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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燕钗 完结+番外 (姑苏山人)


  他知徐文山膝下无子,若算上她一共只得了三个女儿,听她这样说,也未作深想,只当全是她的牢骚话。
  他眉眼间渐渐浮上藏不住的颓唐之色,在彷徨里害上凄恻萧条的病症。
  徐杳昨儿没会出他的意,今儿倒会出几分。他每回来原不过是虚打着宠眷的名头,无非与自个话两句家常罢了,他昨夜那番兴师动众倒教她夜不能寐,连累得她白日里也打不起精神头。
  他幼时念书时便在众皇子中博得头筹,素爱“以史为鉴”,往日在王府时更是有一回同自己王婆卖瓜自吹自擂,说自己这叫“可以正衣冠”。想来正要得以印证,他这是要学做柳下惠第二了。
  燕怀瑾头一回仔细打量起落英榭的内殿,唯独她那方案台入了他的眼,颇有几分兴致浓集,置下手中的茶盏,踱步至前。
  入眼一架小叶红檀笔架,秩序井然垂挂着京提狼毫等,然后是青花瓷山峦笔枕,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一沓宣纸上压着的一对金丝楠乌木镇尺,金丝层层叠峦如玉化一般,旁边搁着一本佚名游记格格不入。
  “早闻襄良媛是个会读书的,”他手上挑捻出一支小楷狼毫,“襄州狼毫逢年贡才呈上来,到你这儿竟成了平常物。”言辞嗟惜道,“为朕研磨罢。”
  徐杳应声,不疾不徐地将灯掌亮几分,才上前一手执着松烟墨块,另一手托着袖口,腕上使力碾磨起来。他笔尖三分处蘸墨汁,只得须臾片刻又蘸了两次,终于搁下笔。
  她一眼睬过去,他的字迹一如既往苍劲隽秀,那字迹她往日里是了如指掌的,只因她上一世自幼同他一处习字,久而久之,许多字的字锋韵脚也如出一辙,一度神似难辨。
  他写的是柳永之词《雨霖铃》的下阙的开头: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柳永,风流名士也,然无人为其收葬,唯有江淮名妓为其埋一座坟冢矣,后世有人评谈:才不是他自绝与上,甘于“下流”。
  她犹记得自己与燕怀瑾举案齐眉,鹣鲽情深之际,二人无一事不投缘,有一日恰逢悱恻缠绵时,她难得心生如胶似漆之意,愈发缠人起来,不过是依在他鬓间念了一句柳永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虽有气无力,字不成句了些,到头来终归是巫山一段云,一发不可收拾。
  “朕考你一考。”他有意敲打她。
  只见她一对柳叶眼里流光微逝,期期艾艾应他一句“这有何难。”便移步过来,他尚未反应过来稍稍往后踉跄了一步,他一只手还附在案台上,她仿佛被他半圈在怀内。
  她垂首执笔,紫檀木笔杆上仍有他的余温,一时三千青丝顺着一侧倾泄下来,掠过他的手背,惹他蜷了一下手心,不疾不徐反手悉数拢住,触及绵软,他甚至清晰能够触到她有一刹那的颤栗。
  徐杳也算活了两世之人,却平生头一回舍身体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滋味,心底暗道了一声“混账”。
  她一面将狼毫轻搁在笔枕之上,他一面怅然若失俯瞰她霁媚的簪花小楷,果真同自己的字迹迥然不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南辕北辙了。
  正是: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恻恻痴嗔地喃喃道:“兴许她是不会死的……”

  第14章 壹肆

  彼时长信宫大雨滂沱里人头攒动,宫人四蹿,西殿里更是亮如白昼,众人皆知西殿乃娴昭仪独女瑶光公主的寝殿,殿里有两名宦人一齐驾着一位风前残烛已至垂暮之年的嬷嬷往外头推搡,宫人们见这嬷嬷被叉出来皆拥簇在廊下暗自噤声,摒退一条路让出来以行方便。
  旁的人不出声,详看之下辨出竟是邢嬷嬷,着一身靛蓝色宫装,两鬓泛白间一支素色银钗,此人乃是瑶光公主出生时的奶娘,平日里当属最德高望重,颇得娴昭仪敬重。
  风雨如磐里唯有邢嬷嬷尖锐嘶吼的声音格外刺耳些,但闻得她嘴里吐出些谗言佞语:
  “黄梅不落青梅落,瑶光公主已是不中用了。”
  “嘴里吣了痰,越发没个章法了!”内殿里头咣当作响中传出抱琴的苛责,她半挑起帘栊探出一张脸,睚眦忿声道,“瑶光公主突发急症,你第一个脱不了干系,上上下下无不心急火燎,由得你这个老东西再滋事?”
  “老奴进豫王府的时候,你抱琴也要跪下来叫我一声奶奶哩。横竖老奴已经是个棺材瓢子了,做主子的便当老态龙钟使不得。她如今要撒手打发老奴,光凭她作威作福目无法纪不成。长信宫里原只有西殿干净几分,如今西殿也被搅得乌烟瘴气……”声音由近及远,末了随风去了。
  邢嬷嬷这一番话怨天尤人,也全非白用功。不仅惹得廊外一阵阵的凄雨摧花,引得廊下年纪轻的一些宫女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只见内殿一方绾色銮帐里置着楠木榻,榻上枕着年纪尚且未及十周岁的瑶光公主,脸色黯红,鼻翼上冷汗涔涔,细碎绒发濡贴在颈间。
  一旁圆桌边围立着两位太医会诊,先时只来了一位值夜的蒋太医,眼巴巴的又差人去宫外接院正方老太医前来,眼下二人虽已一齐开出药方煎药服下,却不见好转,只好并驱争先,再商议对策。
  颜舜华亲自浸热了手巾,一丝不苟为榻上的瑶光公主擦拭脸颊,有意压低嗓子问道:“可差人去华清宫捎信了没有?”
  抱琴闻讯福了身子,堪以告慰她:“已去了约莫一刻钟了,想来陛下应在来的路上。”
  “嗯。至于邢嬷嬷——”颜舜华擦拭完毕后,递了手巾给底下人,抚胸长抒一口气,“明儿天一亮,长信宫再没有姓邢的嬷嬷。本宫也不是不懂矜贫恤独的人,你去永巷为她寻一份差事就是了。阖宫名册上多一人少一人也是不作数的,说得好听叫永巷,往难听了说,那便是乱葬岗。”
  “奴婢遵命。”抱琴吟声允道,见状上前两步亦为她轻捋了两下背,“娘娘仔细身子。”
  须臾,捎信之人却形影单只回了长信宫,因生怕误了金枝玉叶痊愈症候,故不相干人等只能止步殿外,那捎信之人隔着帘栊唤了两声“抱琴”,待她出来,便附在她耳边一一禀述。
  抱琴听罢眉头一蹙,只好面不改色,不慌不张杵在颜舜华跟前,见她垂首,欲言又止的模样,颜舜华惑道:“可是生了什么变故?”
  “蔡大人说……”抱琴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眼下却也沉不住气,指尖微颤,愈发镇定不下来。
  “蔡大人说什么?”
  “陛下特地遣了身边伺候的人,悄然兴起独自往落英榭去了。”抱琴嗒焉自丧,耳边风潇雨晦,止不住的心惊胆寒。
  颜舜华半晌未语,直到抱琴听见她悚然咯咯笑了两声,渗人得厉害,也不看自己一眼。又忽而将瑶光公主半个身子捧在怀里,下颔磕在瑶光的发漩上,她似见到有涟涟泪光滚到瑶光发间,又似未曾有过半分,唯有瑶光公主的鬈发却愈发湿濡了。
  翌日
  晨光熹微,一夜的雨消云散过去,徐杳携鸢尾豆蔻二人在往长信宫去的路上,宫道上尚且溺着水还未曾湮灭,今儿徐杳难得依鸢尾的话挑了一件桃红撒花披风,粉光脂艳,几丝细雨皆打在她的兜帽上,颈上端端正正系着如意结,衬她螓首蛾眉一张脸正合适。
  “昨儿好一场淋漓尽致的雨,只说外头新气象,岂不是也昭显咱们的落英榭欣欣向荣。”豆蔻跟在她后头喋喋道,嗅了两口湿漉漉的空气,鼻尖微微泛红,“误得人整夜睡不好,到头来却还是没误了那有心人千里姻缘来相会。”
  这厢语毕,与鸢尾相觑一笑。
  徐杳听罢她那句有心人之词无动于衷,一边端步一边风轻云淡道:“昨儿当着我的面,一个固执己见,另一个刚愎自用,彼此皆听不得对方多说一句话,我瞧着誓要闹同归于尽,也只差兵戎相见罢了。今儿倒好了,竟齐攒起来拿我打牙犯嘴。”
  “谁知您说得是平空哪里生出来的胡搅蛮缠两个,奴婢与鸢尾是自不会认的。”
  她听出豆蔻这番戏言有意向自己卖傻,却难得不偢不倸,心下想起昨夜与燕怀瑾伏在案台前的旖旎行径,猝然罔顾之间听见他低喃了一句昏话,模模糊糊,不甚清楚,待她欲详问时,他只同自己支吾搪塞,顾左右而言他,她亦怠懈起来,再不敷衍行事,二人便一夜相顾无言。
  且说徐杳个头虽不及燕怀瑾之高,在后宫嫔妃之中虽不得得头筹,却也算极为出挑了,此时凭她身段飘摇流风,婷婷袅袅,正好沾了远处赵婕妤的眼。
  赵芜悠然自适倚在步辇上,炯炯目光对着徐杳的方向:“落英榭一干人等都教猪油给蒙了心了!区区正五品良媛,也值当卖命效忠,不过是徒拥其名。”眉头骤然拧起来:“上回在御花园,学她主子泼声浪气冲撞我的那名婢女,什么底细你可打听清楚了没有?”
  寄云一路依着步辇走,半寸也不离,恭声回答道:“回赵婕妤的话,那名婢女名唤豆蔻,原不是宫里的人,据说一路服侍襄良媛从襄州上京都来,因仗着襄良媛平日里唯独惯着她些,在落英榭更是忤倔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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