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等到你嫁给我,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要是还这么客气,那不是要累死人了。”奉九到底年幼,脸一下子红了,尤其宁诤刻意把“日日夜夜”四个字说得又重又缓,别以为谁听不出来,她心里有股火儿,端起茶杯把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她面色一端:“结婚了再说结婚的事儿。”
宁铮又问:“刚才在我背上都睡着了,现在不睏了?要不要小睡儿一会儿再回去?”
你是认真的么?奉九吃惊地抬头,一口气没喘匀,刚喝下去的茶登时呛了出来,咳得面红耳赤。
宁诤很是有眼力见儿地过来,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急,不急。”
奉九这才确定,这就是个有恶趣味的家伙,以逗引自己着急出丑为乐。
“不了,我现下就想回了。”奉九扭着身子躲开他的手,宁铮也没再坚持。
奉九难免嘟着嘴,满满是小女孩的娇憨之态,却又有着女人的妩媚,美而不自知,这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了吧。
宁铮也逗弄够了,生怕她再生气,于是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路上宁铮问奉九想不想学开车,奉九拒绝了,说要是想学,会跟自家大哥学的,宁铮也无话可说了:未婚妻家太富有,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什么都见识过,什么都不稀奇。
过了一会儿,宁铮又问奉九新婚蜜月想出国么,奉九略显烦躁地动了动身子,尽量维持着礼貌地再次拒绝了,心里却是想骂人,还新婚蜜月?听都不想听。
宁铮也不是没眼色的,看出奉九的冷淡,为了不再讨人嫌,两人剩下的路只能一路无话地到了武陵园,奉九下车跟宁铮又鞠了个躬,挥了挥手,毫不迟疑扭头就往里走。
宁铮迟了一步,也跟着她下了车,从后面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句:“下个星期想去看电影么?”
“不想。”眼看家门在望,奉九这回连装相都不肯装了,头也不回干脆利落地第三次拒绝。
宁铮笑了,“那好吧,以后我们再约。”
约你才有鬼。奉九腹诽着进了西角门。
宁铮沉默地看了许久:这样的背影,还得看很久,才能不用再目送她离去吧?
跟她认真吧,她跟你插科打诨;跟她玩笑呢,她就故意生气当真;跟她来硬的呢,她就哭得跟窦娥似的那么冤……真是个滑不留手的小滑头。
他坐进车里,疲惫地揉揉眉心,支长胜一缩脖,也不多话,一踩油门,黑色的别克缓缓驶离了武陵园。
奉九进了门,原本一直上扬的嘴角很快就耷拉下来,对着迎出来的秋声摆了摆手,垂头丧气地进了自己的院落。
应付一个大活人果然很费精力,奉九离了歪斜地走到床边,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忽然听得“咕咚咕咚”的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奉九赶紧翻身坐起,下地出了门,果然,小不苦正跑得冒烟咕咚地直奔她而来。
奉九立刻眉花眼笑,张着胳膊拍着手地欢迎心爱的侄儿。
这一阵子因为要打点虎头出国而忙得跟小侄儿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不苦爱娇地一头扎进姑姑怀里,扭扭蹭蹭地美得要命,连后面跟着的大嫂院里的丫头都笑容满面。
丫头把小少爷送到就离开了。
姑侄二人亲香了一会儿,就双双进屋去,奉九从自己卧室里的壁架上拿下父亲前几天从银行拿回来的美国好时可可粉,打算兑上牛奶和蜂蜜,给不苦冲一杯牛奶可可喝,这也是当时非常时兴的一种西式饮品,小孩儿和女孩儿都喜欢。
不苦看到姑姑手里拿着的一个没见过的圆柱状高高的透明玻璃瓶子,里面装着黑褐色泥土一样的东西,问姑姑这是什么?
奉九告诉他这是可可粉,跟巧克力差不多,不苦误会了,立刻跃跃欲试打算直接“来两勺”。
奉九哈哈一笑,耐心告诉他:“这东西可不是这么用的,这是纯可可粉,苦得要命,不能直接吃的。”
谁知不苦来了拧劲儿,非要试试不可,鼻孔翕张,非常执着。
奉九一看他还没完了,试着设想了一下这么做对不苦的影响,一番估量后结果是可以承受,再说不苦最近脾气见长,有点说一不二的气势,很执拗,借此机会让他吃点亏长点记性也挺好,于是把一把银调羹子递给他,让他“想试就试”吧。
不苦欢天喜地地接过,贪心地挖了冒尖儿的一大勺可可粉,奉九“哎”了一声,这可不是她预想的,本以为他浅尝一下,吃到苦头也就罢了,可惜来不及阻止,一只带着五个肉坑儿的小胖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往自己雏鸟嗷嗷待哺一般张得大大的嘴巴里一送,再心满意足地一合,品品滋味……
世界瞬间安静了,奉九担心地瞧着,就见不苦那原本就占了半张脸的清水黑丸一般的大眼睛猛地瞪得更大,充满了惊恐,刚刚闭得紧紧的小嘴巴不由自主地欠了个缝儿,“噗噗”地开始往外喷着黑褐色的烟儿,伴着阵阵咳嗽,声音也由小变大。
这情形真是能让人笑破肚皮,当然奉九为了小侄子人虽小但尊严可一点不小着想,还是忍着笑告诉不苦马上吐出来,不苦照办,咧着嘴呸呸吐着嘴里剩下的还没融化的可可粉,大眼睛里被呛满了泪水,顺着嘴角流着浓黑色的口涎,狼狈极了,小模样极是可怜。
奉九又倒了一大杯清水让他漱口,幸好不苦早就学会了刷牙,他一边仰脖“咕噜咕噜”地含水再吐,一边抽抽搭搭哭了出来,因为是自己坚持要这么做的,实在没脸嚎啕大哭,没一会儿鼻涕眼泪淌了一脸,再配上脸上沾的黑色可可粉,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奉九绝倒。
好一会儿,奉九才安抚住了不苦,姑侄俩玩起了嘎啦哈。
过了一阵儿,奉九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就想笑,不免嘴欠地逗弄不苦应该改名为“真苦”了,本来跟姑姑玩了一会嘎啦哈都要把这茬儿忘了,这会儿不免又想了起来,不苦嘴一瘪又要哭,
奉九一看要惹祸,赶紧割地赔款地签了个不平等条约,这才把小家伙稳住了。
等天色渐晚,奉九带着不苦去奶奶的院子请安兼吃晚饭,不免一路走一路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待走到奶奶的院子附近时,她把不苦交给正好遇到的下人,自己往北多走了几步,抻长脖子看了看后面三叔三婶的园子,暮色四拢下,园子还是那个园子,里面的树木、花、草、亭子、各个小套院,一样不缺,她忽然意识到,呀,只有虎头,已经不在了。
☆、第19章 融化
时光荏苒,奉天的秋天,比短得一闪而过的春天要长不少,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虎头离开时是初秋,而现在已经到了麦穗金黄、枫叶红透的深秋时节。
这一天奉九刚从小西关教堂跟林神父学英语回来,媚兰刚巧打来电话,约奉九去离奉天一百多公里的盘山县看丹顶鹤。
媚兰这阵子正对摄影术感兴趣,早听说盘山县的鸟儿成千上万,到了十月份越冬南迁前极为壮观,不禁心痒;而且她暑假里刚刚跟某人学会了开车,于是放胆邀请奉九前往。
主管奉九日常生活的一向是大哥唐奉先,刚开始并不同意,因为这次没有其他大人跟着,生怕有个什么闪失,但在听说父亲已经把最得力的侍卫卫镧出借后,就同意了。
原本奉九、媚兰再加上文秀薇和郑漓的四人小团体,在中学毕业后,升学的升学,要嫁人的嫁人,再也凑不齐了。
奉九想通过跟宁铮协商解除婚约的企图已然宣告失败,对着软硬不吃的宁三,奉九已经无话可说,自己有时也不免苦中作乐,自我调侃着类似“都怪故去的母亲没事儿把自己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干嘛,看看,军阀恶霸都来抢亲了”之类的话。
她自己在那儿摆着一副与平时活泼跳脱极不相衬的怨妇样儿,倒不觉得什么,只是听了这话的媚兰:“……”,奉灵:“……”。
等到了九月份,大概是觉得婚约已稳,宁铮提议,两家一通气儿,于是《奉天日报》专登各种启事的版面上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小小角落,就刊登了宁家三子宁铮与唐家六女唐奉九的订婚启事,措辞中规中矩,完全随大流儿。
饶是如此,这则启事也是立刻传遍了奉天城,委实震惊了不少人,连远在北平和上海已然开始大学生活的文秀薇和郑漓这两个闺蜜都纷纷写信来打探消息,在信里,她们先不约而同地花痴了宁铮的美姿容一会儿后,都后知后觉地替奉九操起心来。
这几个家世良好的女学生之所以能相处融洽,自然是因为在很多事情上见识相近,比如在婚姻观上,都觉得不要嫁入什么等级森严或过于庞大的名门贵胄家为好:规矩大人际关系特别是妯娌关系会非常复杂,不好适应。
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她们都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更幸运的是父辈普遍开明,没想着拿女儿去做交易,更不用像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中国女性一样,为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而结婚,所以说不管哪个年代,女子如果自身财力雄厚,衣食无忧,那么如果不是为了爱情而把自己陷到明显不如未婚状态的已婚妇女的生活里去,那就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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