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什么会去呢?”凝月随口问道。
“谁知道呢!”杜氏想起来还觉得咬牙切齿,恨道,“他拿着那穷秀才当个宝贝一样,没事就去找他说话?不对,定是凝洛在背后,早就算计好了,我们都中了她的计谋!她可真是有心思哪!”
“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凝月显然也接受不了母亲此次计策的失败,可是对于将来要作何打算,她是一点数都没有。
杜氏白了她一眼:“来日方长,那秀才一时半刻又不可能离开,凝洛也还没有许配人家,我们有的是机会。”
只是等待机会的时光似乎过得格外慢,慢得杜氏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一个想法慢慢地从杜氏心中滋生出来,渐渐地就像春雨后的野草,疯狂地生长开来。
最后,杜氏终于决定不再等下去,她用了两个心腹,连凝月也没告诉便偷偷谋划了几日,自认计划天衣无缝,凝洛和那穷秀才此次定是无法再翻身了。
一个连白露都觉得眼生的小厮往芙蕖院送了一封书信,说要亲自交到凝洛手中。
凝洛把人放了进来,神色平静地接过那封书信,就好像她常常经历这些似的。
那小厮也不知是等着打赏还是怎样,见凝洛接过信竟也不说要走,就立在那里看着凝洛的动作。
凝洛看着封口蜡淡淡一笑,慢慢将信封打开来,里面不过薄薄的一张纸,凝洛拿出来读了,写的却是:今晚子时,园中假山后,要事相商。
落款一个“康”字。
那小厮看凝洛拿出信读,便向凝洛一拱手:“小的退下了!”
“慢着!”凝洛眼神仍在信纸上,口中却不经意似的唤住了那小厮。
小厮一愣,停下脚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凝洛终于从信纸上慢慢抬起眼来,扫了那小厮一眼:“怎么没在先生身边见过你?”
小厮闻言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马上说道:“我是这两日才到先生身边伺候的。”
凝洛看向小厮,眼神里有审视的意味,那小厮也强作镇定的恭敬站着。
直过了好一会儿,凝洛才轻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到那小厮出门远去,凝洛才又将那书信细细地看了一遍,沈占康的字体她也是有些熟悉了的,从信上看,倒确实像是沈占康写的。
凝洛将那封信随手放到旁边的桌上,白露正擦着桌上的水渍,一张纸突然出现在面前便有些意外,看向凝洛却发现她正望着前方出神。
那信正撑开着,白露忍不住向上面瞄了两眼。
擦好桌子,白露又去擦别的家具,只是有个问题忍在嘴边让她干活干的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白露终于决定不再忍,“你要去赴约吗?”
凝洛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是怔怔的。
她和沈占康从未有过书信往来,就算真有什么“要事相商”,他也不能约人在子时相见。
所以就算那书信上的字体再像是沈占康写的她也不会信的,读完信的第一反应她自然是打定主意不去的,可是细细琢磨起来,却又觉得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化解。
“要去的。”凝洛轻声说道,却还是看着前方出神,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白露有些意外,可看凝洛那个样子又不好细问,索性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自然不止凝洛一人接到了书信,同样拿到子时相约信笺的,还有沈占康。
他看过凝洛为出尘誊抄的诗词,对那手清秀隽永的字体熟悉得很,那书信显然出自凝洛的手笔。
他看过之后却是一愣,不敢相信,再细想时,心里竟隐隐期待那是真的。
“先生,姑娘让您务必赴约。”送信的小厮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沈占康看向他,眼神坚定地说道:“我自会前去。”
第39章 子夜私会
到了林府放晚饭的时间, 整个林府上下却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沉默状态。各房各院俱都各怀心事地用着晚饭, 唯有林成川和林出尘浑然不觉, 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用过了晚饭, 凝洛又坐在桌前想事情, 拿起那“沈占康”的书信又看了一遍, 才凑近油灯烧掉了。
白露见凝洛有些失神,终于忍不住劝道:“姑娘, 您今晚还是不要去了……”
凝洛将带着火苗的信纸扔在地上,没有接白露的话茬。
“不是我看不起那先生, ”白露一狠心将心里话说出来, “便是您爱才看他日后是个有出息的, 也不能半夜前去相见啊!”
“他若是个好的,也不能约一个姑娘家半夜出门, 姑娘您要三思呀!”白露说到后来连语气也有些急切起来。
凝洛又沉默了一会儿, 才转头看向白露:“你坐下来吧!”
白露一愣,继而手足无措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站着就好。”
凝洛再次坚持:“你坐下来聊几句, 免得我还要抬着头跟你说话。”
白露犹豫了一下,本觉得不合规矩要再拒绝的,可看着凝洛的眼神似乎不容置疑,也便在椅子边儿上轻轻坐了。
“白露, ”凝洛见她坐下便又开口,“连你都知道于情于理沈先生都不能半夜约我出去,你觉得他会不想这些吗?”
白露愣了愣才说道:“按理说他不会不想, 可是姑娘长得沉鱼落雁,也难保他不动心。再者,咱们听的戏文里,不常有书生与小姐相约的吗?许是这位沈先生不觉得这事过分呢?”
凝洛闻言笑了起来,她从接到书信便总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如今总算笑了倒让白露松了一口气。
“姑娘,便是您欣赏那先生,我也不会做红娘的!况且,您二人还没有婚约呢!”
白露追的这句让凝洛笑意更甚:“你果然是看戏看多了!”
白露被凝洛说的不好意思,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才说道:“姑娘,我是为你好。”
凝洛点点头,却想起从前的事,收了笑问道:“我从前罚你,你不记恨我吗?”
白露一个激灵,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白露从前不懂事,姑娘罚得好,白露不敢记恨,若再说错话做错事,姑娘尽管责罚!”
凝洛笑着摇摇头:“我哪里说你说错话做错事了?坐吧!”
白露看着凝洛的脸色,倒却是不像生气的样子,才又就着椅子边坐了。
“方才说不敢记恨,其实是记恨的吧?”凝洛忍不住又打趣了一句。
白露听了慌得又要站起来,凝洛忙一伸手按住她轻靠在桌上的胳膊:“好了,累不累!”
见凝洛确实只是开玩笑的样子,白露这才又落回去。
“姑娘,”白露看着凝洛,“我能跟您说说心里话吗?”
凝洛本就想打发打发时间,听白露主动要说什么自然欣然同意。
白露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慢慢开口:“其实当初姑娘罚我的时候,我心里自然是有不服和记恨的,毕竟姑娘从前是那样的性子,却突然拿我开了刀,我当时还觉得很丢人。”
“可后来,我发现是姑娘的性子变了,便打心底为姑娘高兴,那次挨罚也不觉得算什么了。”
“这话说的违心。”凝洛轻声笑着点评。
“是真的!”白露急急地剖白心意,“我是真的为姑娘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哦?”凝洛端起茶杯,“说说为何。”
白露深吸一口气,才有些羞赧地向凝洛道:“这些话我并未对别人说过,姑娘可不要笑我!”
凝洛点点头却微笑着:“不笑便是。”
白露也不好意思直视凝洛,这才看着油灯的底部说道:“虽然奴婢读书少,可也听过一句‘良禽择木而栖’的话,所以就算是个丫鬟,打小我也是个要好要强的。”
“刚刚成为芙蕖院的大丫鬟的时候,我心里高兴得很。我要伺候的可是林家正经嫡出的大姑娘,便是姑娘年纪还小,可到底身份地位还在呢!”
白露说起这话还双眼放光,可见当日成为凝洛的大丫鬟这事确实让她很兴奋。
“可是,”白露又低落了下来,“后来我发现您的性子太软了,软的好像谁都可以上来捏上一捏。”
“开始我还管着别的丫鬟小厮,他们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我总忍不住说上几句。”白露仍是盯着油灯底座,像是陷入了回忆,“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您都根本不在意,我操心又有什么用呢?何况他们也都不服我。”
“所以后来我也就得过且过了,毕竟夫人当家,我也没本事让她给我换一个主子,我也只能跟着您受气,被其他房里的人不当回事。”
“我还以为我的日子也就这么混下去了,等年纪大了找个人配了也不敢有什么别的指望。”
凝洛又想起前世,她被陆宣霸占后,她房里的丫鬟都去哪里了?想了半天却没有答案,前世她太过懦弱,身边一个助力都没有,以至于从陆宣身边逃开的时候,那样的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