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赵秀儿成了赵刘氏的眼中钉,怕也是因为此事。或是赵秀儿察觉到了俩人的奸情,又或是那人对更加年轻温顺的赵秀儿动了心思......
这厢她将赵刘氏逼问的走投无路,只在地上瘫坐着瑟瑟发抖。见她已然面露骇然之色,但却依旧铁了心似的隐瞒,咬着牙说道:“不管他的事情,是我早就看不惯那小蹄子的狐媚劲儿了。加上之前秦秀才的旗杆砸过她,为了泄愤,也为了从秦秀才身上讹诈些银子,我才想出这个法子的。”
“你说的不错,我家那口子是屠户,时不时的也会帮着乡下人验尸,之前听他讲过说老年时候有人说用尖刀捅进女人下边,人会死但是留不下伤痕,所以我才用这个法子的......”
许楚颇有耐心的听她说完,才微微皱眉道:“且不说赵秀儿那么一个大活人,如何被你活生生的折腾,只说她背后的假伤那可是需要在活着时候一榉树皮热敷,一旦身亡,那榉树皮的效果就彻底没有了。你道是说说,你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做的?”
顿了片刻,她又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当时定然有人做了你的帮手,且那人是侧身按住了被脱了衣裤的赵秀儿,然后任由你作为。他力道不小,手掌粗大,所以才在赵秀儿身上留下了爪形痕迹......你若还不说实话,那就只等大人将那人捉拿归案后,两项对比手印便可清楚。”
见赵刘氏目光放空脸色青白难看,可人却依旧一言不发,许楚不由骤然发难,将人扯到验尸桌前。行如流水的攥住她的手按到那冰冷的大腿一侧,冷声道:“此手印可与你的相差甚远,可见那凶手亦或是帮凶体型偏瘦,按痕迹推测,身高该在五尺六寸左右。那人既与你有私情,且让你有了身孕。可见那人生活当时贫困,手头并不宽裕......”
“更重要的是,那人身上定然也沾染了你香包里洒落的香料。赵刘氏,你可还要嘴硬?”
赵刘氏不妨自个被提到尸首之上,甚至还摸到了那冰凉刺骨的尸体,当即吓的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此时她被许楚的连连逼问早已扰的心魂不宁,又见自家堂兄竟然落下了证据,心知再隐瞒不住,惊惧之下也再强撑不得。
“我我我不是有心的,实在是她自个犯贱,非要勾/引堂兄,可堂兄偏生吃了她那一套,求了我让他沾那贱人的身子一回。”赵刘氏哆嗦着身子,面带怒容却又满含惊恐从而使得整张脸扭曲狰狞道,“那贱人好不知羞,明明故意勾/引,却在堂兄亲近她之后,吵嚷着要告官......”
大周律例,但凡奸/淫妇女罪行落实者,皆要仗责八十,贬入贱籍,流放三千里。
“所以你就动了杀心?”许楚定定望向瘫软的赵刘氏冷声问道。
“是......”
既然已经认罪,也供出了堂兄程达,她也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原来当初赵刘氏未成亲之前,也算得上是个清秀的人,她惯是倾慕识文断字的人,就如程达那般。可家中爹娘却嫌弃那些酸书生没有本事,非将她许配给了杀猪的赵屠户。
虽说日子过得不赖,可她却极其厌恶赵屠户的粗鄙,甚至到成亲半年都不肯让他近身。甚至为了逼赵屠户和离,她还到处编排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不能人道。
偏生赵屠户看似凶神恶煞,人却是个憨的,就算被人当着面指指点点也没有提过和离的事儿,甚至还处处忍让着她。这般并没有换的她的心软,反倒是更加厌恶,觉得赵屠户当真没出息。
就在这时候,她遇到了说话文气的程达,知道程达生活困顿,她还隔三差五的给人送肉送钱,对外谎称是自家娘家远亲。因缘际会,俩人就有了首尾,此后一番不可收拾......
直到前些时候,程达不知为何看上了沉默寡言的赵秀儿,还假意玩笑说要提亲,然后两家人做长久的亲人,他也能光明正大的进出赵家。
赵刘氏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反倒是醋意大发,对待赵秀儿越发苛刻。奈何她架不住程达整日里唉声叹气,又是好言相求,又是甜言蜜语的哄着,最后竟然帮着他得了手。
哪成想程达得手之后,赵秀儿倒是拿捏上了,只哭哭啼啼的好似天塌地陷一般,还欲要撕扯着赵刘氏跟程达去告官。
且不说赵秀儿心中如何悲苦,就只说程达将人治住,俩人合计之下竟然定下了杀人计策。
一边是自个早已看不上的赵家人,一边却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情郎,且自个还怀了他的孩子,孰轻孰重赵刘氏自然有自个的掂量。好巧不巧的是,前几日赵秀儿无意中被秦书生的旗杆砸到,俩人一思量就决定让秦秀才做替死鬼。既能讹诈钱财,以便日后俩人挥霍,又能脱开嫌疑......
虽然赵刘氏的供述带了许多对赵秀儿的偏见,可前因后果却俱已交代清楚,此时才算真相大白。只可惜赵秀儿好端端的人,却被两个扭曲了人性的奸夫淫妇作践死。
一想到赵秀儿被亲嫂子胁迫,继而被人奸污,最后还在嫂子口中成为不知好歹的贱人,许楚心头就起了一股子莫名的火气。
见赵刘氏至此依旧毫无悔改之意,她才冷声道:“赵秀儿年不过十五六岁,给你做牛做马只求一个安稳,可你不仅不知廉耻甚至连仅有的一点人性都被狗吃了。我想,当时赵秀儿该是哭着喊着求你了吧,她定然凄惨疼痛,却架不住你们狠了心肠。”
第二十九章 红妆案(五)
“你道是你只是为了情郎而心软,可你想过她是何等绝望吗?”
说着,许楚一把将人按在验尸桌上,冷言道:“你看看,就是这个被你害死的人,给你洗衣做饭,日日恭敬的叫你大嫂,生怕你有一丝不满。可现在,她如你所愿了,成了一具冰冷冷再不会讨饶的尸体。赵刘氏,但凡你还有一点人性,又怎么能下的去手?”
“你现在是有身孕,可一旦这个孩子生下来,背负上人人唾骂的骂名时候,你又有什么脸面说自个跟情郎是真心相爱?”说着,许楚强压下满腔怒火,冷笑道,“说道真心,不若让我等瞧瞧你那情郎对你到底有几分情谊吧。”
她做仵作或是推案断案,从未有过这般大的怒气,偏生自个也没有那般火爆的脾气,真能打一顿撒气。当真是憋屈死了......
萧明珠看着许姐姐突然发怒,不由缩了缩脖子。可是一想到那泼妇居然那般惨绝人寰,心里也愤愤不已,跟着咬牙切齿的举举拳头表示愤慨。
满验尸房的人,皆都静默不语,也就萧清朗眉头紧蹙叹口气上前轻声道:“去上堂吧,善恶终有报,因果终有因,她自是做的恶事就要承受恶果。”
许楚闻言抬头,眸光正巧落入一个关切的眸子里,青竹香气在这晦暗的验尸房中显得格格不入,却让她意外的静气凝神。此时的萧清朗穿着月华锦缎织成的锦袍,银线流光,暗纹若显,矜贵雅致,那微微蹙起的眉峰,也遮不住他的清俊无双。
一时之间,许楚心中百感交集。其实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跟冲动。她心里明白,并非真是她同情赵秀儿,实在是前世时候,母亲就是遇到那般负心人,最后勉强生下她就过世了。
她的前生至少十年都生活在一个莫名的悲剧里,直到后来考入警校学习了法医。可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到底为何执着于法医,并非所谓的天生热爱,而是只有同尸体打交道,才能少了许多勾心斗角跟费尽心思的猜忌。
有时候,尸体比活人更加让人心安。
她原以为母亲的悲剧只是个例,却不想穿越而来,她却遇到了如此相似的案件。
“王爷,民女失态了。”她咬咬唇,深吸一口气屈膝行礼。不仅躲开了萧清朗扶过来的手,也避开了他那满含深意的眸子。
萧清朗满含暖意的眸子一顿,然后不着痕迹的收回了双手,负手而立龙章凤姿,纵然没有再开口,也让人心生恭敬之意。而稍稍远一些的萧明珠,难得的见到自家三叔这般温柔,一双眼珠子不由骨碌个不停,要是许姐姐能成了三婶,想想其实也听不错的......
无论小小的验尸房众人心思如何百转千回,外面派出的捕头衙役也有了动作。
那厢得了令的衙役已经离开衙门前往云州城外绑人去了。因着有户籍文书,加上不少人知道那人的来历,所以衙役寻找之下并未作难,刚到城门口就碰上了匆匆向外的人,他们也不给那人分辨机会,直接绑住回衙门复命去了。
为首的捕头待打发了下边衙役回衙门,自个则又带了两个兄弟顺道而行问过往那疑犯住处的一些吃食小肆跟摊位,最后寻到他住处四周的邻居,得知他昨夜并未回来,这才了然离开。他本还诧异许姑娘竟然能验尸,而今却更惊异她不仅能验尸,居然还能未卜先知的推案......
“娘的,那许姑娘到底什么来头,真是神了。”捕头低声嗫喏一句,不过心里却越发佩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