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含瑾转过头,望着他精雕玉琢般的侧颜,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石碑。
什么?
陆宴祯的意思是,这无字碑下安睡的是他的娘亲?可是,他明明与陛下都是太后亲生的皇子啊!
苏含瑾难以置信他刚才说的话,还没缓过神来,又听他道:“既然遇见了,还不拜见娘亲?”
这都哪跟哪儿啊,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前思后想,但一年多来她已练成了在陆宴祯面前低眉顺眼的本事,凡事顺着他的意思做,总比逆着他能讨到好 。于是在陆宴祯的凝视下,苏含瑾小心翼翼地冲着石碑磕了个头,期间左手腕还一直被人抓着,她身子向前,腰都差点拧着。
只是这个姿势怎么那么像是拜堂呢?二拜高堂?
只可惜她成亲的时候既没有拜过陆宴祯的高堂,也没有被他牵过手。
苏含瑾起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那个人唇角竟微微勾起,只是一霎,在他也看向她,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他突然皱眉,俯身欲呕。
苏大小姐看着他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呕出来,只是左手抓着腹侧的衣料轻颤,心中一股邪火噌噌往上冒。她就那么令人厌恶?她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容貌虽称不上是帝都第一,前十也是排得上的,兼之她从小学琴习舞,气质更加出众。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人看见了就想吐吧,陆宴祯如此,就是明目张胆地侮辱她!
她右手微微握成拳,又松开,再握成拳,再松开,内心在打一拳就跑的成功率和失败后被惨整的可怜程度之间摇摆不定。
陆宴祯觉出被他捏着的手腕开始不老实地转来转去,更加收紧了力道,“跟我回府。”
“不回!”苏含瑾也被自己冲口而出的决绝语气吓了一跳,完了,被他气得都忘了要装乖顺了。
陆宴祯倒觉得有意思,眯起眼看她,“你敢?”
她怎么不敢?
她真的不敢。
毕竟王妃逃跑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她理亏,就是给爹娘知道了也会说是她不懂事,出嫁后她只报喜不报忧,爹娘从不知她在王府日子过得辛苦。何况,若是这个冷面邪气的王爷记恨到境安师兄头上,在朝堂上针对他,这可如何是好?
可若是被抓回去,她是会被扔到地窖里?在院子里冻一夜?还是会再次被打得屁股开花呢?哪一种她都怕极了,她怕黑怕疼怕陆宴祯,可还是拼着一线希望将手腕从他温厚的手掌里抠出来,拼命也要离开他。
陆宴祯的高大身材对付她这点小身板简直太容易了,于是陪着她做肩部运动,俩人的胳膊在空中画了好几个圈,他就是不松手。
两人在草丛里的动静弄得太大了,本来守在远处的陆平等人闻声赶了过来,持剑而立。陆宴祯一个分神,含瑾就狡猾地抓住空挡将手抽了出来。
嗬,他握得可真紧,手腕火辣辣地疼。
陆宴祯没了耐性,若是在属下面前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他还配做一个王爷吗 ?他一个反手将人再次擒住,不给她反抗的间隙,单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带,然后认认真真地将她双手并在一起,腰带足足缠了七八圈又打了几个死结才罢休。含瑾眼看着自己的手腕“肿”了起来,知道真的跑不了了,大声叫喊起来,“救命啊,放开我,救命啊——”
陆平等人具是一愣,这附近还有村民,若是引来了旁人,可就不好了。可不等他多想,陆宴祯已经又解下了自己的发带,封住了她的小嘴。然后将人抱起,往肩上一扔,朝山下走去。
陆平心中不禁暗暗赞叹:王爷威武!
“呜呜呜……”苏含瑾伏在他的肩头,一个劲地踢腿,陆宴祯只顾钳着她,腰上吃劲,快到山下的时候腹中又闷闷地疼起来,霎时搅得心烦意乱。
于是一进马车,他几乎是把人扔在了坐垫上。含瑾后脑勺“砰”的一声撞在车壁上,剧痛让她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逼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真香的我又回来更新了(手动笑哭),2019要完成这个小目标。
会保持日更,虽然今天更的不多,但会尽量坚持每天都三千字以上,多谢留言的几位小可爱,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真的又要弃了,笔芯~~~
第4章
陆宴祯身形一晃,一手向她头顶探去,“撞到了?”声音更加虚弱却也更显急切。
苏含瑾下意识地抬起被绑着的双手护住头,陆宴祯被她一挡,伸出去的手就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苏含瑾不敢在他面前哭出声来,努力地控制了一会儿,总算止住了眼泪,可想到方才种种,还是又偷偷抹掉了眼角渗出的几滴眼泪花儿。
陆宴祯见她冷静下来,颓然坐下,道:“我不碰你,你别怕。”
他知道,她是被打怕了,才会有刚才那样的反应。他靠坐在窗边,吩咐陆平回府,路上一个人默默地出神。
苏含瑾偷眼瞧了瞧,陆宴祯的背仍挺得笔直,一条腿却伸了出去,挡住门口,一只手就搭在她身边,让她一动也不敢动地缩在一角。苏含瑾撇了撇嘴,这样的坐姿可谓十分不雅,他却不在乎,真是想尽了招挡住门窗不让她逃跑。
陆宴祯感觉含瑾似乎是在看自己,且有些不怀好意,淡淡说道:“你乖乖坐着,周围都是我的人,你也逃不出去。”接着叹了一声,闭目养神,“我有点不舒服,你不要闹。”
苏含瑾见他一直若有若无地护着腹部,心中一根弦嘣了一声,他不会是……
腹痛,恶心,气虚……
苏含瑾掰着指头想了想,颇具善意地问道:“王爷,您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陆宴祯倏地一下睁开双眼,寒气凛凛地盯着她。他生的本就眉尾有些上挑,显出些凌厉之势,此刻更是整张脸都冷若冰霜。
苏含瑾两手攥拳往车窗外拱了拱,示意他道:“要不要让马车停下来,你先……”
陆宴祯眸中的寒意更深了,目光落在她手腕上。
苏含瑾虽惧怕他的眼神,可还是忍不住要关心他。他这个人啊,不管身上心上多难受,永远都一个人忍着,就算是痛死都不会吭一声。苏含瑾在他府上三年,知道他不舒服的时候,一定得放低姿态哄着宠着,人家才肯从云端就着台阶走下来喝药,不然呐,他要是奄奄一息了,心疼的不还是她。
沉寂了好一会儿,苏含瑾暗中撇了撇嘴,不搭理人就不搭理吧,谁稀罕似的。冷不防再次被人箍住了手腕,手掌的温度传来,腕上的发带却被人极轻而又认真地解开。
马车到了王府门口,陆宴祯撩开车帘,先就着府门前的灯细细瞧了她的手腕。白玉般的肌肤上被勒出一道道红痕,发带交叠的地方更压深了几道。他一皱眉,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就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
后院的小黑屋苏含瑾可太熟悉了,那下面有座地窖,她曾在那下面罚跪了一晚上。无边的黑暗几乎将她淹没,真是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偏生有脚步声在她头顶吵个不停,而且总觉得有人就睡在她头顶的地板上。那种恐惧和无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如今她逃跑失败被抓了回来,陆宴祯会拿什么法子治她呢?
她一想起那种令人窒息的黑暗,不禁全身战栗起来。
陆宴祯一顿,停下了脚步,只见苏含瑾哀求地望着他,嘴唇发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宴祯见她抖得厉害,问道:“怎么了?冷吗?”
苏含瑾麻木地摇摇头。
“疼吗?”
苏含瑾见他解下大氅,欲兜头给她披上,瞬间想起上次被关地窖前也是他亲手将她封在了一块黑布里,抖得更厉害了。
陆宴祯有些无措,“很疼吗?”
苏含瑾快要给他跪下了。
陆宴祯着急了,一拽她:“进去上药。”
“不去。”
“为什么不去?擦点清凉的药膏就不疼了。”
“我怕……”
苏含瑾其实想说她怕被罚,可陆宴祯显然会错了意,面上柔和了几分,轻声道:“莫怕,我在。”
“……”就是因为他在所以才怕啊。
两人正焦灼不下,忽听某个角落里“咩咩“地叫了两声,苏含瑾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却反被陆宴祯抓住空档给塞进了屋里。
苏含瑾担惊受怕了半天,却见他真的拿出一个小药瓶,手指抿了点药膏,细细给她涂在腕上。药膏清清凉凉的,腕部的疼痛很快减轻了不少。
涂完药,陆宴祯竟将她的手腕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嘶……”苏含瑾只觉得一阵酥麻从手背直传到肩膀,瞬间又觉整只胳膊像是没了知觉。更有甚者,那人的眼神中竟隐隐透着心疼,这种目光她上次见到,还是在他得知孩子没了时。除此之外,那人的目光要么厌恶狠绝,要么就清冷得毫无感情。
就在苏含瑾还沉浸在他难得的温柔中,以为他真的不计较她偷跑出去的时候,陆宴祯突然诡谲一笑。
“行了,上完药了,手能拿动这张纸了吧。”话毕,陆宴祯从怀中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四方纸来,随意仍在苏含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