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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福星 金推完结+番外 (午时茶)

  《皇家福星》作者:午时茶
  文案:
  萧翎羽最近隐隐觉得身边的婢女沉歌不太一般
  她好似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但又找不出她的破绽
  直到那日狩猎
  他在山林中迷了路
  腹中饥饿,摘了个野果刚要往嘴里塞
  沉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别吃,你小时候被这个毒死过
  萧翎羽:……
  女主:我并非未卜先知,只不过前世你一死我就重生,实在怕了
  ps:易过敏体质男主vs每天都在担心主子是不是又要挂了的女主
  内容标签: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沉歌,萧翎羽 ┃ 配角:萧翎星,素溪,鹿鸣,明衍

作品简评
这是一个女主重生了七次的故事:萧翎羽最近隐隐觉得身边的婢女沉歌不太一般,她好似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又找不出她的破绽,直到那日狩猎他在山林中迷了路,腹中饥饿,摘了个野果刚要往嘴里塞,沉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别吃,你小时候被这个毒死过……故事题材新颖,人设鲜明,节奏明快,文风暖萌,七世重生的女主福星高照,对各种套路了然于胸,不仅帮助易过敏体质的男主化解了各种危机,还暗中拯救了其他人,让每一个角色都有了圆满的结局。

第1章 001
  入冬后下完第一场雪,陈小歌的父亲因为还不起赌债跳进了村后刚刚结冰的河中再也没上来。追债的人堵在陈家门口要债,搬走了家中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只给陈母和两个孩子留下了一张床,两张被子,和三个破瓦罐子。
  陈母站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地骂了一个早上,可是赌债不会被她骂走,这宅子也早就被那赌鬼给卖了,过几日他们娘仨儿就得搬走。那湿淋淋的赌鬼还等着下葬,屋里两个孩子,大女儿染了风寒昏迷不醒,看起来凶多吉少。小儿子尿湿了一张被子,又冷又惊,哭得直打哆嗦。
  陈母骂累了,瘫坐在地上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拿了其中一个破瓦罐子,去邻居那里借了些米和二十个铜板。用破瓦罐熬了些米汤给小儿子喝了,然后背着他去镇上买了些药材,熬好了给大女儿灌下去。
  陈母想着,若是大女儿也没了,她就把小儿子找户好人家卖了,卖来的钱把父女俩安葬了,还了邻居的钱和米,再给自己买包老鼠药。若是大女儿醒过来,就把大女儿卖了,她带着小儿子改嫁,给陈家留个根,算是积德了。
  可这样,就十分对不起大女儿。
  陈母望着还在昏迷的陈小歌,心中十分酸涩,既盼着她醒过来,又盼着她醒不过来。
  陈小歌命大,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场景,空荡荡的房间,牙牙哭闹的弟弟,生无可恋的母亲,以及另一个房间中,被一张破草席卷着的还未入土的父亲。
  扶额:又回来了……
  三天后,陈母见陈小歌病情痊愈,便偷偷去寻了个牙婆子。谈好了价钱,陈母便回了家,打算将陈小歌骗出来。
  哪知她推开门,便看到大女儿衣着整齐、小脸素净地站在院子里,眼中透出不合年纪的沉静,仿佛能看穿人心。
  陈母心里虚虚的,走到女儿面前:“歌儿,娘亲带你去镇上买好看的衣服可好?”
  “娘亲是要将我卖了吧。”陈小歌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陈母真实的想法。
  陈母一愣,脸上霎时通红,很是羞愧:“歌儿,你莫怪娘亲,你弟弟还小,你父亲还等着下葬,娘亲也是实在没办法,才……”
  这些话陈小歌已经听了许多遍了,实在不想再听一遍了。
  “走吧。”陈小歌打断她的话,“我赶时间。”
  陈母更懵了:赶时间去卖自己?
  关于卖女儿这件事,对陈母来说是十分沉重的,不舍的,可是对于陈小歌来说,她已经麻木了,只是走个流程谈个价格而已。
  说起价格,牙婆子本只愿意出四两纹银,这对陈母来说也不少了,但是陈小歌不愿意:“十两,少了不卖!”
  牙婆子第一次见被人卖还帮人讲价的丫头,要价还这么高,当即表示不买了。
  陈母心中本就不舍,见牙婆不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那我也不卖了。”说完拉着陈小歌便要回去。
  陈小歌一愣:她不过随口讲了个价,没有想到娘亲居然真的不卖自己了。
  以往那几次,都是痛痛快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她怨恨娘亲卖了自己保全弟弟,被牙婆子拉着手走得头也不回。如今看来,娘亲竟真的是舍不得自己的。
  陈小歌心中划过一丝感动,但思及自己终究逃不过被卖的命运,即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或者后天。况且她的命运早就和宁王府绑在了一起,逃也逃不开。
  牙婆子见陈母真的要走,连忙喊住,抬高了价格:“七两,七两总可以了吧?”
  陈母身子一顿,显然是对这个价格动心了。她低头犹豫地看了一眼陈小歌,却见陈小歌转过身去,冷静而坚定地对牙婆子说道:“十两,少一两都不行!”
  陈小歌深知道,之前牙婆子花四两纹银买了她,瞧着她模样水灵,便托人将她以十五两纹银卖进了宁王府,如此足足赚了十多两银子。
  陈小歌算了算,陈父左右不过欠了别人八|九两银子,穷人被这点银子逼得没了活路,在世家大族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牙婆子从来没有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个丫头,可是这丫头模样生得确实好,这么多年经她手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也是头一次见这般标志的小丫头。瞧这眉毛眼睛鼻子和小嘴巴,每一样都生的好,凑在一张娇憨圆润的小脸上,既漂亮又乖巧,定然深得高门大户的喜欢。
  前几日她得了门路,知晓北宁的宁王府正缺丫鬟,若是能将这丫头卖进去,想来是能赚不少的。就算卖不进去,那秦楼楚馆的看到这丫头,想来也会出不低的价钱。
  如此,牙婆子便咬了咬牙:“好,十两就十两!”
  陈母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值钱,有了这十两,她不仅能还清丈夫的赌债,甚至还略有盈余,足够她接下来两年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陈小歌却是很是淡定,甚至还帮着数了数钱,确定足了十两,才将银子递给陈母:“娘亲,旁人若是问起,你便说只卖了五两,赌债先还一半,剩下的慢慢还,这样你和弟弟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陈母得了银子虽然高兴,可失去了女儿却也是十分悲痛的。她揽住女儿本想哭一哭,却被女儿躲开。
  陈小歌冲她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我先走了,赶时间。”
  眼泪卡在眼眶中差点就掉下来的陈母:“你到底赶啥时间?”
  陈小歌烦躁地叹了口气:我赶着去投胎你信吗?
  牙婆子也是一脸的惊愕:亲爹亲娘卖孩子的事情她见得最多,大人孩子无一不是哭哭啼啼的,这个丫头实属例外,居然连眼睛都不带红一下的。
  陈小歌就这样走了,临上马车之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陈母捧着银子捂在胸口,哭得弯了腰。
  陈小歌一咬牙,钻进了马车。
  牙婆子得了陈小歌,带着她赶去了百里之外的北宁,给她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头发拧成两个发髻,打扮得十分精神利落。
  “瞧这模样,真是不比那些大门大户的小姐差,可惜了,你这命不好。”牙婆子给她理了理衣服,又将她打量了一遍,“不过若是你机灵些,以后说不定能做个小妾,于你也算是不错了……”
  小妾?
  陈小歌心中暗暗笑了一声:莫说是小妾,便是宁王府的女主人她也是做过的。
  只不过后来死得非常惨罢了。
  唉……
  牙婆子见她不说话,面上却透出一股悲欢离合的神态来,心中一时奇怪:也不知这个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心事。
  牙婆子带她去了宁王府,找到了王府张嬷嬷。张嬷嬷看到陈小歌,眼睛也不由一亮:“这丫头长得倒是不错,眉眼看上去也是个老实的,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狐媚子劲儿。”
  陈小歌暗自翻了个白眼:你指望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狐媚子劲儿?
  “那可不。”牙婆子见张嬷嬷的很满意,便又将陈小歌夸了夸,“我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么个丫头,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缝补浆洗她都会。可惜她爹虽是个好赌的,欠了一大笔赌债,扔下妻儿自己跳河死了,她娘没办法,这才将丫头卖了……”
  这样可怜的身世在张嬷嬷看来却是寻常的,府里买进来的丫鬟比她可怜的多的是。
  而这个张嬷嬷,对陈小歌来说也算是熟人了,前几世她同张嬷嬷打了不少交道,每次她都死在了张嬷嬷的前头,直到上一世才活过张嬷嬷,深知这个人面冷心硬,却也心怀坦荡,独独宠坏了儿子,最后因为儿子犯了大错而连累了自己的性命。
  张嬷嬷问了陈小歌的名字,听完便皱了皱眉,“不好听,”沉思片刻又道,“以后便叫‘沉歌’吧,‘沉鱼落雁’的‘沉’,也算对得起你这张脸了。”
  牙婆子一听,立即高兴坏了:“张嬷嬷,既然您看中了这个丫头,您看这价格……”
  “十五两。”张嬷嬷看了牙婆子一眼,摆明是一口价不让她还,“不少了吧?”
  “不少,不少。”也不枉费这一路奔波,这丫头还真是值钱。
  “去账房那银子去吧。”张嬷嬷让身边的一个丫鬟带着牙婆子去账房,她领着沉歌往蘅芜苑走去,准备先给她安排个住处。
  这一世进宁王府比之前几世都早了一天,见到的人自然也不一样。
  先前沉歌进了王府之后三个月才见到萧翎羽,这一世没想到今天会就见到了萧翎羽。
  此时萧翎羽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被黔王妃带着出去赏梅,没想到他对梅花过敏,整张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气哼哼地走在前面,黔王妃跟在后面一脸急色……
  沉歌使劲往下抿了抿嘴唇:按理说这么严肃的场合她本该忍住的,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掐大腿都不管用的那种。
  “扑哧~”
  萧翎羽立即站定了身子,透过两只被挤成缝隙的眼睛,锁定了那个笑话他的女孩子。
  张嬷嬷忙拉着沉歌跪下:“世子恕罪,这小丫头是府里今天刚收的,还不懂规矩,老奴一定会好好惩罚她的!”
  宁王妃急着带萧翎羽去见府中的大夫,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摆摆手便让她们退下了。谁料萧翎羽却像只发了威的小老虎,奶凶奶凶得冲了过去。
  他本就因为过敏,整张脸肿得又疼又痒,心中烦躁,如今又听到旁人笑话他,心中更是窜起了小火苗。
  彼时沉歌刚站起身来,转身准备跟着张嬷嬷走,不妨后腰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身子一个不稳扑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新铺的青石板上……
  陈小歌,卒,享年六岁。


第2章 002
  陈家,陈母将熬好的要给昏迷中的大女儿灌了下去。她借来的钱只够买一副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女儿。
  她替女儿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忽然看见女儿的嘴巴咕哝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好像是“萧什么我什么你大爷”。
  “真是烧糊涂了……”陈母心疼地望着女儿,想着约莫是救不回来了,心中想|死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女儿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陈小歌睁开了眼睛,身子因为生病而十分沉重。她摸了摸额头,还没从磕破头的疼痛中缓过来。
  该死的萧翎羽,屁大点的小死孩子力气咋这么大?
  陈母看到她醒过来,抱着她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
  之前几次陈小歌重生后,一直对母亲卖自己这件事耿耿于怀,即便自己后来明明有能力了也从没想过回头找寻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可这一世不一样,上一世她跟着牙婆子上马车时,回头看到母亲的那一眼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母亲当时哭得那样伤心,委实让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陈小歌知道这一世她也逃不过被卖的命运,却不再对母亲冷冰冰,她知道母亲此时心里的苦涩,便主动安慰母亲:“娘亲莫哭,如今家中困难,不若将女儿卖了,换咱们娘仨儿的活路……”
  虽然陈母心中本就有这个打算,可是如今这话从女儿嘴里说出来,叫她更不知改如何面对女儿了:“好女儿,为娘、为娘实在舍不得你……”
  舍不得也没用,若是想活下去,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三日后,陈母找到了牙婆子,陈小歌帮着讲好了价格,仍旧将自己卖了十两的好价钱,然后随牙婆子离开了。
  陈母得了十两银子,按照陈小歌所说,对旁人只道是卖女儿得了五两银子,全都还了赌债,剩下的她做些活计,赚了银子慢慢还。追债的人左右得了些银子,便也追得没那么紧了。陈家宅子虽被抵押了出去,但陈母每月向抵押人交些租金,也算是把宅子保了下来。
  生活总算恢复了正常,可陈母却愈发想念自己卖出去的女儿。她常常对着小儿子念叨:“小俊,你有个姐姐,长大以后,你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这一世陈小歌掐算好了时间,没有再提前一天进宁王府,自然也没有再撞见因梅花过敏而肿成猪头的萧翎羽,也没有被他推到而丧命,而是第二日才被牙婆子卖进府中,改了名字,住进了蘅芜苑,跟着几个与她同龄的小丫头一起学习王府的规矩和各类活计。
  沉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已经是她第七次重生了。
  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她因为仗着有前世的记忆,帮着萧翎羽解决了许多麻烦,也由此吸引了他的注意,同他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可惜前世她只活到了三十岁,这一世她三十岁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以至于萧翎羽很快被人害死,她亦是受尽了折磨而死……
  第二次重生,她吸取前世的教训,活得十分小心,不再奢望与萧翎羽在一起,但也因为太过小心而一直躲着他,以至于他还没活到三十岁便被人害死,陈小歌睡了一觉,醒来便又重生了……
  第三次重生,她已经受够了,在被母亲卖掉之前跑掉了,然后遇到了另一个牙婆子,自己又被卖入王府,看到萧翎羽便一肚子火,他自然也没能活得长久……
  第四次重生,她选择原地自|尽,于是迎来了第五次重生。
  第五次重生的时候,她认命了,选择做萧翎羽背后的女人,面对他的求娶却死活不肯答应,因为她要保持低调,因此这也成了她活得最久的一次。因着宁王妃帮着萧翎羽选了一位他并不喜欢的世子妃,萧翎羽最终郁郁而终,而冰雪聪明的世子妃也察觉出萧翎羽并不爱自己,顺藤摸瓜找到了她,出于嫉妒害死了她……
  第六次重生,她被萧翎羽推了一个骨碌,死的十分干净利落。
  现在已经是第七次了,这一次会活多久呢?
  沉歌所住的蘅芜苑是燕王府最北边最小的一个院子,苑里住的除了几个与沉歌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剩下的便是没有分配到各房或专供使役的丫鬟。
  这四个小丫头中有两个是张嬷嬷前几日刚买进来的,还有两个是府中的下人生下的孩子,模样都很是不错。可是沉歌一来便将她们都比了下去,苑中的其他人看到张嬷嬷领着沉歌进来,都纷纷夸赞她的好样貌,夸张嬷嬷会挑人。
  张嬷嬷将沉歌交予蘅芜苑的南芝姑姑便离开了。
  南芝姑姑年纪虽然不大,却是管着蘅芜苑二十多个人,顺便教导这几个小丫头。如今加上沉歌刚好五个丫头,最大的是青柳,今年刚好十岁。南芝让青柳带沉歌去领了新的衣服换上,头发也要梳成同青柳她们一样的发髻。
  这几个小丫头是有大用处的,依着传统,每个小主子身边都要有一个年龄相仿的贴身丫鬟,这些丫鬟同小主子一起长大,必然会建立深厚的感情,这样长大以后,若是小姐出嫁,丫鬟可以做陪嫁丫头帮衬自家小姐。若是小公子长大,也可作为通房丫鬟或者扶为妾室,无论分给谁,都意味着将来她们会高于其他下人一等。
  如今府里共有三个小公子两个小姐,除了大小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年龄相仿的丫鬟,其余四个小主子身边还未曾分配。
  沉歌的到来让其她四个小丫头感受到了危机。
  原本她们还想着笼统不过四位小主子,届时不管跟了谁她们四个都不会落下,如今却又来了一个样貌如此惹人的小丫头,岂不是要挤掉她们一个人?
  沉歌何尝不知道这四个小丫头的所思所想?
  她们四人之中当属青柳最有心眼,青柳和九岁的素溪都是家生子,她们的母亲一心盼着她们成为小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背地里给她们出了不少主意。
  因着沉歌是最后来的一个,自然成为了她们的排挤对象。
  沉歌还没重生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进府的第一天就成为了四个小丫头的敌人,也不懂耍她们的为难和心机,被她们欺负得十分惨。好在掌事的南芝姑姑眼睛是透亮的,明里暗里帮了她几次,最后还推荐她去了萧翎羽那边。
  如今经历了好几个回合的沉歌自然不会将青柳她们这些小心思放在眼里,她只需安安静静地等着三个月之后去萧翎羽那边就行了。
  晚上沉歌领了新的被褥,走进了房中。里面没有床,只有一条通铺,她们人小身子也纤细,五个人睡在通铺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她们四个在铺上嬉闹,并无人理会沉歌。
  沉歌问了一句:“姐姐们,我睡哪边?”
  可惜她的声音被她们嬉闹的声音掩盖了过去,原本她们便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的,自然不会轻易理她。
  沉歌也不恼,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理会。
  第一世便是这样,她们四个人将她晾在一边不理睬,她尴尬地抱着被子站了许久,只要快熄灯了她们才挪出一方窄窄的空间让她上去睡。
  到底是小孩子,这种排挤的手段实在太明显。
  沉歌见她们自顾自的玩闹,她也不恼,只是转身就要走。
  青柳见状,立即停下嬉闹,警惕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沉歌转回身来,平静而无辜道:“我见姐姐们都不理我,许是我走错了房间,所以我去问问南芝姑姑我到底住哪里?”
  对付这群小屁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告状。
  青柳哪里会让她去找南芝姑姑,于是便立即笑道:“南芝姑姑说你住在这里,便一定是这里。只怪我们光顾着玩了,没有看到你进来。这样吧,你睡在连翘那边吧。”
  青柳和素溪打小就认识,她们感情最好,连睡觉也要挨着。其次便是香蕊和连翘。她们二人和沉歌一样都是张嬷嬷买进来的,她们比不得青柳和素溪是家生子,总是被这两人压一头。
  连翘听青柳这么说,便不是很情愿地拽着自己的被褥往里面挪了挪,香蕊紧接着也拽了拽被褥,让连翘靠过来。可那边的素溪却没有动,她和青柳对视了一眼,立即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说:“我累了,我要睡了。”
  如此偌大一个通铺,青柳和素溪占了一半,香蕊和连翘以及沉歌只能占另一半,留给沉歌的空间,也只是刚好能容纳她的身子而已。
  沉歌见是如此,便没有立即上去,而是笑嘻嘻地对青柳说:“青柳姐姐,我想和你睡一侧。”
  “什么?”青柳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她难道看不出自己很讨厌她吗?
  “南芝姑姑说青柳姐姐自小在府中长大,对府中的规矩早已熟记于心,各个活计又做的漂亮,所以让我多跟姐姐学着点。”
  “这……”青柳从沉歌口中听到南芝姑姑夸自己,心中自然是开心的,既是姑姑嘱咐的,她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素溪,你往那边过去点……”
  素溪没想到青柳居然答应了,往日里她同青柳相处得如同亲姐妹一般,如今她却让一个新来的丫头睡在自己身边,听那丫头的意思,以后还要经常粘着青柳,那岂不是要抢夺她们的姐妹之情?
  素溪气鼓鼓地从被窝里出来,将自己的被褥往香蕊的方向拖了一大块,又气呼呼地钻了回去,只咕哝了一句:“真烦人!”
  熄灯之后,气不过的素溪忽然嘀咕道:“哪里来的酸臭味?怕不是谁许久没洗头了吧?果然是乡下人,一点都不知道干净,也不晓得头上有没有虱子?哎哟这味道,熏得我都睡不着了……”
  除了沉歌,其余四个人的脸上都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她们自然知道素溪骂的是谁。
  其实在进府之前牙婆子就已经将沉歌收拾的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味道,不过是素溪故意诌出来叫她难堪的。
  就在青柳她们以为沉歌会默默受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沉歌翻了个身,然后似是梦喃一般念出了一句话。
  “不听不听,小狗念经;不理不理,当猪处理……”


第3章 003
  接下来这几日,素溪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沉歌,大多都是言语上的挤兑和嘲讽,青柳偶尔会装模作样地帮沉歌说两句,但大多时候她也由着素溪的性子,毕竟她也不喜欢沉歌。
  至于香蕊和连翘,虽也看不惯素溪这样欺负沉歌,但因有些畏惧素溪,故而也不敢说什么。
  沉歌活了这几世,重复的经历太多,对于素溪这种有脾气没脑子的小丫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实际上,三个月后被涮下去的那个人就是素溪,因为她欺负起沉歌来愈发不知道收敛,最后被南芝姑姑分配去做粗使丫头了。
  而且后来沉歌也知道,素溪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受了青柳的挑拨。青柳比素溪要聪明许多,是她从一开始就在素溪耳边一直说沉歌的坏话,这才让素溪给她当出头鸟使了。
  就比如现在,府里因为建学堂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南芝姑姑也带着许多人去帮忙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走前南芝姑姑给她们五个小丫头放了半天的假,沉歌吃过了午饭,便想着去洗一下换下来的衣服。
  刚洗了不一会儿,素溪抱来了一摞脏衣服丢给沉歌,理所当然道:“你帮我们把这些衣服一起洗了。”
  沉歌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可是我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洗完?”
  “那便一起洗了,领口和袖子尤其要洗得仔细些!”说完也不给沉歌回话的机会,便扬着下巴走了。
  沉歌望着堆成一小跺的衣服,心中思忖片刻,便拿过来全部浸了水,然后挨个洗了起来。
  她洗得极为仔细,一件衣服都要从头到尾搓遍,袖口领子更是要多放些皂粉搓洗。素溪躲在一旁偷看,见她如此老实好欺,心中不由窃喜起来。
  可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丫洗得也太慢了吧,眼瞅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咋还在那搓袖子呢?要按照这个洗法,那么多衣服她今天晚上也别想洗完了。
  素溪倒不是担心衣服的问题,而是担心南芝姑姑回来以后,看到她一个人洗那么多衣服,定然会猜到是有人在为难她了。
  素溪越想越害怕,反观沉歌,倒是不紧不慢的,搓完这只袖子,又慢腾腾的拾起了另一只袖子继续搓……
  天色渐暗,素溪远远瞧见南芝姑姑回来了,而沉歌也终于洗完了一件衣服,正准备去拿另一件的时候,素溪再也忍不住了,冲出去将沉歌推到一边:“你别洗了,我自己洗。”
  沉歌假装推让道:“不用的,素溪姐姐,我能洗完的。”
  “就你这乌龟爬的速度,你洗到明天也洗不完!”素溪瞪了她一眼,“走开啦!”
  “那姐姐你洗,我帮姐姐晾衣服。”说完沉歌先把自己刚才洗干净的那件取出来晾上。
  素溪扭头一看,唯一一件洗干净的件衣服居然是沉歌自己的,登时气得她鼻子差点歪掉。
  她搜罗来的这些衣服都被沉歌浸了水,不洗也不行。素溪只好简单地揉了几把,便让沉歌一起帮着拧干晾好了。
  沉歌还故作惊讶道:“素溪姐姐,原来你是这样洗衣服的?”
  素溪黑着一张脸:“闭嘴!”
  待衣服挂晾好,素溪带着一肚子的闷火回到房中,却发现此时青柳正和香蕊、银翘学习针线活。
  香蕊的父亲生前是裁缝,故而她的针线活要比其她人都出色许多,青柳闲暇时便时常想她讨教。
  素溪本就因为洗衣服的事情觉得憋屈,况且这个主意还是青柳帮她出的。可是她自己在外面巴巴盯了沉歌一下午,最后迫不得已把所有衣服都洗了,这些衣服是她们四个人的,可是她们居然谁都没有出去帮忙。
  青柳瞧见素溪不高兴地坐在一旁,便停下手中的针线,问她:“怎么了?衣服都洗完了?”青柳还以为是沉歌洗的衣服。
  素溪气呼呼地答道:“自是都洗完了,你们明天等着穿便是了!”
  青柳见她语气不对,有些奇怪:“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沉歌吗?”
  这叫素溪怎么回答?虽然她确实恼怒于沉歌没有帮她们洗衣服,可是她更恼怒于自己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而她们三个居然只顾着讨论针线活,谁都没有想起她来。
  “我不想说话!”素溪往床上一躺,背着她们便不再回应了。
  青柳本想着再问她几句,但沉歌推门走了进来:“各位姐姐,咱们该吃晚饭了。”
  用饭的地方在另一个房间,青柳想叫着素溪一起去,但素溪拒绝了:“我不饿,不想吃!”
  素溪的语气不算好,让青柳也有些不高兴了,她索性和香蕊、连翘一起出去了。
  素溪更生气了:她说不吃就真的不吃吗?怎么不多劝她几句呢?
  偏巧今天因为建学堂的事情,宁王妃体谅下人辛苦,便给她们的饭菜里添了鸡腿。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荤腥,她们作为下人,偶尔能吃到几片零星的肉就不错了,如今竟有这么大一条鸡腿。只不过每人只能领一条,没有来的,自然是吃不到了。
  下人们得了肉吃,自然是高兴的。青柳她们平日里也甚少能吃到,望着鸡腿直咽口水,吃的差点没了形象。
  沉歌却是不馋这个的。
  前几世她跟着萧翎羽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一条小小的鸡腿自然是打动不了她的胃口。她只是喝了些粥,就着爽口的小菜吃了半个馒头,然后捧着鸡腿,悄悄走了出去。
  素溪还窝在被子里生闷气,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倔强地不肯起来。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也不晓得是谁先回来了。
  不一会儿一阵诱人的肉香便飘了过来。
  素溪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沉歌捧着一个碗,碗里是一根鸡腿,和半个馒头。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本就生的娇憨可爱的小脸,如今这样瞧着自己,实在叫人无法抗拒。
  “素溪姐姐,今天王妃给大家赏了鸡腿,我想着你还没吃饭,便给你带过来了。”
  素溪望着那鸡腿,口水立即涌了出来,却还是嘴硬道:“我不想吃!”
  “姐姐今天洗了那么多衣服肯定累了,不吃饭怎么行。”沉歌伸手拽去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拉了起来,将后把碗塞进她的手中,“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素溪本就饿得不行,方才全靠意念在撑着,如今鸡腿都送到嘴边了,她自然抵抗不住鸡肉的香气了。
  她看了沉歌一眼,见沉歌眼中满是真诚,想到这几天她一直为难她,心中忽然觉得很愧疚。
  于是素溪一边愧疚着,一边啃完了整条鸡腿,就着馒头,吃的一脸满足。
  沉歌看着她吃完,然后收了碗筷去清洗,素溪尴尬地看着出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不一会儿,青柳她们也用完晚饭回来了,说说笑笑地讨论着若是能天天吃到鸡腿就好了。
  “素溪你今天没去吃晚饭真的太可惜了,今天有鸡腿呢?”香蕊兴奋地说道。
  连翘也附和着:“是啊是啊,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素溪见她们三人都两手空空,便问了一句:“那你们怎么不帮我带一条回来?”
  青柳忙解释道:“我本是想给你带一条回来的,可南芝姑姑说每人只能领一条,不能代领,我也没有办法,素溪你不会怪我吧……”
  这话倒是真的,她确实想给素溪带回来的,可是南芝姑姑不允许,担心旁人会借这个由头多领鸡腿,如此青柳也没有办法了。
  她以为素溪不会怪自己,可素溪却是愣了一下:所以刚才沉歌带给自己的鸡腿,是她舍不得吃,特意给自己留的?
  实则沉歌并非有意讨好素溪,只不过经历这么多世,她深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这句话多么有道理。对于心地不坏的,她自然乐得结交,比如素溪、香蕊和连翘。至于那些心肠冷的,沉歌也不会想着去捂热,比如青柳。
  青柳其实心里明白,就算她们五个丫头会被挑走四个,她也绝对不会是剩下的那一个。可是她性子好强,就算是去伺候小主人,她也想去伺候地位最高的小世子,而不是其他的小主人。
  在沉歌没有进府之前,青柳一直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伺候小世子的人,可是沉歌进来之后,她心中便没那么笃定了,毕竟沉歌长得实在是出挑:同样是丫鬟的命,她凭什么长得这般好颜色?
  青柳的娘亲是在宁王妃身边伺候的,闲暇的时候会来这边看望青柳,有时还会给她捎些好东西。
  比如今天,青柳的娘亲给她带来了一只石榴花钗,说是宁王妃赏的,自己年老色衰戴不住,便给自己女儿送来了。
  既是宁王妃赏赐的,自然是极好的东西,夜里休息时青柳将花钗拿出来给大家瞧,素溪她们都没见过这般漂亮的花钗,争着往自己头上戴了戴,纷纷夸赞青柳有个好娘亲。
  “沉歌,你要不要戴一下试试?”青柳主动问沉歌。
  沉歌正在整理床铺,准备要睡了,听见青柳唤她,便笑了笑:“我年纪小,衬不起这么贵重的首饰,就不试了。”笼统这几世加起来她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这种成色的钗子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青柳见她没兴趣的样子,也便没有强求,转而继续和素溪她们炫耀了。
  可没过几天,青柳忽然哭着说,花钗不见了。
  素溪她们也跟着着急:“这般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不好好收着呢?”
  “我好好收着的,可是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青柳哭得没了主意,忽然道,“会不会是被人偷走了?”
  此话一出,几个小丫头皆一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沉歌身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沉歌正低着头认真泡脚,因为泡脚有助于养生,养生有助于长寿。耳边倏忽没了声音,她抬起头,见大家都望着自己。
  方才的话她自然都听见了,对于青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门清,她望了青柳一眼,平静的目光中带了些许鄙视,鄙视中又带了那么点不屑,然后附和道:“就是啊,谁会不要个大芝麻脸,去偷青柳姐姐的花钗呢?”


第4章 004
  青柳的哭声终于把南芝姑姑招来了。
  南芝姑姑听了缘由,说道:“都是一个屋子里住的小姐妹,既然丢了东西,大家帮着一起找找,各自的衣服被子也都抖一抖,许是不小心刮在哪了,左右出不了这个屋子。”
  于是大家立即行动起来,沉歌也依依不舍地从木盆里拔出脚来,擦干净了,然后和她们一起找了起来。
  只是屋里衣服也抖过了,被子也抖过了,桌上凳下也都找过了,却还是寻不见花钗。若是再找下去,便只有柜子里的包袱还没有翻过了。可若是从包袱里找出来,那便确然是被人偷走无疑了。
  “都找过了吗?还是没有吗?”南芝问。
  “姑姑,除了我们各自的包袱,其余的地方都找过了。”素溪她们小声地答道。
  青柳脸上泪痕未干,小声道:“虽然我知道不该怀疑各位妹妹,可毕竟花钗是王妃赏赐的,南芝姑姑您看是不是?”
  南芝看着青柳,眼神有些复杂,然后叹了口气:“既然是王妃赏赐的东西,便找的仔细一些吧。你们把包袱都拿到我面前来,我来检查一下。”
  “是。”
  五个小丫头立即听话的把自己的包袱都拿了过来,南芝先检查了青柳的包袱,里面是些小丫头的亵衣亵裤,还有一些花样好看却不值钱的小首饰,并没有那支石榴花钗。
  然后南芝便将目光放在了另外四个包袱上,那四个包袱当属沉歌的包袱最小,也最旧,上面还打着补丁,看着甚是寒酸。
  南芝想了想,便将沉歌的包袱拿了过来,余光却瞥了一下青柳,发现她眼中似乎有些期待。
  南芝心中立即明白了几分。
  她打开了沉歌的包袱,随意翻了几下,便说没有,然后重新系好,继续检查下一个了。这个时候青柳的脸色明显变了,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有些着急。
  南芝装作没有看到,将素溪、香蕊和连翘的包袱一一检查了一遍,然后同青柳说:“包袱里也确然没有那根花钗,许是你落在外面了。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你们早起一些,去外面找找看。好了,收拾收拾都早些睡吧。”
  南芝说完便转身要走。
  “姑姑!”青柳着急地唤住了她,“我这几日都没有戴,不应该落在外面的。”
  南芝有些不耐烦:“你的意思是说,花钗就在这个屋里?”
  青柳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姑姑,我可以亲自去看一下几个妹妹的包袱吗?”
  “哦?”南芝眸光微冷,“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么?”
  “青柳不敢,青柳绝对没有不相信姑姑。”青柳有些惶恐,但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姑姑,那花钗毕竟是王妃赏赐下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扯了扯素溪的衣服,示意她帮自己说说话。
  素溪碍于情面,只好说:“姑姑,反正我们问心无愧,我愿意让青柳姐姐看一下包袱。”
  香蕊和连翘听见素溪这么说,也只好跟着附和:“我们也愿意。”
  “那沉歌呢?”南芝看向沉歌。
  沉歌望了南芝姑姑一眼,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很是为难的样子。
  南芝见状,又问了一句:“沉歌,你不愿意是吗?”
  沉歌将小脑袋又低了几分,喏喏地说:“回南芝姑姑,我、我不愿意……”
  “你既不愿意,那便算了。”南芝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了几分,可对上青柳,她的目光又严肃起来,“今天就到这了,你们把包袱收拾好,赶紧睡觉!”
  青柳见南芝真的不想管这件事了,立即慌了,情急之下,竟直接走到桌前,拆开沉歌的包袱,胡乱扒拉几下,然后从最下面拿出一个用帕子包裹的东西,举到南芝姑姑面前:“姑姑,我找到了!”
  那帕子虽然还未打开,但看形状,里面裹着的确实是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很像是发簪或朱钗。
  南芝眉头一皱:“青柳,你跟我出来一下!”
  眼下青柳的这番动作,正好印证了南芝心中的猜测:怕是她的花钗根本就没有丢,而是被她偷偷放在了沉歌的包袱里。
  南芝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便想着将青柳带出去同她说清楚。
  可这时,沉歌却忽然冲了过来,一把夺下青柳手中的东西,气鼓鼓地喊道:“这是我的!”
  沉歌自进府以来,一直是一副乖巧温弱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跟人急眼,只不过这样做正好中了青柳的下怀,她大声道:“这怎么是你的?这就是我丢的那支石榴花钗!”
  沉歌红着眼睛往南芝身后躲,争执道:“这不是你的石榴花钗,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青柳怕南芝会继续护着沉歌,便干脆扑上前去抢。沉歌死死攥着不肯给。两人拉扯了几番,最终沉歌不敌青柳力气大,还是被她抢了去。而沉歌则受不住力道,往后摔了去。
  南芝一把捞住沉歌,此时她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青柳得意洋洋地拿回了“花钗”,迫不及待地打开来,准备好好羞辱一番沉歌。
  沉歌拉着南芝的袖子,低声啜泣。
  包着“花钗”的帕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什来,青柳的脸色刷得变了。
  那帕子里面包着的并不是石榴花钗,而是一根枯树枝,而且那树枝已经断掉,想来是方才争抢的时候弄断的。
  “怎么会?”青柳难以置信地看着帕子里的东西,无暇看到躲在南芝身后,低着头浑身散发着“我很委屈”的沉歌的眸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谁都没有看到,因为大家的目光,都在那根断掉的枯树枝上面。
  南芝看到这根枯树枝时,也是十分诧异的:她能够笃定青柳为了陷害沉歌,故意把花钗放在沉歌的包袱中,可是为什么花钗会变成树枝呢?
  “那是我娘亲给我折的。”沉歌嗫嚅道,“我娘亲说,若非活不下去,她也不愿意卖了我。我家里也种了一棵石榴树,临走前她折了一枝给我,想着给我留个念想……”
  实则是她前几日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为今日的事情做了准备。
  南芝和素溪她们听了,心头都有些发酸。而香蕊和连翘也是被卖进府里来的,同沉歌有些相似的遭遇,方才沉歌这番话,亦是勾起了她们的回忆,叫她们一下子落了泪。
  青柳则是白了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歌见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 “方才我不愿意让青柳姐姐翻我的包袱,就是怕大家看到这根树枝会笑话我。毕竟青柳姐姐得了一支上好的石榴花钗,而我的包袱里却有一根石榴树枝,大家肯定会多想……”
  这番话便是解释了她方才为何会同青柳争抢,同是女孩子,素溪她们自然能够理解她的心思,毕竟姑娘家的脸皮自然是薄的。
  沉歌表现得很是可怜,南芝和素溪她们自然都站在了她这一边,对青柳方才的作为便更加气愤,毕竟她不仅诬陷沉歌偷自己的簪子,还弄断了沉歌的娘亲给她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南芝从青柳的手中拿回树枝,还给沉歌,然后对青柳严厉道:“还不给沉歌道歉?”
  青柳此时是真的懵了:她明明亲手将花钗放进沉歌的包袱里的,为什么会变成树枝?那她的花钗去哪里了?
  南芝见青柳没有反应,心中对她愈发不满:“你既然不愿意道歉,便去院中跪着,反省一晚上,明日一早再来告诉我,这件事你做的对是不对?”
  青柳一听,忙跪了下来:“姑姑,我知道错了,是我误会沉歌妹妹了,我不该怀疑她偷了我的花钗!”
  “你错的恐怕不止这一件事,”南芝不再给她机会,“出去跪着!”
  南芝是整个蘅芜苑的管事,平日里脾气随和,愈是这样脾性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才更叫人害怕。
  南芝已然在发火的边缘,青柳不敢再求她,只好求助于站在一旁的沉歌。她拉着沉歌的手,一脸愧疚道:“沉歌妹妹,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青柳不想出去跪着,她以后是要去伺候小主子的,若是让人看到她在院子里跪一个晚上,叫她如何抬起头来做人。
  她原以为以沉歌懦弱的性格,自己这般恳求她,她定然会为自己说话的。没想到沉歌只顾着抽抽涕涕的哭,好半响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南芝没了耐心,瞪了青柳一眼,青柳没办法,只好悻悻地松开了沉歌的手,在南芝的注视下,僵着身子走出了房间。
  南芝安抚了一下沉歌,便让她们几个小丫头赶紧睡觉。南芝走后,素溪站在门口透过门缝望着外面跪着的青柳,心情一时十分胶着。而香蕊和连翘则忙着收拾方才被拆开的包袱,见素溪没心思收拾包袱,便帮着她一起收拾了。沉歌哭得差不多了,也一起过来帮忙。
  突然,香蕊轻声惊叫了一声:“素溪,你看!”
  素溪转过脸来,看到香蕊手中的东西,登时瞪大了眼睛。
  香蕊手里拿的,赫然是青柳的那支石榴花钗。
  “从哪里找到的?”素溪惊愕地问。
  香蕊结结巴巴道:“从、从你的包袱里……”


第5章 005
  “怎么会?”素溪从香蕊手中拿过花钗,死死地盯着,“我没有偷它,它怎么会突然跑到我的包袱里?”
  方才南芝检查包袱的时候并不仔细,这花钗又被一只金步摇缠住,所以她没有发现这花钗也在情理之中。
  素溪生怕大家误会,急的脸颊通红。她想拿着花钗去找南芝姑姑,可是又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此时沉歌第一个开口,说道:“方才素溪姐姐是第一个站出来说愿意让青柳姐姐检查包袱的,所以我相信素溪姐姐是不会偷这支花钗的。”
  香蕊和连翘一听,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素溪正想说这句话,此时沉歌替她说出来了,要比她自己说出来更加让人信服,她立即感激地望着沉歌。
  “可是花钗为什么会出现在素溪姐姐的包袱里呢?”香蕊和连翘互相对视了一眼,满是疑惑,“会不会是青柳姐姐放错了?”
  “我也觉得是青柳姐姐放错了。”沉歌看了一眼门口,幽幽道,“毕竟我们的包袱都是挨着放的,青柳姐姐的包袱和素溪姐姐的又很相像,定然是青柳姐姐自己放错了,这才引起了误会。”
  此时素溪已经没了主意,只觉得手里这个花钗是个烫手的东西,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她求助地望向沉歌:“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去同南芝姑姑和青柳姐姐说一下吗?”
  此时素溪还没有察觉,这种时候她选择相信的人,居然是沉歌。
  沉歌思索了片刻,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既然是青柳姐姐放错了地方,那我们给她放回去便是。待回头青柳姐姐发现了,我们便说是她自己一时情急迷了眼,才没有发现花钗就在自己的包里。”
  说完,沉歌扫视了一下大家,叮嘱道:“我们一定要统一口径,否则会给我们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素溪三人觉得这个办法算是最妥当的,便按照沉歌的话将花钗塞回了青柳的包袱里,然后大家各怀心事,回到通铺上睡去了。
  香蕊和连翘心思浅,只当真以为是青柳自己放错了地方。可素溪却不这样想,她本来也没有多少心眼,只不过那花钗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包袱里,回想起整件事情,她心中总觉得怪异。
  直至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沉歌的那句话:“毕竟我们的包袱都是挨着放的”。
  既然是挨着放的,那有没有可能,是青柳原本想将花钗放在沉歌的包袱里,却不小心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呢?
  素溪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转念一想,自从沉歌来到蘅芜苑之后,青柳没少怂恿自己给沉歌使绊子。只是自从沉歌给自己送过一条鸡腿后,她便不好意思再为难沉歌。今晚这件事,会不会是青柳故意诬陷沉歌的?
  素溪越想越觉得后怕,她扭过头去看沉歌,窗纸透进来的月光太过微弱,她只瞧见被子一个的瘦瘦小小的轮廓。思及今晚这个小丫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认真地帮自己出主意,素溪心里想,以后她就把沉歌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再也不让青柳欺负她了。
  青柳在院子里跪了一夜,天亮时才回到屋中。而素溪她们只是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她几句,便出去了。今日南芝姑姑教她们烹茶,这可是以后她们伺候小主子的一项重要的工作,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青柳也想硬撑着身子跟着她们一起去学的,可是她实在提不起力气,身子又困又乏,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叫她十分难受,只能眼睁睁瞧着她们结伴离去。
  她隐隐感觉大家对她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昨晚她在院中跪了一宿,也不见她们其中一人出去给她披一件厚衣服。今早南芝姑姑放自己回来时,她们竟然还在睡。
  若是以往,她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莫说是素溪,就是香蕊和连翘,也要好生将她关心一番的,可如今却只是轻飘飘地叮嘱她多喝热水,再没有其他了。
  最后还是快晌午时分娘亲听闻她被罚跪这件事,饭都没吃便匆匆赶过来看她,这才发现她额头滚烫,竟是生病了。
  “我的乖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慧娘是青柳的娘亲,她一直在宁王妃身边做事,故而在下人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她瞧着自己的女儿病成这个样子,自己居然这么晚才知道,再瞧瞧这屋里,连药都没有,慧娘更是气愤:素溪那几个丫头都去哪去了,居然都不给自己的女儿拿药。
  青柳看到自己的娘亲,昨晚受的委屈和今日受的冷待一下子爆发了出去,扑进慧娘的怀中大哭了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地将昨晚受的委屈和今日受到的冷待都说了出来。
  当然她只说了自己丢了花钗怀疑被人偷了的事情,却没有说是她想要陷害沉歌,却发现簪子不翼而飞了。
  如此慧娘便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勃然大怒:“这南芝刚进府的时候,我也算照顾过她,如今她做了蘅芜苑的掌事,竟如此对待你,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慧娘拍拍青柳的手,“女儿你放心,娘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慧娘将青柳接到自己的住处照料,同宁王妃告了假,然后去拿了药。青柳喝了药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慧娘轻轻关了房门,然后气冲冲地往蘅芜苑走去。
  彼时沉歌和素溪她们正在温习着上午南芝姑姑教她们的烹茶技巧,四个小丫头凑在一起,对着一副茶具轮流学习,南芝则去忙别的事情了。
  烹茶这种小事,对于沉歌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的。故而她只是练习了一遍,余下的时间便都由素溪她们三个练习,见她们出错时,也会指导她们几句。
  如此素溪她们对沉歌更加喜欢了。
  慧娘过来时,便看到这幅乐融融的景象,想到自己女儿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误了学习的功夫,慧娘更加生气,上前便要将那桌子掀了。
  沉歌眼疾手快,在慧娘刚掀起桌子的一角时,便使劲摁住了那桌子。
  她虽不及慧娘力气大,但使足了近还是能压住的。
  慧娘不妨她有这个动作,桌子没掀成便罢了,还险些闪了自己的老腰。
  素溪、香蕊和连翘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一跳,回头望见是青柳的娘慧姑姑,便也不敢说什么。
  慧娘扶着腰,狠狠地将她们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压着桌子的沉歌的身上。她呵得冷笑一声:“你这小丫头,反应倒是很快?”
  沉歌给她行了礼,不紧不慢地说道:“慧姑姑怎么有空过来?正好,我们刚同南芝姑姑学了烹茶的技艺,慧姑姑帮我们尝一尝,看看我们烹的茶味道怎么样?”
  素溪她们惊讶地看着沉歌:她居然一点都不怕慧姑姑。
  要知道在这府中,慧姑姑仗着自己资历深,又在王妃身边伺候,所以并不把她们这些小婢子放在眼里。便是打了骂了,她们这些小婢子也是不敢告状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她们平日里对青柳也多是捧着哄着,就算昨天晚上青柳做的实在过分,她们也都不敢对青柳说一句重话,只是疏远了她而已。
  眼下慧姑姑这般神色,想来是为了昨天晚上青柳的事情来的。
  “我可不是来喝茶的。”果然,慧姑姑自己寻了个凳子坐下,那架势分明是要问罪她们的,“我问你们,青柳今天病的这样厉害,为何你们一个人都没有在她身边照顾她?”
  毕竟在慧娘看来,虽然青柳和她们几个同为小丫鬟,但是自己的女儿总归比她们地位高一些,青柳病了,她们几个就该好好伺候一番,而不是去干别的。
  “青柳姐姐病了?”素溪和香蕊、连翘面面相觑,今日早晨她们出门的时候,青柳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可是她们也没有多想,没想到她居然生病了。
  难怪她们吃完午饭回来青柳就不见了。
  “对不起慧姑姑,我们并不知道青柳姐姐生病了。”素溪道歉道,“青柳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吃药了吗?”
  慧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莫再装了,我看你们巴不得青柳病死才好。”
  素溪被这样难听的话闹得很是郁闷:“慧姑姑您怎么能这么说……”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青柳,真当她是个没娘生的?”慧娘拍着桌子道,“昨天到底是谁偷了青柳的花钗,自个儿站出来,否则休怪我一会儿动手把她揪出来。”
  她一提花钗,素溪心里一个激灵,便不敢说话了。香蕊和连翘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还是得沉歌来:“我们没有偷青柳姐姐的花钗,昨天晚上南芝姑姑已经帮我们证明清白了。”
  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声音不大不小,目光镇定,毫不露怯。
  这在慧娘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跟自己顶嘴?
  关于沉歌,青柳也没少在慧娘面前提过,实则自打沉歌一进府,慧娘就叮嘱过青柳,叫她好生敲打敲打这个沉歌,莫叫沉歌抢了她的风头。
  如今青柳丢了花钗,以素溪她们三个丫头的性子,是定然不敢偷的,所以慧娘便理所当然的怀疑,花钗是沉歌偷的。
  慧娘打量了沉歌两眼:“你倒是个胆子大的,想来那花钗便是你偷的吧?小小年纪不学好,乡下泥腿子学来的偷鸡摸狗的本事也敢在王府放肆?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胆敢欺负到我家闺女头上,今日我便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眼看着慧娘捋起袖子便要打沉歌,香蕊和连翘已然吓得动都不敢都,素溪虽也是吓得腿打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将沉歌拽到自己身后护着:“慧姑姑,沉歌真的没有偷青柳姐姐的花钗,你不能打人……”
  “你让开!”慧娘瞪着素溪,“我这不是打她,我这是教她做人,免得她以后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情来!”
  素溪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歌的嗤笑:“你这么大一个人你欺负小孩,整个屋子就你最不要脸!”


第6章 006
  在素溪护在沉歌身前的那一刻,沉歌忽然决定改变素溪在这一世的命运。
  前几世她发现青柳故意把花钗放在她的包袱里陷害她,于是在她用树枝替换了花钗之后,便将花钗扔了。这一世不过是突发奇想,想让素溪看清楚青柳的真面目,于是便将花钗换到了素溪的包袱中。
  反正不管放在谁的包袱里,南芝姑姑都会猜到是青柳陷害的。
  昨晚沉歌帮素溪向大家解释,也是因为花钗本就是她替换的,既然南芝姑姑没有发现,她便顺势将这件事做了了结,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不过沉歌没有想到经此一事后,素溪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她一直知道素溪本性不坏,先前是被青柳带歪了。如今她为自己不惜对抗慧娘,让沉歌的内心着实惊讶和感动了一下。
  既是如此,她不妨借着慧娘的手把事情闹大,闹到青柳无颜回到蘅芜苑,这样便只剩下她们四个人,素溪无论如何都会跟一个小主子,免去前几世做粗使丫鬟受苦。
  屋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沉歌居然敢顶撞慧姑姑,还骂她不要脸。
  慧娘亦是活了三十多年了,今日被一个六岁的黄毛丫头当着面骂,当即怒火冲上了头盖骨:“你这死丫头,今天我非撕烂了你的嘴不可!”
  她扑过来要打沉歌,沉歌自然不能乖乖站在那里给她打,凭着自己身子小满屋子跑。素溪和香蕊连翘她们也帮忙拦着慧姑姑,慧娘长得五大三粗的,虽然力气大,但身子并不灵活,沉歌一会儿钻桌子,一会儿跳床上,她追了一圈又一圈,愣是连沉歌的衣服都没碰到。
  屋子里乱做一团,桌子倒了,凳子翻了,柜子也给撞破了,噼里啪啦的动静叫外面的人听见了,忙跑去找南芝了。
  沉歌见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慧娘砸得差不多了,于是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满院子躲着慧娘。慧娘见实在捉不到沉歌,便命令院子里的人帮忙拦住她。
  院子里有几个下人比较惧怕慧娘,便听她的话去拦沉歌,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沉歌再如何灵活,这会儿也跑累了,她余光瞥见南芝姑姑姗姗来迟的身影,于是便放慢了脚步,被她们给摁住了。
  “跑啊,你倒是接着跑啊。”慧娘冷沉着脸,走到沉歌面前,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我打你个小贱蹄子!”
  一旁的素溪已经快要急哭了。
  “住手!”南芝厉声呵斥住慧娘,急步走到沉歌身前,瞪了一眼摁住沉歌的人,“还不放开!”
  这院子里的人毕竟都是听南芝差遣的,南芝一声令下,她们自然立即放开了沉歌。
  沉歌得了自由,便躲在南芝身后,做出一副受了惊的小绵羊状,还暗暗咬了一下嘴唇,直到疼得飙出眼泪才松口。
  南芝向来很喜欢沉歌的聪颖和乖巧,只不过这孩子太过内敛,性子也软了些,也不爱说话,今日若非她听闻消息赶紧回来,指不定这孩子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瞧这孩子吓得满脸惊恐,南芝心中立即窝了火,她问慧娘: “我蘅芜苑的丫头是怎么得罪慧姐姐了,让慧姐姐如此大动干戈?”
  慧娘指着沉歌道:“这小贱蹄子骂我。”
  南芝冷哼道:“我没听见她骂你,倒是你一口一个贱蹄子骂得很欢畅。”
  慧娘声音一下子拔尖了许多:“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护着这小贱……小丫头是不是?”
  南芝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沉歌,和嚣张跋扈的慧娘,说道:“沉歌是我蘅芜苑的人,她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你说她骂你,我是不信的。”
  慧娘指着素溪她们三个丫头说道:“你若不信,就问问那几个小丫头,方才这丫头是不是在屋里骂我了?”
  南芝看着她们:“你们说说,刚才在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素溪和香蕊、连翘见南芝如此护着沉歌,便也没那么怕慧娘了。素溪站出来说道:“方才我们正在屋里温习姑姑教给我们的烹茶之术,慧姑姑进来便要掀我们的桌子,说沉歌妹妹从乡下泥腿子学来偷鸡摸狗的本事,偷了青柳姐姐的花钗,还骂沉歌妹妹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她要教训沉歌妹妹,免得沉歌妹妹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情……”
  素溪这番话同方才慧娘在屋里子骂的并无出入,听得南芝立即火冒三丈。
  慧娘也黑着脸,骂道:“你这死丫头,我是长辈,我说她几句怎么了?你怎么不提她骂我的那些话。”
  南芝问沉歌:“你骂她什么了?”
  沉歌抽噎了一下,眼泪巴巴地抬起头来望着南芝:“姑姑,慧姑姑骂我有娘生没娘养,我心里实在难受,若非我家中有难,我也是能养在娘亲膝下的。我明明没有偷东西,她凭的什么要替我娘教训我,还说我以后会做出更加不要脸的事情来。我也是气急了,才反驳了一句她不要脸,她便要打我……”
  这院子里大多是苦命的人,和沉歌一样也是被卖进府中的亦是不在少数,而慧娘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的话,不知刺痛了院子里多少人的心。故而大家看向慧娘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丝厌恶。
  南芝当初也是府里买进来的,骨肉分离的痛苦她自是十分能体会,如今听完沉歌的这番言辞,她难免想起了自己刚进府时被人欺负的心酸。
  她擦去沉歌脸上的泪水,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你骂的对,就兴别人骂你,不许你骂别人么?作为长辈若是不能以身作则,还有什么脸自称长辈?”
  慧娘一听,气得差点跳起来:“南芝,你什么意思?”
  南芝愤愤道:“沉歌的性子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向来柔弱温吞,莫说是骂人,便是大声说话也是不敢的。若非是你骂人骂得太难听,专挑别人的痛处戳,她何苦被你逼急了,才捡了你话里的一句反驳回去。你连这一句都受不住便要打人,可想而知你骂人的那些话对于一个小丫头来说有多歹毒?她不过才六岁,你如何骂得出口?”
  慧娘被她怼得好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沉歌捏着南芝的袖子,忍不住崇拜地看了她一眼:南芝姑姑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架势,真的是太让沉歌佩服了,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南芝的嘴皮子这么厉害?今日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不仅将素溪掰回正路上来了,还发现了南芝姑姑这个大宝藏。
  慧娘缓了好半天,才没让自己给气过去。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分明是认为她真的在欺凌弱小。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慧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继续同南芝吵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必须找到花钗,才能彻底地打南芝的脸。
  “我教训这丫头,是因为她偷了青柳的花钗。你们且等着,我今日非把花钗找出来不可?”慧娘转身又进了屋,仔细翻找起来。
  南芝带着众人一起,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慧娘在里面翻箱倒柜。沉歌和素溪她们三个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笑意:幸而昨天晚上她们把花钗放回青柳的包袱里了,如今她们只等着看笑话就好了。
  不一会儿,慧娘从柜子里将几个包袱扯了出来,挨个地翻,待她翻到第三个包袱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
  她终于找到了那支石榴花钗!
  “果真是被人偷了!”她举着花钗冲南芝问道,“这是谁的包袱?”
  南芝看了一眼沉歌和素溪她们四个,然后沉歌抽了抽鼻子,带着还未消除的哭音第一个开口:“不是我的。”
  素溪紧跟着说:“也不是我的。”
  香蕊和连翘也摇摇头:“也不是我们的。”
  慧娘一愣:“那是谁的?”
  南芝好整以暇道:“既然不是她们四个的,那你说这个包袱是谁的?”
  慧娘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包袱好像有点眼熟?难道是……青柳的?
  南芝走进屋子里,其实她也有些意外,这花钗居然在青柳自己的包袱里,昨天晚上她居然没有发现,果真是自己太粗心了么?
  若是细心一些,许是今天就不用闹成这个样子了。
  南芝心中暗暗有些后悔,但想到昨晚青柳咬定沉歌是小偷时候的样子,又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只是现下没有时间让她好好思考这件事情,她瞧着慧娘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想来这会儿她也是懵了。
  “既然花钗找到了,说明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误会。”南芝也不想同慧娘再吵下去了,只想着赶紧把这尊佛请走,“麻烦慧姐姐回去同青柳解释一番,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若是再闹下去,我便去找张嬷嬷来辩个清楚。”
  谁知慧娘却不依不饶:“不行!这花钗定然是这四个小丫头偷走的,然后趁着我女儿不注意又偷偷塞回来的,她们这么做是想赶我女儿走!她们一个个的都没安好心!”
  这话听得沉歌和素溪她们眉头一跳:毕竟这话有一句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南芝却是不知情的,只觉得慧娘简直胡说八道:“空口无凭的,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怎知道我空口无凭?”慧娘想起今日女儿病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忍不住替她叫起委屈来,“她们几个丫头同住在一个屋子里,可今日我女儿生了病,她们却一个都没有在她身边伺候着的。若非我及时发现,我可怜的女儿岂不是病死了过去?如此这般,不是排挤我女儿又是什么?”
  方才明明已经同她解释过了,可是她偏又在南芝面前又提了一遍,叫素溪她们好生郁闷:“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她生病了,况且中午回来的时候青柳已经被你接走了。若是我们知道,又怎么会不管她?”
  素溪先前一直和青柳交好,这是院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她的解释,大家自然也都能听得进去。
  南芝亦是早就把她们几个小丫头的关系看在眼里:哪里是她们四个排挤青柳,分明一开始被排挤的人是沉歌。
  “我相信她们几个没有排挤青柳,也断然不会做偷了花钗又放回去的事情。”南芝看这几个孩子的时候,目光是柔软的,看向慧娘时,又带了几分不屑。
  “莫说是她们不知道青柳生病一事,便是知道了,没有照顾青柳也不是什么过错,何来‘伺候’一说?都是以后给小主子做丫鬟的,怎么你的女儿就得高她们一等,须得她们来伺候?想来我这蘅芜苑庙小,容不下你女儿这般尊贵的身躯。你既带走了青柳,以后便好生照料着,不必送来我蘅芜苑吃苦了……”


第7章 007
  慧娘在蘅芜苑闹的这一场,终是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还传的满府皆知,成为了下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而沉歌则和素溪她们一起,齐齐给南芝敬了一杯茶,感谢她的护犊之情。
  没过几天慧娘打发了一个小丫鬟过来收拾了青柳的东西,青柳真的没有再回来。
  素溪闷闷不乐了好几日,忍不住问沉歌:“我们会不会做错了,害的青柳姐姐失去了伺候小主子的机会?”
  沉歌知道素溪是在自责,毕竟她和青柳也情同姐妹的相处了许多时间。
  可在前几世,青柳被二公子萧翎星挑了去,凭着她的聪慧和机灵渐渐得到了萧翎星的青睐,不仅成为了他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还被他收了房做了妾室。如此扶摇直上的青柳,却并没有想着提拔粗使丫鬟素溪,甚至还因为先前诱导素溪替自己做了不少亏心事,担心素溪会给她捅出去,而暗中派人故意为难素溪。后来素溪的娘亲生了重病,素溪想去找青柳借些钱来医治,却被青柳派丫鬟打发了出去。
  素溪在前几世过得都非常惨,她的娘亲病死之后,她失神绞坏了主子的衣服,被打了一顿关进柴房。有个好色的小厮潜了进去,想要强占素溪,素溪不堪受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早早的没了性命……
  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只有沉歌一个人知道而已。
  眼前的素溪还在叹气,沉歌安慰她:“这件事情的起由,是青柳怀疑我们偷了花钗。可是你没有偷花钗,我也没有偷花钗,香蕊和连翘更不会偷花钗,所以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不过后来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控制而已。”
  素溪心里还是沉沉的:“那青柳姐姐以后会不会恨我们?”
  沉歌不以为然道:“她若是个明事理辨是非的,便不会恨我们,以后你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的。”
  素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端视了她良久,忽然说道:“沉歌,我总觉得,比起我们几个来,你更像是姐姐。”
  沉歌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何止是姐姐,她这几世的岁数加起来,都快成小祖宗了。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没了青柳在这里,沉歌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还长胖了一些,比刚进府时白嫩了许多,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更显分明,小小的红唇两边有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笑起来十分可爱。
  张嬷嬷今日过来领人,要带着她们四个小丫头去各院走一走,让小主子们挑一挑。
  南芝将她们叫到跟前嘱咐了一番,然后让她们去外面等着,她同张嬷嬷在屋里说会儿话。
  张嬷嬷自然是要问一问这四个丫头的长短,心里也好有个分寸。沉歌是经她的手买进府里来的,又是这几个丫头中长得最水灵的,张嬷嬷第一个问的便是她。
  南芝便如实以告:“这孩子很是聪颖,什么事情一学就会,性子乖巧,做事也麻利。可惜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也爱不出风头。我总觉得她好像一直揣着什么心事,过于小心谨慎了些。”
  张嬷嬷点了点头,对沉歌还算满意:“听你这样说,这孩子确实是个老实的。至于心事不心事的,如她这般大的孩子,哪里来的这么重的心事呢……”
  “也是,”南芝附和道,“许是我想多了。”
  “那三个丫头呢?”张嬷嬷问。
  “素溪也是不错的,虽说有些莽撞,却也是个单纯的孩子,没什么心眼,以后定然是个忠心护主的。香蕊和连翘亦是十分温顺,香蕊的针线活最是出色……”
  南芝将几个丫头都夸了一遍,张嬷嬷心中对她们做了比较,便约莫能知道哪个丫头适合哪个主子。
  沉歌她们四个人在院子里等着,隐隐听见南芝姑姑和张嬷嬷正在谈论她们。只不过具体说了什么话,她们是听不见的。
  素溪和香蕊、连翘很是忐忑,又很是兴奋,她们不知道自己会跟哪个小主子,主子的性格会是什么样,于是忍不住偷偷讨论起来。
  素溪开了头,说道:“听闻二公子文武双全,三小姐才貌俱佳,四公子品貌非凡,唯独小世子是个混世小魔王,你说咱们谁会去伺候小世子呢?”
  香蕊说道:“小世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身份最是尊贵,所以去伺候他的人应该是我们四个中最优秀的那个。”
  “那应该不会是我了。”连翘十分有自知之明,“我既不如沉歌妹妹好看,又不如素溪姐姐开朗,女工也比不上香蕊,想来我一定是最后一个被挑走的……”
  素溪笑道:“那正好,论身份长幼,定然是世子先挑,继而是二公子、三小姐,咱们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一定会去四公子身边。四公子可是几位小主子里最俊朗的,连翘你可有眼福了……”
  连翘一下子红了脸:“哎呀你就会打趣我……”
  三个小丫头笑做一团,沉歌却站在一旁纹丝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两眼无神,充耳不闻,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麻木了。
  素溪戳戳沉歌:“你怎么这般冷静,难道你就不好奇你将会去伺候哪个小主子吗?”
  沉歌的眼睛这才慢慢有了光彩,说道:“我们会去伺候哪个小主子,会由张嬷嬷来举荐的。眼下张嬷嬷和南芝姑姑在屋子里聊了许久了,想来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看了一眼香蕊:“你锈活做的最好,应该会去三小姐身边。”然后是连翘,“方才素溪猜得对,你会去四公子身边……”
  “那我呢?”素溪拉着她的手问。
  “你啊,”沉歌看着素溪,前几世张嬷嬷向二公子推荐的是青柳,而二公子确实挑的也是青柳,如今青柳早已没了资格,不知道会不会由素溪顶上,所以沉歌也说不准,“我有些猜不出。”
  素溪想了想,说:“虽然我是家生子,但其实我处处比不上你,张嬷嬷一定会把你推荐去小世子身边,那我应该会就去二公子身边吧。”
  沉歌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况且她和小世子萧翎羽冥冥之中早就有了牵扯,于是点头道:“你说的对。”
  素溪一愣:“你不谦虚一下吗?”
  沉歌疑惑:“谦虚什么?”
  “我方才说我处处不如你啊。”
  “这是事实啊。”
  素溪:“……”
  诚如她们猜到的那般,张嬷嬷先带着她们四个去了汀兰苑,那是宁王妃住的地方,大小姐萧云芷和小世子萧翎羽都随宁王妃住在这个院子里。
  今日宁王妃专门腾出些空闲,帮着萧翎羽一起挑选。虽说是帮着挑选,但毕竟此时萧翎羽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子,最终还是由宁王妃来决定的。
  张嬷嬷带着沉歌她们来到汀兰苑的时候,萧翎羽还在午睡。他如今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宁王府前些日子便是专门为他建的学堂。他每日要早起去学堂学上一个半时辰,中午回来用午膳和睡午觉,下午再去学上一个半时辰。
  原先这个时辰他该是醒了,可今日睡得有些沉,宁王妃由着他多睡了一会儿,直到快接近去学堂的时候了,这才打发人去将萧翎羽唤了起来。
  萧翎羽睡多了觉,只觉得头重身子沉,很是不爽利,起床后难免发了一顿火气,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地来到了前堂。
  萧翎羽出来的时候,沉歌使劲往下低了低头:这小王八蛋前世推了她一个大跟头,这一世又要跟他缠缠绕绕个没完,好想上前捏死他……
  宁王妃让丫鬟拧了湿帕子,将他拉到怀里亲自给他擦了擦脸,好叫他舒服一些,然后才指着站在堂中一字排开的沉歌她们,说道:“羽儿,母妃想着给你身边添个丫鬟,你瞧瞧这四个丫头,你喜欢哪个?”
  其实方才萧翎羽还在睡着的时候,张嬷嬷就已经将这四个丫头的情况都同她说了一边,对那个最漂亮的小丫头多说了几句,宁王妃瞧着那个叫沉歌的小丫头长得确实不赖,又听张嬷嬷说她难得憨厚老实,不会生事,心中便有了主意,想留下这个丫头。
  萧翎羽倚在宁王妃怀里,将沉歌她们打量了一遍。
  他到底是个小孩子,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着不过是个伺候的丫鬟,挑个好看的就行,于是抬手指向了沉歌:“要那个罢。”
  他选的正是宁王妃想选的,亦是张嬷嬷想要推荐的,素溪和香蕊、连翘也不觉得意外,沉歌更是如此,听闻萧翎羽选了自己,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这反应倒是让宁王妃有些惊讶:这丫头老实得有些木讷了吧。
  不过木讷也好,若是那种抖机灵的,她还真不放心安排在萧翎羽身边。“如此,你便留在汀兰苑吧。”
  宁王妃发了话,沉歌便立即给她和萧翎羽行了礼:“奴婢谢王妃,谢世子。”
  “嗯。”宁王妃应了一声,“张嬷嬷,你带着那三个丫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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