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些发硬......倏然,她脑中乍开了一道光,想到某种可能,她赶忙从工具箱中取出了一方白色手帕,而后是一柄特质的勾刀。
“还劳烦大人请一稳婆,再让赵刘氏到此做见证,以便民女接下来的验看,也方便稍后大人断案。”
此时站在门口处的崔大人闻言,连连点头甚至亲自转身出了验尸房去吩咐。至于他到底是觉得晦气才远远躲开,亦或是为着表现一番,那就不得而知了。
半刻钟后,赵刘氏才被衙役领着,陪着临街一个稳婆过来。
这年头,屠户跟稳婆都兼有验尸的手段,每每勘验女尸时候,衙门多会派人寻个知事儿的稳婆来当着亲属及衙役官员的面查验女子是否遭受侵犯。
而许楚今日之所以寻人前来,自然不是真的需要那稳婆下手。
“大人,您可不能包庇那落魄秀才,民妇的小姑子不能枉死啊。”赵刘氏比之之前似是又有了几分底气,一见崔大人就连连磕头喊冤。甚至指桑骂槐的瞥了许楚一眼,哭嚎道,“我可怜的妹子啊,嫂子就知道自个名声不好,让人瞧不上,竟然引得一些骚蹄子让你死了都不安生啊......”
这赵刘氏越说越不像话,崔大人本就有些恼怒,他本来还没从许楚发现死者身上是假伤的定论中回过神来,就被一阵哭闹声弄得心烦意乱。刚要发怒,就瞧见靖安王遥遥而来,不由脸色一沉冲着赵刘氏呵斥道:“赵刘氏休要胡搅蛮缠,衙门之内岂是你放肆的地方!”
开玩笑,若让这妇人在王爷尊驾前开口谩骂,怕是他的脸面也要跟着丢尽了。
他这一开口,自然惊吓住了撒泼耍赖的赵刘氏。其实能这么多年在云州城市井之间拔尖处事儿的,谁没几分眼色啊,赵刘氏也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见到崔大人真动了怒,她也不敢再闹腾,只抹了眼泪鼻涕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嗫嗫道:“民妇也是心疼自家小姑子,凭白无辜的遭此横祸......”
然而她的一番表白并没引得许楚在内的任何人动容,反倒是是许楚斜眼冷声问道:“赵刘氏,我且问你,你之前在公堂之上说过赵秀儿是前一日一大早就身体不适,然后自己在房中休息了整日整宿,那为何她衣衫整齐,鞋袜不落,且发饰妆容都十分妥帖没有一丝凌乱?”
她连连发问,倒是让赵刘氏神色有些慌张起来,她一边粗言秽语的开骂一边强撑着道:“我怎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谁不知道那小蹄子爱干净,每日都要换洗收拾?许是自个穿戴好,还未出门就毙命了呢?”
“呵,那就再来说说她为何会穿戴新衣?”许楚眼神扫过赵刘氏腰间,继续质问道,“赵秀儿身上又为何会留有你那被撕破的香包!”
“胡说,那香包我早就烧了,怎么可能在那小蹄子身上!”赵刘氏本就不算心机深沉的人,如今上位有崔大人几个虎视眈眈的审视,再加上许楚连连发问,还有打验尸房涌出的阴风,早就让她有些心慌意乱了,又怎会敌得过许楚诈一开口的诈问?
“大胆妇人,你为何要谋害赵秀儿,还不从实招来!”在一侧的崔大人听到赵刘氏的答话,顿时怒目圆睁怒道。
“大人冤枉啊,小妇人只是跟她拌了几句嘴,又怎会谋害她的性命啊。只是今日见她突然没了声息,才想着寻了那秦秀才个晦气,在敲些竹杠罢了。”事到如今,赵刘氏哪里还敢耍横,连连磕头求饶。“民妇的小姑子身体历来康健,身上又没有旁的伤痕,要不是那秀才的关系,又怎会丢了性命?”
许楚闻言,知道她定然是在避重就轻,眸色不由淡了几分,看向崔大人道:“大人莫要急着审问,既然她心中不服,那不妨让民女告诉她,赵秀儿到底是如何突然死去的。”
说完,她也不再看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的赵刘氏如何再强撑,而是径直让稳婆帮忙掰开了赵秀儿的双腿,然后自己则小心俯在她双腿之间最为私密之处。
瞬间整个验尸房彻底鸦雀无声了,就连刚刚迈步踏入的萧清朗脸色也倏然沉下来,莫名的他就觉得这幅场面格外刺眼。纵然知道许楚是为验尸推案,可不知为何他却越发在意起旁的来。
而崔大人几个更是没眼看下去,都不自觉的将视线转向别处。这..l....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从未听说过验尸居然还要验看女子那一处的......就算是验看,一般也只是稳婆查看一下是否妥当,是否行过房事罢了。
小小的窗口处照进几道光线,明灭交错,也发使得众人脸色复杂,心情跌宕起伏不定。少顷之后,却听的哐啷一声,竟有利器跌落的声响。
“好了。”许楚起身,扯过遮盖尸体的白布将人盖好,才弯腰将地上带着黑紫色血液的尖锐铁棍捡起来。
而此时,验尸房内众人脸色大变,抽气之声此起彼伏。这般杀人手法,当真是太过隐晦,若非许楚不在避讳尸首晦气,怕是也要忽略此处了。
“死者背后的伤痕是在活着时候被人以榉树皮热敷过而留下的假伤,此法《内恕录》与《洗冤集录》都曾提到过。”许楚继续说道,“而其身上再无伤痕,头顶脚心等重穴,也未见不妥。唯一的可能就是阴户处......”
时人验尸时候,常会先看衣裤,见衣裤无痕迹,就会下意识的回避眼看阴户等私处。一来是怕亵渎尸体,二则也是怕死者家属排斥。
可许楚却并不管那么多,她将铁棍举到眼前,“前朝曾有仵作作集录,言道女子若无身孕,又无痕损,则要定验产门内,恐有他物。”
“那为何没有出血?这般利器插入身体内,定然是要有损伤的吧......”萧明珠强忍着恶心,皱着鼻子轻声问道,至于为何有气无力,自然是她都快要忍不住吐出来了。她只怕自个一张口,就在人前落了脸,要是让许姐姐以为自己是娇生惯养的那便不好了。
第二十八章 红妆案(四)
“若有人从此处插刀入腹内,刀离皮浅的,便肚脐上下微有血晕出现,深的便没有。不过若用手触摸死者腹部,却还是会感到异样。”
说着,许楚还将手里的东西往赵刘氏跟前一递,带着血腥跟晦气的物件,森寒森寒的杵在眼前,让赵刘氏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她面色苍白捂嘴欲吐,肥硕的身子也摇摇欲坠,此时竟然显出几分脆弱。
接着,有几个衙役最先受不了转身干呕起来,引得赵刘氏脸色更加惨白。可是面对许楚虎视眈眈的模样,她吐也不敢吐,开口也不敢开口,只能欲哭无泪的连连摇头。
“你既说赵秀儿整日未出屋子,那凶手入宅行凶,你又怎会一点声响没听到?”见赵刘氏还要狡辩,许楚索性点明道,“凶手当是两人,且对赵家极为熟悉,对赵秀儿也极为熟悉,所以外人不曾听到破门声惊叫声跟求救声。其次,凶手懂得验尸或是医术,知道榉树皮的功效,而且也知晓如何行凶才能让尸体不留伤痕。再次......我想赵秀儿此番遭劫,与当日她投河自尽原有应当有所牵连吧,由此你那所谓的远方兄弟也该脱不开关系......”
“你......你......”赵刘氏如遭雷击,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楚,半晌没哼唧出一句话来。
许楚敛目,不动声色的将赵刘氏的神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药房伙计曾给你作证,说你曾去给赵秀儿取过药。按着你的说法,赵秀儿当日是头晕恶心,而后那伙计便给你拿了有榉树皮的草药让你回家自行熬制,因着你名声彪悍,那伙计不敢大意,多给你抓了许多只求你莫要找麻烦,我说的可是事实?”
“这......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民妇花钱买来的,只怪那伙计手上没有个准,多了个民妇许多,怎能怪罪民妇?”
“可据我所知,榉树皮除去制成以假乱真的伤痕之外,也有清热解毒,止血,利水,安胎之功效。”
果然,她的话音刚一落下,就见赵刘氏身体骤然一僵,倏然攥手慌张的撇开了视线。许楚挑眉,继而转头看向崔大人处缓声道:“大人,民女请稳婆为她验看身体。再劳烦大人派人将她那所谓的亲戚兄弟捉拿到案。”
待到为首的捕快领命要带人离开时候,许楚赶忙叫住他,然后上前跟那捕快耳语一番。只见那捕快眼神骤然亮起,连连点头,最后对许楚拱手应是,才匆忙出了验尸房。
之前吴叔说过,那人识文断字,且时常到赵家来劝和。而后有人曾想撮合他与赵秀儿,最后为成还引得赵秀儿莫名其妙的投河一场。
若是她猜测的不错,外人没有指摘赵秀儿,而是家中人冷言冷语将她逼的见不得人了,才使得她心生自尽念头。而此人,怕就是赵刘氏无疑了。
联想到赵屠户不能人道,而赵刘氏在云州城又不曾有过关于姘头的风言风语,反倒人人都说她泼辣难以相处。可饶是这般,她那亲戚依旧隔三差五而来,每每还选在赵屠户不在家时候。
虽说是亲戚,可到底隔着许多关系,男女之间时常往来总有不妥,更何况家中还有个待嫁的姑子。偏生赵刘氏等人从不在意,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俩人定是有了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