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据。”张录气恼地说道,“你故意引我签字据的。”
“哟,难不成是我摁着你的手签的字?”滟来扬了扬手中的字据,“罢了,你若不想为奴也可以,这样吧,留你一只手好了。你既然拿自身赌的,我总得要点什么,总不能坏了赌场规矩不是?”
张录有些恼了,看上去柔弱弱的女子,心怎么就这么狠?他仗着张侍郎的权势无赖惯了,蹭地跳起来道:“你以为小爷我这么好欺辱,想剁我的手也没那么容易,想要我的人也行,要不然你给我做妾,我的人就是你的……”
话音未落,一块骨牌径直朝他飞来,打在他嘴上,差点磕掉他的牙。
滟来拍了拍手,抱歉一笑:“对不住,手滑了。”她刀法不行,掷暗器的准头还是有的。
张录捂着嘴,忽觉她有些眼熟。
水月阁那夜,女子蒙面挥刀砍他手的样子忽然浮现在眼前。他吓得浑身一激灵,不会是那个疯女人吧,想起她脖颈有些疼。
滟来命棋烟将字据收好,说道:“你若想要回字据也行,我们到二楼再赌一场,你若赢了,这字据便还你,银两也给你。若不赌,我便将这字据誊写一份送到贵府,想必张侍郎不会赖账。”
***
没多久,张录便敲响了二楼雅室的房门。
室内摆着一张赌桌,张录径直走到赌桌前,问:“这次要赌什么?”
滟来自窗前转过身,冷眼望向张录。那夜在水月阁,张录也算知情者。
“楼下人多眼杂,我叫你上来,是有件事要问你。”滟来掀掉面纱,“你可还记得我?”
张录吃了一惊,连退两步:“原来当真是你。”
他这会儿早没了当日非礼她时的大胆,早怂了下来:“女侠,饶了我吧,那夜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日后再不敢了。”
滟来曼步走到他近前,问:“谁与你说我是女侠的?”
“于妈妈说的,她说你是她买来的,原想让你和朱弦睡一晚,逼你待在水月阁,谁曾想你不仅自个有武功,还有人助你,夜半将你救走了。”
于妈妈果然和崔玉珠有勾结。
滟来又问:“这话你信?你见过水月阁好吃好喝招待新买来的妓子,还命朱弦给她抚琴听?”
张录摇摇头:“不曾见过。”
那日,他是躺在雅室床榻上醒来的,水月阁的兰凝守在他身边,看他醒来,给他端茶倒水,待他极是温柔。后来于妈妈进来,便与他说了这些话。他只顾着看兰凝了,于妈妈说什么都信,事后也没细想。
“你深夜闯到别的雅室,于妈妈也没怪罪你?”
张录抚着脖颈:“没有。我都伤成那样了,她哪敢怪罪我?”
滟来冷笑:“你伤成那样还不是自找的。你听好了,这张字据就放在我手中,我也不要你卖身为奴,更不会告诉令尊,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倘若有那么一日,我希望你能将那晚之事实话实说。”
“那是自然。”张录连连答应。
滟来命棋烟将那五百两银钱递给张录:“这银钱送给你,出门就说你又赢回来了。”
张录双目一亮,喜滋滋地揣起银两离去,出门前滟来又道:“张公子,我好心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再赌了,赌真不适合你。”
张录只觉这话甚是扎心,可又不敢辩解,出门正好遇见宫越大步流星走来,看他抱着银两,驻足问道:“张录,燕姑娘怎么把银两给你了,别是你抢的吧?”
张录仰头说道:“说什么呢,我能干那样的事,自然是我赢回来的。”
宫越冷嗤一声:“鬼才信呢!”
他敲了敲门入了屋,说道:“燕姑娘出千的本领不错,不如我们俩赌一局。”
张录:“……”
还真出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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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侯府
滟来浅笑:“我怎敢在宫大人面前卖弄。”
出千都被他抓了现行,可想而知宫越的眼睛有多利,要她和他赌,岂不是上杆子找死,恐怕输得亵衣都不剩。
宫越也不过说说而已,他并不擅赌,偶尔来赌坊玩只因这是他相熟的弟兄开的。他自觉真要和她赌起来,他还真不一定赢。这姑娘赌技不错,会出牌,居然还敢出千,偷着换牌时,手快得很。张录惯在赌坊里厮混,还被她坑成那样。
宫越想起她换牌时的样子,眸中浸了笑意,将带来的刀放在赌桌上:“女子学武多用剑,似你这般喜用刀者却不多。”
“这便是你说的那把值二百两的刀?”滟来拔出刀耍了几下,这把刀虽没有连皇后赐的那把刃利,但刀身修狭,刀柄也细,用起来更应手。
“我可没说值那么多,是你非要给我二百两的。”宫越生得俊朗,平日里常穿缙卫官服,自有一股英气。今日沐休换了身便服,一件石青色圆领衫,腰束玉带,英武之中添了几分雅致,“刀也罢,剑也罢,总归是死物,它的价值,主要还在于使兵器的人,便是名刃在手,你若不会用,还不是废铁一块。”
这句话滟来赞同,这把刀或许比不上原本那把利,但使起来的确更适合她。
“你说使刀的女子不多,总归是有的,说来听听,都是谁?”滟来轻抚刀身,问道。
宫越略一沉吟,说道:“天底下使刀最有名的女子,当有两位。第一位便是先姜皇后。她所使的新月刀在姜家已有百年,可谓名刃。姜皇后一套“冷月清光”刀法,号称天下无双。还有一位,便是北厥国的阿史蓝,她天生神力,使一把龙雀大环刀。永丰年间,大胤与北厥国大战,她曾败在姜皇后手中,距今已有二十多年。如今大野之中,使刀的女子也有,但都及不上这两位。”
滟来不意竟从宫越口中听到了母后的讯息。其实,鉴于宫越私下曾对她的容颜和脾性妄加点评,虽说决定跟他学武,但对他始终有几分不喜。如今听她大赞母后,再看他便颇觉顺眼。
宫越察觉到少女直直凝视着他的目光,虽说平日里形事端稳,难免有些脸热。滟来并不觉有异,只盼他能多说几句母后,因又问:“既然阿史蓝力大无穷,又使一把重刀,那……那姜皇后竟能胜过她?”
宫越瞥她一眼:“你以为比武只要力气大便能赢?没听说过四两拨千斤和以柔克刚?”
他指挥着滟来将以前所学刀法耍了一遍,说道:“还是那句话,太繁琐,你这刀法到宴席上去表演,一定获得满堂彩,可若要与人打斗,却处处破绽。我怀疑教你以前的师父出身教坊,无论刀法还是鞭法都不适合打斗。”
苦茶并非出身教坊,虽是太监,却是大内有名的高手。难为他为了教习她居然编了这么一套繁琐的刀法。
滟来嘴唇无声翕动骂了苦茶几句。
宫越看在眼里,忍不住唇角轻勾说道:“不过这套刀法删繁就简后,还是一套不错的刀法。”
他将赌桌移到墙边,腾出屋正中一片空地,指点着滟来将多余的招数去除,只余凛冽的杀招。待到滟来将新的刀法全部记住,已到日中。
滟来练了一身薄汗,原本姣白如玉的面庞透着粉,一如日头下慵懒绽放的花。
宫越心头疾跳,调开目光说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你平日里勤加习练,务必练熟。待到下个休沐日,用这套刀法与我对决。”
待宫越去了,棋烟说道:“先皇后倘若还在,殿下就不必出来跟着旁人修习武艺了,孤男寡女的,总归不好。”
滟来也知不好,可要她到哪里找真心教习她的女师傅。倘若禀明父皇,便是换个太监教她,有连皇后在,那人又岂肯倾囊相授。倘若不学,日后若遇到危险,只怕连抵抗都不能。
她如今日子再不比以往,每行一步都要步步惊心。
午后,滟来到西市逛了一圈。
连皇后的生辰快到了,往年她都会送生辰礼,今年自然不能不送。为免她生疑,不但要送,送的礼还要比往年更新颖用心。
她逛遍了西市,还是没找到可送的稀罕物。
棋烟问道:“殿下不如学着崔县主,也送一幅字画。”
“往年我都送奇巧新颖的礼儿,今年不能只送字画,再说,我也不能效仿她。”滟来目光忽一亮,连无瑕也是要送生辰礼的。他久未回京,说不定能送什么新奇物什,她也好开开眼。倘若效仿他也送一份,瞧瞧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想想便觉解气。
***
薄暮时分下起了雨,直到入夜,雨还未停。
滟来烦恼地卧在窗台上等了会儿,瞧着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她自支开的窗子里跳了出去,冒着雨去了昌平侯府。
这府邸是连晟封侯后新起的宅子,到如今也快十年了,占地颇广,院落极多。她也不知连无瑕住在哪个院,那日是被连无瑕抱着来的,如今要她找却不容易。绕来绕去几乎迷了路,直到她遇见了金蔓。
她撑着油纸伞缓步行在雨中,身侧跟着的小丫头提着食匣。
滟来跟着两人,沿着弯曲的回廊,来到一处院落,门楣上书着“淡墨轩”。金蔓进了院,滟来不便走门口,自墙头上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