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一片混乱,缠着他,将他拖入泥潭,任由他挣扎,也只能越陷越深,唯有一丝清明,将那个声音带到了他耳边。
他很想睁开眼看看声音的主人。
“郁子肖,听得到我吗……”
“姜柔……”
床上的人眼睫微动,抓紧了她的手。
姜柔感受到他的动作,几乎喜极而泣:“我在,郁子肖,你睁眼看看我。”
床上的人似是听到了她的话,缓缓睁开了眼,片刻回神之后,怔怔地看着她。
姜柔的眼睛一圈都红红的,往日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也布满了红血丝。
“你……”他刚张开嘴,眼前的人突然扑倒在他怀中,轻轻颤抖着。
半晌,他听着细微的啜泣声,才明白过来,他的小夫人,是在哭。
郁子肖费力地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抚上姜柔的背,轻轻摩挲着。
“怎么了?”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喉咙里像卡着一块炭,灼烧得难受。
姜柔只是趴着,摇了摇头。
直到郁子肖感觉前襟都湿透了,姜柔才抬起头来,眼睛红肿。
郁子肖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你这样哭,我还以为我死了……”
话刚脱口,姜柔眼神一慌,连忙把手伸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郁子肖看着她这副神情,再也生不出嬉笑的心思了。
“你已经昏迷八天了,一直高烧不退,他们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姜柔声音也有些哑,还止不住嗓子里细细的抽泣着,一双泛红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我……我很怕你会挺不过来,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说这样的话?”
郁子肖轻轻点了点头,握着姜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好着呢。”
姜柔感受到他胸口虚弱的心跳声,不放心地松开了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有些烫。”姜柔收回手,“你饿不饿,这些天你吃什么吐什么,我只能给你喂一些米汤,我瞧着你都瘦了许多,腕子上的骨头突出来了。”
郁子肖一动不动地看着姜柔,突然发现他醒来后,姜柔似乎……话多了一些。
姜柔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碗递到他嘴边:“喝点水吧,你这些天昏睡着,一直在梦呓,嗓子都烧哑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也不知道你现在吃不吃得下去……”
说着说着,她突然哽咽了,将所有的话都止在了喉咙里。
她难过地看着郁子肖:“为什么总是受伤呢?侯爷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只身涉陷?”
“我的人生是如你所说,真的很无趣,所以我只有这么一点盼头,就希望你活着,如果你出了事,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郁子肖看着姜柔,竟有些不知所措,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是终究没能说出来。
姜柔也没等他的回应,说完这些扭过头抹了把眼睛,起身道:“我去做些吃的,等我回来。”
郁子肖看着姜柔离去的背影,恍然间,似乎在飘摇中寻到了一丝慰藉。
他从小长到现在,未曾有一刻敢失了戒备,暗处有双眼睛盯着他,纵然他再小心,也落了那么多的伤,又怎敢放下心去像常人一样生活?
他早已变成了这样的人,怀疑身边的一切,谁都不肯信,从未像现在一般,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将身心都交付于姜柔,接受她给他的一切。
因此也格外贪恋这样的时刻。
他甚至想,如果姜柔真的会伤害他,那就把命给她罢了。
姜柔回来得很快,端着一碗粥和两碟小菜,在床上支了小桌放好,俯身扶着郁子肖坐起来。
郁子肖生起病来,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不仅是身上无力,神色也倦怠了许多,此时就显得十分依赖姜柔。
姜柔怕烫着他,就用汤勺舀了粥,吹凉了再递到他嘴边,紧张担忧地看着他,唯恐他又吐了出来。
郁子肖被她喂着吃饭,静静注视着姜柔。只想着,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躺在这里,由她照料着,什么都不去想,该有多好。
只是不能。
他开口:“你那日……怎会在这里?”
姜柔轻轻用指尖划去了他下巴上粘的一粒米,小声道:“那天你出去后,我总是心不静。我一闭上眼,就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
“盼晴那日出去买东西,回来时告诉我府外有些人,神色鬼祟,像是再沿着宅子寻找什么。我心里慌得很,觉得什么都不对劲,就换了丫鬟的衣服跑了出来。”
姜柔垂眸:“我很担心你,又不知道怎么办,就到这观里找了云公子,请求他帮我找到你。”
“那晚他带着你回来的时候,我看着你的样子……我很害怕。”
郁子肖心中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这些天,外面发生了什么?”
姜柔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告诉他,犹豫了片刻,才终于开口:“郁府,被包围了。”
“太子将驿站的事禀报给皇上,然后,以你拦截驿站信件为由,要来郁府搜查。”
看着郁子肖神色突变,姜柔又宽慰他道:“但是母亲坐镇府中,他们还不至于乱来。”
郁子肖听了,神色没有一点松动,只盯着她道:“不止于此,对不对?”
拦截驿站的信,皇上至多当他是凭着地位胡作非为,如今竟然能劳师动众将郁府监视起来。
御状还在他这里,太子不会提及阎周的事引起皇上怀疑,那么——太子,是如何跟皇上说的?
姜柔低头不语,郁子肖抓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颤抖:“说实话,我的罪名是什么?”
姜柔抬起头注视着他,她从未看到过郁子肖这样落魄的样子,曾经那人的成竹于胸,志在必得,此刻全都不见了。姜柔被他抓着手,只能感受到他手掌细微的颤抖。
郁子肖,他在害怕。
“你……”她回握着他的手,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留守驿站的人被太子活捉了回去,指认你那日去驿站拦截了给皇上的御状。”
“舅舅他……出事了,他到修泰去,利用官职之便私收重税。银票,已经在徐家搜出来了,修泰的知府也指认了是被他胁迫。”
姜柔说到这里,声音也颤抖起来,紧紧握着他的手,“太子说,那封信件,本是修泰的知府写给皇上的御状,告的正是舅舅,而你为了包庇舅舅,去拦截了那封信。”
郁子肖听了,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突然缩起身子,剧烈地咳了起来。
“侯爷!”
姜柔去扶他,就见郁子肖嘴角有鲜血流了下来,手上沾染了许多。
郁子肖只觉得腹腔中的血都在向外呕,像积了一口郁气,被压抑在身体里,这些血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只恨不得将这血全都吐出,才顺得了那口气。
原来这一切,早就是萧承文安排好的。
他早该想到,萧承文即便看重莫中何,也不该让他看到所有的事情,而自己也在得知阎周有问题后,就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才会在驿站被萧承文堵了个正着。
私拦御状,包庇罪臣。
这是欺君之罪,况且他还有与徐若宏窜通之嫌。
“郁家,徐家……”郁子肖沉默半晌,竟痴狂地笑了起来,“萧承文这次,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了!”
第39章
“侯爷……”姜柔抓紧他的手, “还有宣王在, 你要安心养伤, 切莫冲动。”
“不……”郁子肖低喃着, 突然伸手在上衣前襟中急促摸索了一番, 抽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御状,还有这份御状在, 我要把这个交给宣王!”
还有外祖父和姨母在,若只有徐若宏一人犯了罪, 未必会牵连全家。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承认他拦截了告发徐若宏的御状,否则便是默认了徐家与郁家皆知此事。
外祖父掌财政大权, 此事若将徐若宏的罪名钉死,太子必定会在外祖父那里做文章,极有可能给他们打上一个私用财权作威作福的罪名,到时候再加上太子的推波助澜,他郁家与徐家, 就真的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郁子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姜柔急忙拦住了他。
他心中所想, 她怎能不知, 可是如今这情形,郁府外都是太子的人,郁子肖如何能将御状交给宣王,她劝道:“你伤势未好, 不可妄动。”
姜柔看着他,下了决心:“侯爷信得过姜柔的话,让姜柔去。”
“不,不可。”郁子肖挣开她的手,转过身来一字一顿道,“我不能再将自己的软肋,交到他手中。”
郁子肖虽还在病中,力气却也是姜柔不能及的,郁子肖腿上的伤尚未痊愈,步子并不稳,姜柔拉扯着他,却也挡不住他的步伐,正当郁子肖走到门口时,那门却突然从外面推开了。
云辞走进来,看到郁子肖已醒,似是有些诧异,目光一转,就看到姜柔求助的神情。
姜柔急道:“侯爷他要去送御状。”
云辞拦住了郁子肖,看着他:我去送。
郁子肖自然明白自己如今出去几乎等同于送死,然而却也没有其他办法,牧风还未将杜文梁带回来,只有将此信速速送去,才有可能挽回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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