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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 (同消古)


  入夜则息,天明则行,严阙安静得不像话,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山中数日,已不知山外光景。这天,有朝阳从树叶缝隙射了进来,落到溪流中,春光被泄了一地,是难得的好天气。
  最忆是少年,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河水清且涟。
  蓦地,严阙鼻头发酸,泪水决堤。
  所有感知,也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重归身体里,没有次序可言,如果非用语言来形容,它们是,悲伤,悲伤,悲伤。
  严阙缓缓地蹲下身子,每一个呼吸,都令胸口盾盾发痛,她哭得喘不过气来。
  这才知道,原来亲人离去是真的可以悲伤到“无动于衷”的,直到某一刻,你见到扁舟,见到游鱼,见到窗前的绿植,见到晒干无人收的衣衫,见到故人的影子…
  这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李息发现她没跟上来,便折回来看,见状,也停下脚步。
  她哭得相当克制了,他走进,才听到细微的声音,本来是一件极悲伤的事情,然而严阙嗓音轻软,落到李息耳里,就有了一丝奶气。
  李息鲜少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便只能头疼地站住不动,期盼她主动缓过来。
  而严阙那将自己抱成一团的样子,令他无端想起,自己幼时初丧考妣,好像也是这个模样。
  感情是能够共通的。
  李息忽然理解了这几日严阙的冷静,初出或许只是强装镇定,才得以让所做的一切变得有意义。而当一次又一次听到不好的消息时,这种镇定也被绝望取代。
  眼下,她已渐渐接受了某个事实。
  或许关于大周,或许关于严华。
  微微抬眸,见到严阙的双足还没在水里,因为要过河,早前褪去鞋袜,被溪底的碎石刺地零星带血。
  李息不知怎么想的,叹了口气,向她走去。
  严阙哭过一会儿,泪水干涸,看李息在自己面前缓缓蹲下来,淡道:“”上来吧,我背你。”
  ……
  晋地周边,愈发荒芜,数十里,鲜少见到城镇。
  下山以后,李息又背着严阙寻了许久,才看到零星几条散状街道,这就是一个村庄了。
  村中只有一个客栈,因为鲜少有过路人,许多建筑转卖成民屋,镖局占了几间,留给外人的就只剩一室。
  掌柜的把人带到门前,陪笑着说:“不巧,就剩下它了,二位将就一晚?”言罢,也没等他们答复,收了银子就跑。
  严阙和李息愣在原地,气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夜已深,再去寻路不现实,过了半晌,李息道:“无妨,你就住这里,我还有地方睡。”
  李息大步消失在夜色里,严阙不知他是去哪儿,转身走进屋子,只有一床一桌一灯,她灯不燃,和衣而卧,躺在床上又哭了会儿,方朦朦胧胧睡去,莫约半刻过后,被敲门声扰醒,她睡眼推开门,是老板娘。
  “姑娘,歇了吧?小店照顾不周,也没个后厨房,这里有些吃的,您拿去使。”
  送走老板娘,严阙将食盒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瓶治疗外伤的药,涂抹在双足正合适,也没多想,用过药复又沉沉睡去。
  客栈外圈养着一群家禽,逢年过节杀来吃的,天色未亮,就有鸡鸣声此起彼伏,间隙孩童啼哭,严阙终还是不得安眠,索性起个大早,披着外袍推门而出,一眼就瞧见不远处大槐树下的李息。
  他这时睡得正香,这么大动静都没吵醒。
  他该是在这里睡了一晚。


第31章
  大好春光, 全用在了路上。
  他们不敢进入人流涌动的酒楼客栈,每夜歇脚在驿舍, 屋后就是笔直的古道。常有三五成群的客人凑到一处, 添油加醋聊着京师的事,他们也会在旁听上一耳朵, 每当这时,严阙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好像是听别人的故事。而入夜后独自躺在小床上, 望着异乡的月亮,却惆怅莫名。
  终于有一日, 他们踏上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 从日出走到日落, 在尽头处看到一块大石头, 上面写着:宣德九年立。
  晋州到了,此时已经是三月的尾声。
  晋州是大周设立的最后一个州,十八州中它的疆域最小, 且地处边陲,不属于要塞,所以不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
  外面兵荒马乱,城内岁月且慢, 入城时, 他们甚至没有经过仔细盘查,这在其他地方,是想也不敢想的。李息心思沉重:“中原都大乱了, 它还这般散漫。”严阙劝他,“且再看一看吧。”
  守在城门口的共八个小吏,领头的不出二十岁,高鼻深目,一看就是混了西域血脉,这在当地倒很常见,因为城西毗邻大宛,日常通市,百姓就有了交集。
  严阙将他叫住:“你们城主在哪,我们想见他。”对方狐疑:“你们是…?”
  李息:“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家中长辈与老城主是故交。”
  本以为会被仔细盘问,不料对方听后神情反而松懈下来,笑道:“原来如此,你们跟我来。”
  李息见他行事这样不谨慎,脸色不禁又难看了几分。
  小吏将人带到一处阁楼上,又嘱属下进茶,一躬身:“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大人。”
  推开窗子,从这里可以看到城楼全貌,李息随意靠在窗框,视线直延续到城外莽莽荒原。
  几个月的相处,严阙能猜出他心里有事:“你在担心什么?”
  “公主对崔丞了解多少?”
  “这…”严阙微微有些迟疑,“你在担心他的判断?”
  李息没有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应,微一点首道:“嗯。一路走来,不难看出,晋州是防范最松懈的,外面贼寇乱党横行,但这里的百姓全然不知,该怎样生活便怎样生活,眼下好说,但战火早晚会燃到这里,到时岂不是将生杀予夺的权力送给他人?”
  话未说尽。李息想,崔胤固然是能人,但大半生都活在盛世中,他的手腕,更多的体现在政局、民生、税法,可若真说对抗杀戮,其实经历并不多。况且,晋州也只是他仕途里短暂的一站,后来他一路升迁,从御史台到中书省,再到丞相,已过了三十年,他记忆中的晋州,是否仍然存在于现实中?
  在来之前,他自是笃定抱有希望的,但是看了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动摇。
  严阙道:“李大人,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去处。”
  李息默然:“正因如此,我才格外担心,”一抬头,“那小吏走多久了?”
  严阙道:“有一会儿了。”
  二人早就是惊弓之鸟,冲至楼梯的拐角,正犹豫要不要贸然下楼去,从底下便传来脚步声,年轻的声音问:“人还在上面吗?”回话的是方才小吏:“一时半不会离开。”
  来人在木阶尽头看见李息和严阙,脚下一顿:“这就是从京城来的二位?”看他们全身戒备,展颜一笑:“你们别误会,来的路上被事情耽搁了。”
  “在下石肃。”
  李息不动声色往严阙前迈了一步,将她掩在身后,问:“石怀忠老城主是您的…”
  对方立刻道:“哦,他是我父亲,王员外与乡亲们出了点矛盾,他前去调解了,是以派了在下来,”做出个“请”的手势,“二位里面请吧。”
  严阙打量此人,年纪轻轻,言谈举止大方得体,一看便知自幼受到很好的照料与教养,浓眉不怒自威,看人时则常蕴着笑。
  听他们提及崔胤,石肃双眸一亮,而后感慨道:“我幼年常听家父谈及与崔叔父的过往,那时他们同在晋王手下做事,政见相悖,发生口角也是常事。但不打不相识,几年下来也如手足般肝胆相照。后来晋王入京,我父亲在晋州也娶了母亲,生下我两位兄长,这才没跟着一道南下。”
  “如今崔叔父他还好吗?”
  李息与严阙对视一眼,狐疑万分,发生了这么大事,他竟不知吗?
  李息道:“丞相誓死捍卫皇城。”
  皇城付之一炬,剩下的话自然不必多说,石肃听后,脸上那抹悲凉倒是真真切切,默了默,举杯道:“喝茶。”
  聊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夕阳西下,石肃邀请二人在城中落脚,临离开阁楼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李兄,丞相让你们投奔晋州,可留有信物?”
  李息凝视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心中所虑,但实则很难,他决定堵上一把,叹息一声道:
  “信物算不上,只有这缺角的青玉貔貅。”
  石肃见到李息手中物,面一沉,对身后随从:“你们先下去等我。”
  他的变化着实突兀,而当屋内仅剩三人后,遽然跪倒在地,清俊的面孔早没了方才的豪情,而是颓败万分。
  “先生!请您救晋州!”
  李息严阙大惊,李息想把人扶起,却没成功,石肃哀然道:
  “不瞒先生,家父听闻崔丞死讯,悲怀成疾,已于十日离世,临去前再三叮嘱,就是死也要护住城池百姓。他老人家知道,如今世道乱人心更乱,有自称京师故人,一概不可偏信,除非是叔父的人。”
  李息这才了然,石家深谋远虑,此处也是外松内紧。
  稍一盘算,便觉得妙极。眼下,赵克用一叛,所有节度使都跃跃欲试,当务之急,不是抢到多少地,而是拥有多少人马与武器,这决定了他们能在乱世中消耗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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