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她纤细的手骨静静搭在膝头,可以想象袖口深处掩藏的风光,那把玉如意般的皓腕手感一定上佳,他浑身燥热,也许那种玉质的温凉可以缓解他的心火。
迫不及待的探手过去握住,果然有一股绵软的凉意穿透他的筋骨脉络延展进四肢百骸里,他贪凉于是越握越紧。
“王爷!我疼!”她疾呼起来,“您使这么大劲儿干吗?!奴才手肘儿都要被你撅断了!”
这一嗓子瞬间把诚亲王精心营造的氛围给嚎没了,这丫头压根儿不懂得什么叫做情调,半分眼色没有。不过打眼一看她确是有吆喝的理由,那截腕子上印着他五指掌印的红。
殿外廊间里,记彤史的太监孙兴抬开簿子朱笔一勾,又啪的一声合上,章莱拂尘伸出来拦住了他的入路,“慌什么?你小子悠着点儿,造假账可是重罪。这么急着下职,又打外头赌钱去的吧。”
孙兴拨开他的阻拦,把彤录携在腋下,“您老人家耳朵背,里头都喊疼了,您没听着。”言罢头也不回的下阶走了,章莱用小拇指肚子钻了钻耳洞,诧异的回头望着殿门。
这厢诚亲王丢开湛湛,掩手灭了灯烛,无边的黑暗降临,吞噬了他留在她身上的罪证。湛湛愣眼看着他心安理侧躺下的背影,心说简直了,这位王爷全无怜香惜玉的意识,能把人气的肝儿疼。
她气鼓鼓的捞起被领面朝里躺下,不知道谁铺的床,单单留了一床被子,两人背靠着背远远距着,中间一道深川巨渊,初春夜晚的凉风从豁口处肆意妄为的侵入,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湛湛抖了个哆嗦,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掖,诚亲王那边似乎也持着劲儿,她拉过来一寸,他就拉过去一尺,很快的湛湛便被完全晾在了外头。
“王爷?”
“嗯?”
“明儿再让他们加床被褥来吧?这么着不成。”
他不接话了,湛湛上牙磕着下牙,“王……王爷?”
又过了会儿,诚亲王的声音远远的从她肩头漫了过来:“冷了就直说。”
他耐心等着,凭之前两人相处的经验,本以为她处了下风便会低头说些告饶的话,结果等了大半天她却没有回应。
允颀忍不住回过身看,她身子蜷在一处呼吸均匀竟然睡着了,想了想也是,一大清早动身入宫颠簸了一天,晌午那顿饭也没怎么吃好,换谁也该累了。他靠过去张开被子把她裹住,她衣襟上沾染的寒气扑面而来,这使得他瞬间有些后悔。
湛湛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接上他方才的话呢喃,“王爷,我冷。”他把她揽入怀中,把心里的热渡到她身上去,“在我跟前你又何必假充大个儿的呢?灰八爷似的,躲在旮旯里闲磕牙。”
诚亲王这个人真挺矛盾的,明明对待她时有副热心暖肠,嘴上却时时刻刻不忘损人。
“您才是耗子呢。”他怀里热烘烘的,湛湛莫名贪恋那股温暖,再离得近些似乎能听见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从今往后,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想到有这样一颗隆隆跳动的心陪伴她身边,她大概也会觉得无比安心吧。
“在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不强迫你做那事儿,只是夫妻之间本就应当亲亲热热睡一通被褥的,要是这件事情你都抵触,要同我割袍断义,那你今儿答应我的话怎么说?”
湛湛万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扯到明面儿上说,作为他的福晋,她是有责任有义务去满足他的需求的,不管她是否愿意,无论什么时段。不料他处理这件事情的结果,是尊重她的意愿。
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隔了一天,他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态度,白天那时也是如此,他主动跟她探讨未来两人感情的前景,就连他说他要追她,也是义正言辞事先征求她的认可。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阅历有关,诚亲王驻藏多年,他跟京门的爷们儿不同,他去往过更高更开阔的地方,没有宫墙城门的约束,心胸也比寻常人要更加宽广。
湛湛心头荡开了涟漪,他说他心里有她,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选择克制自己的私欲,从而平等跟她对视,她对他的认知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禁想象他的视野里览瞩过何等恢宏壮阔的风光,才能达到如此开明的心境。
湛湛不清楚自己目前对他是什么感情,只觉得他的那份情意热切而来,她防不胜防,处了在四面楚歌的险境之中。
得亏是在夜里她的脸有多烫有多红,他都瞧不见,她接着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不过我答应您的话不会反悔。奴才不知道夫妻之间该怎么相处,咱们都是头一回,您见识多,往后去奴才还要指望您多多指教。”
她仰脸儿,额发蹭在他的下颌处,又道:“王爷谢谢你,倘若今儿在宫里头,不是您那般照应我,奴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宫里人相处,他们一定都是瞧在您的面子上才对奴才这样好的。奴才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明儿早起我给您包饽饽儿吃吧?”
她的心性儿稚嫩又率真,这番温言体恤的话从她口中直白的说出来,真能把人说得心尖儿颤悠。
允颀逐渐体会出了一点心得,感情是两人共同拥有的,他做出什么样的举措,她便给出什么样的回应。之前他的行为确实有些贸然激进,她就跟着吵嚷叫嚣,眼下他延缓了下来,她便跟他的步调一致,更加敞开心扉了。她之前还哭着不肯嫁给他,现下居然肯为做吃的了,这就是个十分巨大的进步。
至于夫妻间脸红心跳的那件事,允颀有诸多顾虑,一来湛湛当下的年岁经过他研究之后确实不适宜生养,若行夫妻之实,便会致她于身怀有孕的风险,如果通过药物避免她受孕,亲王福晋避孕这样的风声传入宫里,必定会生造出不必要的麻烦。
再者他们的感情像新生的嫩芽,跟凛冬的枯枝比起来是个冒尖儿的突破,但也紧紧只是是浮于表层的春色,距含苞待放还差个时节,离至深至交的地步也许还隔着漫长的四季。
或许再耐心等等,等一个春暖花开,水到渠成,那种心意相通下的温存,应该远远要比盲目生涩的探索有滋有味儿的多。
下定这样的决心不容易,然而当真正把一个人放在心里的时候,或许对方的意愿要比自己的心声更加重要。
“你不用跟我道谢,”他掖紧被角:“之前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你是我的福晋,夫妻之间相互扶持,亲恭和睦方为正道,我关照你是应当的,至于饽饽儿,你能起得来才成,不早了,闭眼休息吧。”
诚亲王的话语很轻,有种催眠的效果,她听着他的心跳,还没来得及跟他道个晚,就沉入梦境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让咱们家王爷真正等到22岁哈哈哈哈
等后面情节突破了就安排!!!
第43章 小鹿乱撞
次日湛湛果然没能赶上做饽饽儿,她坐在镜匣前梳妆时,诚亲王已经晨起步库完毕打外头进门来了。
亲王福晋的服饰发型乃至妆容都是有一定制式的,虽然不必像昨天入宫那样打扮隆重,却也要比出嫁前的穿着繁复的多。从前打一根辫子戴朵绒花,脸面就齐整了,嫁人后要梳两把头,扎燕尾,处处都是讲究。
丫鬟嬷嬷们忙活着还不够,诚亲王靠坐在案几前也顺便帮她参详,她今天穿了件蓝缎盘金绣折纸花纹的旗袍,配着点翠鸟蝶的头花,活像青花的纹路点缀在了她瓷白的肌肤之间。
“我记得嫁奁里有一匹大红绣彩云花蝶的纳纱缎,回头先让衣库照着你的那件吉福做身儿衣裳。你穿红色的更出众。”
桂荣听着忙帮湛湛应下了,上完了口脂,湛湛侧头看了看鬓边零星的装饰道:“奴才觉得这样就挺好,王爷你说呢?横竖又不出家门儿,不必过分打扮了。”
他从镜匣里挑了支朱玉花篮银簪插进她一侧的鬓发里,左右端详了下才满意,“之前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珠宝首饰,我就随便挑了些,你若是不满意,随后再让他们换。”
宗室娶亲,嫁妆并非由女方的母家筹办,而是由宫里承办亲王婚事的礼仪处负责。筹办女方的嫁奁,首先要拟定具体内容,来列清单,然后将清单交给太皇太后,太后讨论增减,确定下来之后才交给各个机构分头筹办。
镜匣里铺陈着钿子,簪子,耳坠,手钏,戒指各色各样,琳琅满目的饰品,这些也都来自宫里事先的筹备。
没想到她的嫁奁是他由过目后亲手挑的,湛湛收拾的差不多了,蹲腿请个安,“奴才没什么不满意的,只要是王爷挑的奴才都喜欢。”
他叫起,提起她的手拉她到身边来,一个一个为她戴上金朱石累丝的指甲套,“宫里宗室各大臣给得那些赏赐礼物还在西殿里放着没收拾,你得闲儿挑几件喜欢的留着先用,剩下的存起来以后再说,外院那边也找我商量过了,眼下我留京,府上也有了正经的主子奶奶,咱们王府的庶务往后就交给你主管了。”
湛湛顿感压力倍增,“谢谢王爷您这般信任奴才,只是奴才之前在娘家学的那点本事都是皮毛,奴才怕担不起王府上的这份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