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儿是跟你学的,你当你自己说话就好听么,话扔人脸上,能把人砍一跟头。横竖你不能不答应。”
“为什么......”
“你忘性倒是大,爷辛辛苦苦给你涮菜那时候你可承诺的好好的要给我报酬,现在我有主意了,就是这个,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湛湛不挣扎了,奈何手被他牵着没法儿擦脸,泪珠沿着眼眶打转儿,“您就会欺负人!”
这下轮到允颀困惑了,他光明正大的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有毛病吗?难道真如她说的那样方式太过粗鲁莽撞了?
“可能是我太直接了,”他松开她语调放缓了些,用她的手绢帮她擦泪,“我头回追姑娘,又没什么经验,要是让你觉得唐突了,你见谅。”
居然连声道歉都没有!湛湛夺了手帕,愤恨的转过身去,在他看来可能她是生气了,其实她是在掩饰心里的紧张。
其实诚亲王除了脾气有些耿直急躁之外,对待她的各种行为的确无可挑剔,在宫里人面前对她百般维护,若不是他降尊纡贵跑前跑后为她找吃的,她可能早就饿趴下了,应该没有谁家的王爷会冒着脏手的风险为自己家福晋剥烤白薯的。
她觉得他挺好,不可否认内心深处的确是有所触动的,可是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对他的喜欢。
他五爪绣龙的蟒靴从她身后踱了过来,在梨花满道的地砖上晃身浅游,湛湛避开眼,心绪却更加乱了。
两人相对默了半晌,听见他轻咳了一声问:“考虑的怎么样了,不说话我就权当你默认了。”
见她终于肯抬起头了,允颀心头也蹿腾起来,强自按捺了下道:“在感情这上头我也是初来乍到的新手,说实话,情爱两字的内核是什么我不懂,我只知道你饿了你哭了我心里头也不好受,只想对你更好一些。横竖咱们磕过头拜堂成亲过了,再怎么说是段机缘,不试试怎么知道什么结局?我是深思熟虑做出这番决定的,你觉得不适应,咱们之间可以不着急慢慢来,但是我得确保你有这个意向。湛湛,你说成么?”
“也......也不是不成,”湛湛被他这番套头裹脑的话说懵了。
她没有否决这让他感到心里一阵窃喜,“那就这么说好了,”允颀跟她约法三章,“谁也不许斗心眼儿,使心计,彼此之间用心对待,坦诚相处。”
“王爷,”湛湛支吾其词,“奴......奴才不懂您说的这个,奴才不会谈情说爱。”
“应该没什么难得吧?”允颀也有些含糊了,思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横竖就是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这总简单吧?”
湛湛害羞却也不是一个矫情的性子,她的命脉已经被打上了皇室的烙印,他邀请她共同探索这段婚姻未来的可能,于律法情理的层面,还有自己内心深处一点微毫的向往,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有可能是这位王爷唬人的本领太高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他形成了约定。
诚亲王是个不多笑的人,即便他的眼睛里温情似海,却没有丝毫笑意,奇怪,就是这样的男人,是怎么让她体察出他的好来了呢?
第40章 平西王爷
他探手摘掉了她鬓角垂挂的花瓣,对她坦白心迹以后,两下里对视一眼,就比之前更加熟络了一层。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忙于政务,是为了国家朝廷,直到遇见她,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追求的目标。
花没赏多久,慈宁宫就派了太监来请他们上畅音阁听戏,《武家坡》,《夜奔》都唱完了,轮到了湛湛点的那出《思凡》。
她不禁想象诚亲王穿着戏服扭身段儿,唱“小尼姑年芳二八......”会是个什么情形?直到下一出《大闹天宫》开演了,她还沉侵于自己的那番想象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被人捅了肋巴骨,她才惊醒过来,诚亲王递给她一个分剥完整的橘子,“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儿,叫你都没反应。”
怎么就琢磨起他来了?湛湛有些懊恼,总不能跟他实说,那样也太丢面子了,她望着戏台扯了个谎说:“《西游记》里头不是有一出讲的是师兄弟三人到了五庄观偷吃人参果的故事么,奴才在想那人参果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掰了一半的橘子分给他,允颀接了背靠在椅子上不言声,他想着她,这丫头片子心里却在想吃的,他们当中怕不是还差着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的距离。
戏曲正酣之时,御前太监魏尚手捧黄匣入了院子,诚亲王空出手拿起折子翻看,“二爷,还有其他三位藩王也都在?”
魏尚应是,“万岁爷在建福宫花园专门设了茶宴请三爷过去吃茶呢,几位王爷也都在。”
诚亲王颔首起身到太皇太后跟前告便儿,湛湛的视线里,太皇太后侧过脸看到魏尚后便点了点头,接着他便朝她走了过来,她忙调眼瞧着戏台,诚亲王俯下身来,话语吹在她耳边痒梭梭的,“你一人在这头还成吧?”
见她点头,他仰首正了衣襟离开,眼梢外一众的宫眷往她这边侧目,湛湛不敢承接她们的目光只好盯着戏台的方向,假装一副沉迷看戏的样态,吃完了一半橘子,又拿了诚亲王留在果盘里的那一半,一瓣一瓣咬在舌尖,爆出满口的甜。
皇后却紧盯她不放,悄声打趣儿道:“昨儿晚上你到底施了什么功夫?瞧允颀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样儿!”
湛湛差点没被橘子给噎得闭了气儿,“瞧瞧,这是皇后主子该说的话么?含着骨头露着肉,奴才听了害臊。”
妯娌之间的相处其实也是一门学问,皇后也不过是二十芳华的年岁,虽然正位东宫,她所需的不是所有宗室女眷战战兢兢的尊敬,湛湛说话大方自如,也不在意她说话是否得体,跟这样的人聊天儿才算是解闷儿。
“我听说富察荣荣跟你是亲戚?她是你什么人?”
听皇后提起荣荣,湛湛有些惊喜,“是奴才家里老太太娘家哥哥的孙女,跟奴才一同入宫选的秀。”
皇后哦了声,语气明显淡了下去,“刚进宫那时封的贵人,前儿晋位封了嫔,就住在储秀宫,往后得闲了递牌子入宫来玩,你们这对儿远方的姐妹也好絮絮话。”
宫里前段时间召集过那回选秀之后,后宫自然获得了一番充实,皇后为人再大度,皇帝每每抬举一个嫔妃,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刺激吧,这无关皇后的为人,世间的女人有哪个能够长此忍受自己丈夫朝三暮四,在无数女人中间流连的?即便那样做是为了江山社稷。
湛湛忙应了,心里惴惴不安起来,荣荣的近况听上去光鲜无比,却不知道她真实的境遇,获得皇帝的恩宠,她应该很开心吧。
“不过你倒是个有福气的,”皇后笑道,“我倒真有些羡慕你呢,瞧咱们家三爷那股热乎劲儿,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乏不了,你啊,还年轻,听我一句劝,男人啊也是巴不得需要人哄的,他待你好的时候,更要顺着他的意,这样一来即便后头你们王府后院里又添了新人,他迟早念及着之前的旧情儿,别人跟着也是要捧着敬着你的,更别说若是头胎诞下个阿哥,你这一辈子就如意了。”
皇后携领六宫,在粉脂堆里平衡周旋的时间长了,自己总结出了一番真知灼见。湛湛刚刚出嫁一天,压根儿来不及想的这么深远,被皇后这个过来人一告诫,不免多了顾虑。
皇室家大业大,宗室的王爷三妻四妾是传统,诚亲王府今后应该也是会再娶侧福晋,庶福晋的。湛湛掰不动橘子了,怎么突然间就患得患失了起来?一颗橘子核儿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咬碎了,咽下一肚子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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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等真的降它不住,待老孙我指拨你等~”
敬亲王一边哼着弼马温执意要骑天宫宝马的戏词,一边剥橘子,一旁的太监要上来帮忙被他挥了挥手遣下去了。
音落桌边几人抚掌喝彩,敬亲王抬眼整好瞧见门外一人,忙招手:“咱们三爷来了!快进来坐!”
诚亲王入门,拱手作了个罗圈儿揖接上他的戏腔儿,模仿天宫差役唱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敬亲王又带头鼓掌,啧了声看向周围,“瞧这嗓子灵的!是不是比我唱的好?”
皇帝抿了口茶笑道,“真要说实的,三爷唱词儿可比你有准头。”
“得!”敬亲王道:“上回您还夸我杜十娘临摹的活灵活现呢,咱们三爷一来,臣弟彻底没声口儿了!”
“先别说这个,”诚亲王道:“上午在老主子跟前怎么没见着你人呢?我大婚后头天入宫,你这当哥哥居然连个面儿都不露?”
“我们家太妃娘娘不去了么?”敬亲王往嘴里压了一瓣橘子,“我专门交待她老人家包了大份儿,晚上你回家拆红包,最大的那个保管是我王府上的,今儿本来是打算入宫的,这不起晚了么,我寻思就不中途前去打扰老主子们的雅兴了。”
旁边三位异姓藩王陪坐着听这哥俩儿撒闲盘儿,等消停下来的时候,其中年数最大,发须几乎全白的靖南王耿言道:“三爷大婚,老夫还没恭喜您呢,听说福晋是云贵总督马佳志宏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