追问我来了?”江怀越越发觉得他可疑,停下脚步审视他。
杨明顺尴尬地笑了笑,温顺道:“哪里呀督公,小的只是关心您终身大事,生怕您又错失良机,蹉跎了岁月。”
“那你到底惹上什么麻烦了?还不赶紧交待清楚?”
“真没什么呀,督公,我不是说了吗,就是前阵子被司礼监那帮兔崽子欺负,害得我都不敢抬头见人了……不过您刚刚回来,千万别为了我去跟他们算账,要等着以后您重掌大权,再好好收拾他们!”杨明顺又恢复了原先那舔着脸讨好奉承的模样,跟在江怀越后面,好像刚才那忧郁只是瞬间的错觉。
江怀越还待再问,拐过弯前面就是一片大殿,来来往往的太监渐渐多了起来,只好也不再发问,带着他往昭德宫而去。
*
到了昭德宫,杨明顺自己留在了外面,江怀越独自入内拜见。夏花娇艳,蜂蝶乱舞,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清香甘甜,只是这宫中寂静,熏风微来,让人不禁有一种画堂深深帘幔卷愁的感觉。
荣贵妃妆容依旧艳丽,一身绛紫织金的衫裙雍华不凡。江怀越进来时,她正斜倚在美人榻上,听得脚步声近,才支起身子。
与原先几次不太一样,这回她见到江怀越,只是端端正正看着他,唇边露出笑意。
“我就知道,你过不了多久要回来。”
江怀越向她叩首问候,谦恭道:“怀越是被贬出京,此次幸得万岁信任才召回京城……”
“少装样了,我还不知道你?”荣贵妃含着怨怼盯了他一眼,“当初是谁可怜巴巴跟我说想回南京?说什么早知如今被万岁冷遇了,还不如当初留在南京本分度日……我问你,你干什么非要回去一趟?”
江怀越连忙道:“臣当时也没欺骗娘娘,确实是因为万岁对臣产生嫌弃芥蒂,那臣还不如自行避让,免得还在宫中更添麻烦。其他地方去了之后恐怕更要受罪,还不如回南京避避风头。”
“哼,在南京你倒是悠闲得很?是不是要乐不思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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