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却暄眼睛不好,也瞧不见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斑驳,更谈不上为此羞涩,只是觉得腰疼,断了一样的疼,身下也疼。
姬亥可能是个牲口……
殷却暄蹙眉不禁在心里埋怨。
殷却暄泡在温热的水中,四面白色大理石砌成的浴池在雾气中显得愈发朦胧,四面龙头含着明珠,散发莹莹光辉。
“老奴凤和宫外管事嬷嬷正则,给皇后娘娘请安。”来人跪地请安,声音温和有力,却上了几分年纪,不乏苍老,殷却暄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该是个有手段又不会过于狠厉的人。
这是宫里安排给她的外总管,负责后宫政务,内管事则是辛幼娘,只负责殷却暄的起居日常。
只是正则这名讳实在不像个女子,也不知是有什么典故。
殷却暄眉眼舒朗开,让她平身,虽然幼娘和皎皎她们和自己最亲近,但深宫关系混乱错杂,如老树盘根,还是需要宫里人的指点。况且人多,人际关系牵扯起来也负责,她毫无人脉,也要借助凤和宫的女官宦臣。
“嬷嬷,本宫今日是先召见六尚与各司管事,还是先召见妃嫔?”皇后她还是第一次做,从传旨到大婚时间又仓促,有好些东西来不及洗细了解。
“按理今日娘娘是该接受六宫朝拜,但后宫并无妃嫔,六尚明日才有资格前来拜会皇后娘娘,所以娘娘今日可得清闲清闲了。”正则温和且恭谨的回应,让殷却暄好感倍增。
殷却暄为今日可以歇息深感轻松外,也有些意外,掐指一算,陛下姬亥今年该十九了,就是有几个三四岁的皇子皇女都应该,怎么能一个妃嫔也没有?瞧着昨夜生猛劲儿也不是个有隐疾的。
但她也不好多问,只是又迂回不死心问道:“那陛下亲近的侍寝女官,贴身宫女可要见见?”
“陛下不兴这个,又崇尚节俭,周身只有大总管江从与几个宦臣侍奉。”
殷却暄轻轻的敲了敲脑袋,姬亥还挺守身如玉,但是这大概就意味着,像昨夜那么遭罪的事儿,未来不短一段时间没人替她分担,甚至可以说她得夜夜遭罪……
她又摸了摸身后大理石砌成的浴池,面积似乎还挺大,好像镶嵌了不少宝石,还是用夜明珠照明的。姬亥崇尚节俭……
皎皎见她揉额头,以为她头疼,连忙挽袖替殷却暄悉心揉着太阳穴。
殷却暄回想正则的话,原本不疼的脑袋,竟是开始隐隐作痛,她抬手指了指鬓角:“皎皎,按按这儿……”
正则无不担忧的瞧着娇媚虚弱的皇后,还带着昨夜新承恩宠的娇艳欲滴,像是朵被浇灌了的花儿,单是气色不怎么好:“娘娘,奴去派人请太医来罢?”
殷却暄连忙摆手,想了个理由拒绝:“嬷嬷去忙罢,昨夜不过未曾睡好。”
她就是愁的,没什么,真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嘤,我提前肥来了,我的小天使们还在不在?
第11章
殷却暄沐浴后,先是换了轻便的杏色立领斜襟长衫,下身同色马面裙,外罩了件对襟披风。半干的头发拢起散在肩上,衬得温婉清丽,如枝头上水灵初绽的栀子花一般。
辛幼娘细细打量,嫁人后果真与在闺中不同,更多了几分清媚动人。
“娘娘,可要传膳时候不早了。”殿外有主膳女官倾身问道,只是貌似貌似不大恭谨。
满宫上下都知道皇后是个瞎眼的姑娘,年纪轻家世颓败,只单有副好相貌,甚好拿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撵下皇后之位。
所以他们这些人即便得了江从的指示,要好生侍奉,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不将殷却暄看得多重要。
“陛下早时走的时候用过早膳了?”殷却暄反问,姬亥早上走得早,她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呢,陛下说,若是娘娘起了,让您自己先用膳。只是娘娘若是单独用膳……”女官捏着嗓子欲言又止,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殷却暄只能模糊看见女官头上微微摇晃的珠串在阳光下闪着流水一般的光。
“不了,等陛下回来一起罢。”殷却暄即便听得出女官说话阴阳怪气,也因为心虚没心思往深里追究指责。
早上姬亥走得早,动作也轻,她睡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没尽到职责去侍奉姬亥起身就算了,还继续睡过去了,恐怕在姬亥看起来她这个皇后实在没有体统。
若是再不等他用膳……
殷却暄打了个冷战,她这个没权没势的皇后再三引得他不满,日子恐怕会不好过,所以还是乖巧一些。
“那端些点心来垫垫罢,下朝还要好一会儿呢。”辛幼娘皱眉冲着那女官吩咐。
女官顿了顿,脸色有些不霁的退了下去。殷却暄看不见,辛幼娘和皎皎却将女官的面色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只念着初入宫闱,不好擅自发作。
即便只有殷却暄一个人,宽阔的圆桌上还是被一叠叠精巧的点心糕脯摆的满满登登,辛幼娘打眼扫了过去,粗略有二三十样。
雪花酥方、一窝丝方、薄荷切片方、山楂糕、酸杏乳酪、□□茶、玫瑰火饼、八珍糕、水明角儿等,并着各色果脯,样数都齐全了,单是不见凤梨制品,心里咂舌。
当真是赶巧儿,主子最厌烦的就是凤梨了,恰好桌上又都是主子平常爱吃的。
皎皎见桌上有银耳雪梨红枣羹,当即惊喜的捧在殷却暄面前:“娘娘用些雪梨润嗓子。”
殷却暄不自在的咳了咳,脸红了又白,嗓子是有些哑,因为昨晚……
却也没说什么,只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吃着。
身上的酸痛缓解了许多,脑子也不似方才的粘稠,开始活动起来了。
姜太后不让她过去请安,也不送礼来,应当也是对她这个儿媳妇不满,故意推辞不见,也不给脸面罢了。
她心里啧了一声,嘴里的雪梨羹都不甜了。
太后算是她顶头婆婆,皇帝是她亲丈夫,一个不喜欢她,一个另怀心思。而且估计两个人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回头她顶着皇后的身份夹在二人中间,日子想想就知道不好过。
不过还是走一步算一步罢,她不做这个皇后,殷家就要彻彻底底被人遗忘了,想要翻身更是难上加难。
“幼娘,有红糖饼没有?”她侧身低声去问,神色严肃,外人看来她好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辛幼娘不见对此见怪不怪,夹了一块儿给她。
却只听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陛下万安……”
“……”
殷却暄慌乱的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手忙角落的起身,不料被圆凳绊了一个踉跄,反倒有些狼狈。
辛幼娘眼疾手快的上前将她搀扶着。
姬亥一身朝服走了过来。
殷却暄只见着一模糊人影迎面过来,见众人都俯身请安,忙得也跟着屈膝,语气尽量温柔。
“陛下万安。”
周围人不由得倒吸冷气,主膳女官却不由得扬起得意的笑来。
姬亥上前牵起她的手,让她向右侧转了半度。
殷却暄羞窘的恨不得掐死自己,她眼睛看不清,行礼错了方向……
姬亥听起来心情十分的好,也不为难她,轻笑一声,拉着她落座,声音依旧舒朗:“不必多礼,坐着就是。”
殷却暄眨了眨眼睛,强行将方才尴尬的一幕抛之脑后,全当作不曾发生,不自在的将手抽出来。
趁着姬亥心情不算坏,预备先发制人,提前负荆请罪。就算他现在不计较哪天翻旧账想起来再同她计较。
她低下头,狠了狠心,打算把面子都扔在地上,状似羞赧的搅了搅手指,拖着绵长的腔调道:“陛下~”
新婚的妻子语气黏糊些应没错!殷却暄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姬亥不用她做别的,就这般拿腔拿调的跟他说几句话,他身子就酥软一半了,恨不得掏心掏肺。
只是理智尚存,心里再怎么骚动,他也只是微微笑着,不置一词,看小姑娘想要说些什么。
姬亥回想起她早年在皇宫住着的时候,从不改娇气的性子,却也没跟任何人这样撒过娇,这样想想,竟是觉得浑身舒畅。
“陛下,臣妾早上实在不应该起晚……”
殷却暄貌似自责,微微咬着唇,娇嫩的不像话,好像下一刻就能哭出来。所以我都知错了,您就别责罚我了呗。
殷却暄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姬亥一向以宽和示人,只要她姿态放得够低,只要姬亥还想维持他宽容的形象,这件事儿多半就轻轻揭过了。
姬亥到底绷不住,明知道她是在演戏,心还是疼的一揪一揪的,抬手揉了揉她半干的发:“满满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多睡儿会是应该的,是我起早了。”
殷却暄被他触碰,下意识的有些躲闪,随后意识到这样不妥,继而装作若无其事。
主膳女官险些站不住脚,陛下竟然在皇后面前自称“我”?还把责任自己都揽过去了?明明不起身伺候陛下更衣就是皇后的错,凭什么陛下还说是因为自己起太早了?
江从面无表情,实则心中波涛汹涌,陛下平常对外虽然一向是好说话,老好人的形象,但这对着皇后娘娘不仅是好说话了,完全就是没原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