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人睡觉还带着刀?这得多没安全感,小时候没少受欺负吧。”
赵恒眼睛倏尔瞪圆:“你堂堂公主,怎么说话这么粗俗?!”
严阙一哂,俏目微眯:“跟乱臣贼子说话,用得着讲究吗?”
赵恒受不了她这副模样,直觉自己被调戏了,恨恨地别过脸去,没再理她。
不用与他斗智斗勇地周旋,严阙乐得清闲。但人一静下来,就容易多想,那对皇兄的担忧丝毫不亚于对皇宫局势的悲观预断,足尖在赵恒小腿上点了点:“诶,我问你,你和你父亲跟北府军交过手了?”
她知道,以赵恒阴险的性格,说出来的话多半是假的,但也能让她分析一二。
谁知,赵恒却闹气别扭来,手指扣着窗棂半晌,来了句:“大周现在还没灭呢,公主好歹装装样子,这像是跟人问话么?”
严阙一气,下一脚便重了不少:“问你就说!”
“嗖”地一声,赵恒将衣摆扯了开去,身子也转了个更大的角度,发誓赌咒不再同她讲一句话。
严阙被他这样子气得无可奈何,念头一闪,左手还维持握刀的动作,右手已往他靴内探去。
“干什么你!”赵恒暴跳如雷,然而,转眼却见自己心爱的小皮鞭被握在这女人手中,心中登时一沉。
“啪”地一鞭子落下,脊背倏尔一疼,她力气本就不大,这下也拟了儿戏之态,但仍让赵恒后脊汗毛竖立。
别说,被自己的鞭子抽,还是头一回,那细密的触觉就如幼犬的牙咬在皮肉上。
“看不出来,武器挺多。”
“你怎么又知道!”赵恒像是遭受了奇耻大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额头青筋凸起,“你们严家不是很守规矩吗!”
严阙往颠簸的车背靠去,冷眼瞧着他。按道理,见他这种反应,自己该觉得开心才是,毕竟前世受了他不少折磨。
但许是当下有太多的记挂,她笑不出来。
赵恒固然可恶,而他的言谈举止,甚至理想抱负中,都能见到父亲、兄弟的影子。赵克用喜怒无常,他的兄长更是一个能先奸姨母,再杀叔侄的阴戾之人。为激发儿子的“上进心”,赵克用向来对二子相残放任不理。
加之骤然造反,晨昏颠倒,礼崩乐坏,赵恒就成了前世的鬼样子。
他诚然有乖张、阴晴不定的一面,不过早年间也是对忠孝节义有所想往的,只是如今年长了,这些萌芽被遏制在潜意识的深层,直至日后,兵荒马乱,残存的萌芽也彻底消失。
想明白这点,严阙顿时觉得少了许多意趣,她不过是鞭笞上一世的人。
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下来,赵恒掀开车帘,脸瞬间冷了下来:“公主派人杀我?”
严阙一滞,举眸望去,便见不远处伫立着整整齐齐一排人,着禁军服饰,为首的,正是李息。
她意外多过惊喜:“李大人?”
李息循声看去,待见到马车中的严阙,起先有些诧异,转瞬,不知对周围人说了什么,禁军便也放下剑拔弩张的态势,朝她这边而来。
严阙稍有松懈,就感到手下一空,赵恒的长袍在眼前晃了晃,人已从窗子飞出去。
唯留一句:“公主,后会有期!”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门帘被人从外面掀起,是李息:“怎么了?”
“让赵恒跑了,本来想用他做质,”严阙泄气,“这下不可能了,都是我太大意。”
然而李息闻言,没追究什么,只是淡淡道:“没多大用。”
车内倏尔一暗,李息将门帘放下,只有声音从外面传来:“公主歇一歇,到了叫你。”
严阙应“嗯”,又落寞地倚回原处,脑子里盘旋的皆是一会儿可能遇到的最坏的情形。周帝生了重病,还被夏总管拘着,不知能否见着,可若是直接去找母妃,没准儿直接被打回来。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寄希望于崔胤。
其间,问李息宫内情况,没得到答复,严阙想,他能冲出来已经不易,现在局势千变万化,他该不了解全貌,且等上一等吧。
待马车又行进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太安静了。
侧耳隔着车壁听了片刻,问:“李大人,禁军怎么没跟上来?”
“李大人,等一等,”看清外面的山景,她声线陡然急促起来,“这不是回宫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
“吁!”,李息停了下来,未几,车帘再次被掀开,借着月光,严阙得以看清李息沉寂的面孔。
“公主,回去没意义了,”他道,
“大周亡了。”
作者:严华:所以我现在是年轻的身体,却拥有一个老灵魂。
赵恒:所以我有个扭曲变态的灵魂。
李息:我一如既往冷漠。
(按照片段更的,没看字数,发上来一数,才发现两章等于人家一章,昨天扬言今天加更,好像、约等于、差不多、没实现?嗯..理想还是有的,期待一下明天双更。)
第29章
李息说, 周亡了。
严阙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她诧异于自己的冷静, 甚至有理智去想, 难怪当他得知赵恒逃脱,道出那句“没多大用。”
不是赵恒无用, 是针对当下时局。无用。
严阙凝了眼诡秘的夜色,沙哑出声:
“都发生了什么?”
李息说, 赵克用势如破竹, 禁军几乎没还手的余地,冯如如这回倒是没有犯蠢, 坚守阵线, 可怜他与朱坤人都死透, 剑还死死握在手里。
赵克用没有反悔, 果真斩杀以王悦为首的一众宦官,然而见到陛下后却不肯走了,逼他交出玉玺, 不交就杀人。
兵临城下,文武百官空有仁人志士之名,到头来,也仅有两人迸出君子之怒。
一人, 是史官魏无崖, 平日大家到底小觑他了,当赵氏冲破仅剩的防线,宫人无不骇然, 他却提笔如飞,在国史中为大周记下最后一笔,最后让人削去脑袋。
另一人,是崔胤。
大势乃定,赵克用方从幕后现身,崔胤歇斯底里:“赵鸦儿,我与何仇何怨,竟这般坑我?!”赵克用道:“堂兄,你如果愿意,就还是宰相。”不过不是大周的宰相。
崔胤横眉冷对:“逆贼休想,我宁为大周鬼,不做赵氏臣。”赵克用沉顿了片刻,只道:“好吧。“转身出殿。是夜,丞相在熊熊烈火里为这座宫殿陪葬,他的躯体面目全非,与无数宫人混在一处,难能分辨。
严阙听后一动不动,长睫之上蒙了一团雾气,遮住眸底流光婉转。李息默不作声凝了半晌,才慢慢道:“节哀。“
节制,哀伤。
此时此刻,好像除了这样做,她也无从选择。
严阙一直平静地听李息阐述这一切,那疾风骤雨的哀恸并没有如期而至,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
“我们现在去哪?“
她麻木问,有一瞬,李息眉头拧得更紧了:“北面。”
“不行,“严阙坚定摇头,“不能走,皇兄回来会找不到我。”
李息一怔,她怎么不知道?他一贯不喜隐瞒,眼下也沉吟了。
“李大人,你别不说话啊,是生气了吗?我也是在与你商量。”
李息一双眼睛,见过太多疾苦与肮脏,背叛和冷漠,唯独不擅迎接期待,他耐住心底一闪而过的异样,道:“北府军城外遇伏,战况不明,只是我想,如果他们侥幸能活下来……”
“什么叫侥幸?活下来?”,不等他说完,严阙重申,“他们是精锐。”
李息默了默:“我只是知道,赵家用上了火、药。”
轩眉弯目,此时呈现着扭曲的走势,严阙面色白透,衣襟下的背脊也是汗涔涔。她当然知道火、药的威力,该将是九死一生。
“别说那么多了,我还是得回去。“
“公主,你听我说…”李息跳下车,沉着脸疾步跟在严阙身后道,“现在回去,我们做的就都白费了。”
“你已仁至义尽,我不强求,马车留给你。”
“公主,可否想过,北府军全军覆没,你这样是在送死。”
“呵,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严阙!“
李息那如刀裁的五官一皱,生生逼出两个字,愠怒上前,冷声道:
“你知不知道,跟我来的十人是什么身份?”
“是死侍,”他比她高出一头,近身相望,便有种居高临下之态,“他们本来是五十个,随我闯出宫后,就只剩下十个,你想让他们白死吗?”
他深吸一口气:“我之所以能坚持到你面前,不仅是李息一人的意志,也是禁军、丞相,无数如今已成一缕孤魂者的意志。”
“你听我说,北方,三秦大地,曾是陛下为晋王时的封国,城坚池深,百姓淳朴。我送你去哪里,如果严华还活着,定会去找你,到时你们兄妹二人再另做打算。”
李息僭越地握住严阙的双肩,像对一个战士一样,剖析时弊,他知道,她定能懂:“听懂了吗?”严阙惨白着脸,下唇几被咬出血迹,微一松口,讷然点头。李息松了口气,她却突然抬首看过来,微弱一笑:“可是我不打算听李大人的,还想再等一等,我不往前面去了,就在原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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