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故意没将话说完,她相信林成川听了这番话心里不会没有想法。
“也不能就靠几句闲言碎语去怀疑孩子,”林成川还是选择相信凝洛,“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杜氏这次并不急于一下子说服林成川,竟还附和了林成川几句,倒使得林成川觉得杜氏的话有了几分可信度。
又过了两日,杜氏又找到机会向林成川提凝洛的事吹耳朵风。
“这些下人们也该管管了,”她愁眉苦脸地说,“在背后议论主子像什么话!”
“只是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管得了当面却管不了背后。”
杜氏长叹一声:“人家都说不会‘空穴来风’,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老爷,你想想,”杜氏凑到林成川旁边低声说,“有多少荒唐事都是这些年轻人做出来的?他们才子佳人的画本子看多了,难保不生出些想法,刚好又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你说……”
林成川若有所思,杜氏一狠心道:“你我当年的事发生的时候是什么年纪?如今凝洛年纪更小,这名声的事可不能掉以轻心呀!”
林成川总算微微点了点头:“这次你考虑的很对,但我一个做父亲的不好去说什么,你再多注意一下,找机会提点一下凝洛,没什么真凭实据就先别说什么了,免得伤了孩子的心。”
杜氏见林成川放权心中大喜,嘴上却道:“看你说的,那不也是我的孩子?我还能故意去伤她?”
从凝月跟杜氏说了春分那丫头的事,杜氏就派人暗中盯着沈占康和凝洛,可惜那二人却循规蹈矩的没再联系,因此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先在林成川面前败坏凝洛。
如今林成川既已放了话给她,她少不得要拿出些行动来。
“立春,”杜氏带着要办大事的微微兴奋,“把前两天我交代办事的那两个人叫来,我有话要问。”
在这种情况下,立春自然不能问杜氏交代过什么事,前两天是哪天,那两个人又是哪两个,她心中若连这些数都没有,也难以坐上大丫鬟的位子。
不一会儿,一名小厮和杜嬷嬷便都毕恭毕敬地来到杜氏面前。
杜氏将房里的人打发的只剩立春,这才向那二人问道:“交代给你们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那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心中却是盼着对方先说点什么。
杜氏眉头一皱,直接点名:“平顺,你先说。”
那小厮不由心中叫苦,却也只得低头哈腰道:“回夫人的话,我盯了那先生几天,倒并未发现什么出格之处……”
“嗯?”杜氏不满地发出了质疑的声音,打断了小厮的话。
那小厮索性将腰弯的更厉害,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终于,他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一件事……”
“什么事?”杜氏迫不及待,就算凝洛是个洁身自好的,如果能从穷秀才那里下手,让凝洛的名声受损,她不信林成川还能那样维护她。
小厮忙说道:“我听先生房里的人说,先生最近不知哪里来的好茶,每日都要冲泡来喝,都泡的快没颜色了也舍不得换新茶。”
杜氏听了却大失所望,却是与凝洛无关的事,不过那穷秀才哪里来的银子买好茶喝?这倒确实是一件应该查清楚的事。
“行了,你再去盯着,有什么事随时来回我。”杜氏向那小厮说道。
小厮点点头,如蒙大赦一般匆匆向杜氏行礼离开了。
“你呢,杜嬷嬷?”杜氏又转向剩下的那位嬷嬷,“可有什么发现?”
那杜嬷嬷是杜氏身边的老嬷嬷了,自然不会向那小厮一般惧怕杜氏,因此她只陪着笑说道:“虽然大姑娘院里还没查到什么事,不过我知道那边有个吴婆子惯受大姑娘欺负的,她已经答应为咱们做事了!”
杜氏倒还谨慎:“那吴婆子可是当真不与凝洛一条心?”
“夫人放心吧!”杜嬷嬷将胸口拍得山响,“我看人错不了!”
杜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是能从他们身边人下手,自然是再好不过。”
打发走了杜嬷嬷,杜氏独自坐着想了一会子事情,才又向立春道:“收拾收拾,咱们去会会那穷秀才!”
路上杜氏跟立春闲聊,问道:“你说那秀才喝不喝得起好茶?”
立春却不敢怠慢,打起精神回道:“我听说那秀才来咱们家之前,落魄的都快没有饭吃了,这才过来几天就喝起了好茶,只怕其中有蹊跷。”
杜氏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俗话说‘人穷志短’,那穷秀才到了咱们家,老爷座上宾似的奉着,肯定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只可惜老爷信错了人,千挑万选找了个贼来!”杜氏冷笑一声,声音里尽是幸灾乐祸。
杜氏认定沈占康偷了林家的财物,一时便顿住脚:“立春,你去唤两个小厮过来,咱们来个‘先礼后兵’!”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沈占康书房的时候,沈占康正在准备林出尘第二日的功课,大晚上的见到当家主母前来,他显然也十分意外。
杜氏却摆出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我过来看看先生,您来了这许多日,住的可还习惯?吃的是否可口?下人们可有慢待的地方?”
沈占康自然看出杜氏并不是前来慰问他那样简单,却也只能起身答道:“让夫人操心了,一切都好。”
杜氏向沈占康的房中不住地打量,从前她给表弟准备的是一处小院,而沈占康来的时候,她跟林成川说那处小院另有他用,只准备了这么一间房,既是书房,也是卧房。
许是因为没有为他配备书架的缘故,沈占康的书桌上堆着许多书,显得有些凌乱,那满满当当的桌子上,却辟出了一角,放着茶壶茶杯?
杜氏笑着上前掀开壶盖,口中道:“听闻你们这些文人墨客最爱饮茶,不知先生喜欢哪种?”
说着那壶盖已经打开,壶中茶水颜色果然已浅,只是那随着壶盖掀开而升腾起才茶香和水中的茶叶形状模样,都表明这是上等的好茶。
“哟!”杜氏故作惊讶地抬头看向沈占康,“这茶可不便宜吧?”
沈占康不知杜氏打的什么主意,只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在杜氏看来,沈占康这便是心虚了,不由继续追问:“多少银子一两?”
沈占康摇了摇头,却开口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杜氏冷冷一笑,向着房中的主位上坐了下来,一副要处理大事的模样。
“我尊称您一声‘先生’,是因为你为我那庶子授课,但在其他方面您能不能担得起‘先生’二字,恐怕还有待商榷。”杜氏眼带蔑视地看了沈占康一眼。
沈占康落魄的这几年,没少见这种眼神,早已练就了能屈能伸的本事,这一眼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夫人此话怎讲?”沈占康一撩衣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无惧色。
杜氏见他如此,心中却有了怒意,脸色也沉了下来:“我家老爷心善,又是不爱管事的,不管是家中还是手上,都看得很松。”
杜氏说着瞄了一眼沈占康,见他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想来是碰到了硬茬:“可偌大的一个家又不得不有人撑着,我便少不得出面做个坏人。”
沈占康耐心地等杜氏说结论,他从前在别人家教书,虽然主母的出身未必都是大家闺秀,可到底都是知书达理的,因此对他都还客气。
眼前的这位杜氏,却不像是这样门第的当家主母,却和他在街面上见过的市井小民更像些。
“先生没什么要说的吗?”杜氏见沈占康只是沉默着,不由问了一句,“若是你主动招了,我还可以放你一马。”
那杜氏拿出居高临下的气势,端坐在那里像是升堂审讯犯人一般。
沈占康看她那个样子,不免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仍是淡淡地说道:“占康愚钝,不知夫人所问何事。”
杜氏怒极,向着桌上拍了一掌:“你还装糊涂!”
沈占康看向杜氏,他来之后听伺候他的下人说过,从前的先生是这位杜氏的表弟,因为没有真才实学被林老爷赶出去的,所以杜氏今日的这番作为,沈占康倒觉在意料之中了。
“请夫人明示。”沈占康仍旧平静,并不因为杜氏的态度而气恼。
只是他越是这样,杜氏越发觉得他心中有鬼,索性直接说道:“你不过来我们家几日,竟能喝起那样的好茶!银子从哪里来?是从哪里拿的还是偷了东西出去变卖了?”
难怪杜氏一来便掀开茶壶若有所指,却原来是怀了这番心思,先污蔑他是贼,然后将他赶出去?
“夫人无凭无据便说我是贼,未免有血口喷人之嫌。”
沈占康稳稳坐着,如果林成川最后也信他偷东西而将他赶出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样的门户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只是可惜了凝洛,那样冰雪聪明为人通透的姑娘,竟生于这样的家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