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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青 (温歇)


  他收敛起笑意,恢复成一个严正淡漠的少年公子该有的表情,等着清涟伺候。
  喝粥的时候,他端着一只莹白的小碗,抬眼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望青,问道:“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望青一愣,回道:“奴婢望青。”
  他嗯了一声,又问:“听着倒有趣,可有什么典故?”
  望青答道:“奴婢出生时村子里发了大荒,寸草不生,我父亲想着能长点野草也是好的,便叫了望青。”
  殷素问颇有些关切,便问:“那后来长出草了吗?”
  望青摇了摇头:“没有。”
  却说那日殷素问问她名字的来由,又问是否长出青草,望青回答没有。他便敛了眉眼,端起碗继续喝他的粥了。
  他心中是啧啧称奇的。
  若是寻常人听他这样问,必定要答长出来了,其后再好好与他说道说道自己这与生俱来的祥瑞之气,进而好好巴结一番,为自己挣些脸面。
  然而这女子却低眉顺眼地老实回答了,没有。
  这二字听来无趣,着实让人找不出话来接,然而殷素问从心里,却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而两相无话之时,望青的目光便落在殷素问的手上。
  殷素问的手指很漂亮,纤而不弱,素而不黯,随意伸展蜷曲,便能将人的目光吸引去。他乃学医之人,平日里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于是往往将其修剪得齐齐整整。就望青看来,那一颗颗指甲润泽可爱,泛健康的粉色,比上等的玉石珠饰还要珍贵。
  也不知这世上,怎的就生就了这么一个妙人。
  

  第四章

  望青到殷素问房里一旬日后,天上飘起了大雪。腊月初一的那天下午,细细的雪粒像撒盐般从天上簌簌地落下,她在庭院里准备将殷素问命人晾在外头的草药收进屋,便感觉到冰凉的雪珠落到脖颈间化成水。
  她缩了缩脖子,加快手脚,一番忙乱后,站在廊前看着空茫茫的天色。天是灰的,高远开阔。雪渐渐下大,变成絮状,飘飘扬扬,但因为沧白天空的映衬而不显眼,直到落到眼前她才发现原来“鹅毛大雪”的描述是如此形象。
  毓秀跑到门口唤她,她怕屋里人有什么吩咐,连忙过去。
  走到毓秀跟前,便听她道:“一会儿该关门了,你赶紧进来。”
  原来是风雪大了,门帘受潮后不易保暖,现下重新换过后要关门。毓秀怕她不知道,一会儿被关在门口又不知叫门,白白在外头吹风,特意知会她一声。
  她道了句谢,轻手轻脚地进屋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候着。
  屏风后面的殷素问正在看书,他穿着件湖青色的薄袄子,领口处围着一圈白狐毛,衬得他愈发清秀脱尘。头发用发带束起,乌黑的一把随意散着。
  殷素问放下书,在空白的书页上批了几个字,搁笔的时候正好抬头,看见候在一旁的望青。
  他便问:“方才去哪里野了?”
  望青一愣,面上有些不自然,她不过是看着外边下了雪,稍稍出去偷了个懒,不想竟被人发觉了。
  偏偏还是主子。
  望青便老实说:“奴婢见外面下起了雪,所以在走廊上待了一会儿。就一刻钟。”
  殷素问听罢,将刚拿起的笔又放下,兀自笑了一声:“莫不是顶着风吹?”
  望青并不是真的在吹风,只是像独自在那空邈的处境中待一会儿,静立着,看看雪。然而这话从殷素问的嘴里说出来,就仿佛是她在发傻。她素来嘴拙,实在无法向这位看似风雅实则极不风雅的主子讲这风雅之事。
  所幸殷素问也觉出几分无趣,问过之后却没有再搭理她。
  殷素问有时看来,心性不大成熟,像个幼稚的孩子。他刚及弱冠,说来也是个青年。这些个世族的公子里,许多都十五六岁便有了妾氏,再大一点儿的孩子已有了好几个,然而殷素问却还是孑然一人。他洁身自好,就连暖床的丫头也不见,用他的话说,这屋子里暖炉都要烘出火来,被子里再钻一个,像什么样子。
  这偌大的神医府里,没有长辈,仅凭他一人当家,他不娶妻生子,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又有谁有那个资格,那个胆子去说?
  再说这屋子里,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些丫头却也没有一个动过歪心思。
  自打清涟嫁出去后,屋里的大姑娘的位子一直悬空,无人管束,偶尔就有几个碎嘴的丫头聚在一起顽笑。
  说起殷素问身边跟着的侍女,贴身伺候的原本有三人,清涟,毓秀与凤鸣。清涟嫁到庆北王府后,位子便由望青顶上。毓秀她已熟识,模样生得好,性情也温柔。而凤鸣自打望青进府,就不曾露过面。
  外屋伺候的侍女有四个,芍药,蜻蜓,木棉,素云。
  此刻围在一起聊天的便是这几个侍女。唯独一个里屋的,是望青。那些女孩子在一处嬉嬉闹闹,只言片语难免飘进她耳朵里,无非就是说着家小姐好看哪家小姐模样鄙陋,说着说着,有大胆的便扯到殷素问的终生大事上去。
  这种非议主上的话,打她进殷府的第一天起,就被吩咐过,不准。
  望青也不是喜好探听别人说话的人,只不过殷素问给了她一摊子药,让她守在此处,四周都是片白皑皑的雪,唯独她一人支个摊子坐在院子里。
  不下雪就守着,下起雪便收摊。
  于是在这寒冬里,她不禁祈求天更冷些,雪下大些。
  她又想起不久前郑夫子同她讲的卖炭翁的故事。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可不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郑夫子是谢姑姑给她请的东席,平日里教她读书识字。闲暇时也会同她讲些奇闻野史。他是个落拓的读书人,三十来岁的白面书生,竟起蓄长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冬日里下起大雪后,房屋树木便裹上了一层银霜。因着平日里少有人出门,门前积了一层白雪也无人清扫,平滑的一层闪着晶莹,只有单单的一道脚印与零星的几点麻雀踏过的痕迹。
  望青捧了本书靠在摊旁百无聊赖的读着,手指随着视线的流转而一行行划着,她心里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体味。
  不远处蓦地爆发一阵娇笑。只见芍药,蜻蜓,木棉,素云并几个不相识的丫头坐在回廊底下笑得前阖后仰,不时你推我搡,看来十分和乐。
  她静静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到书本上。
  突然,不远处的蜻蜓竟娇喝了一声,脆生生的十分引人瞩目。望青循声望去,便见蜻蜓捂着额头一脸嗔怪地对远处立着的人道:“公子,您欺负我做什么?”
  她脚边的雪地上嵌着一颗晶莹的松子,想来是殷素问随手拣来教训她的。
  殷素问道:“谁叫你这么聒噪,冬日里好容易鸟雀都尽了,却还独剩你一个叽叽喳喳。我在屋子里坐了多久,便听你说了多久。”
  他说这话,始终带着笑意。忽的手一伸,只见那白玉般的手心上,卧着几枚油亮小巧的褐色松子,蜻蜓一见,立刻撅着小嘴迎上去,拈了一颗,却没有剥开吃,而是偷偷攥进了手心里。
  殷素问道:“昨日让你背的书背了么?”
  蜻蜓眨眨眼,噘嘴笑道:“公子爷,这都快过年了……”
  话未尽,意已明。
  殷素问嗤了一声,却未责怪她,他待下人一向仁厚,平日里犯些错也不曾罚过,更不必说是背书这种小事。
  只是他又将坐在一旁的望青提溜出来:“那你说。”
  望青一愣,还没想明白这火是怎么烧到她身上来的,她讷讷不能言,便听殷素问道:“你说,现今外感发热之疾为何?患此疾者,或愈或亡,亡者七日必亡,愈者却要耗费十日乃至更多时间,为何?【1】”
  望青眨眨眼,殷素问像是被外头的人恼着了,穿着件单薄的衫子便出来了,外面风大,不比屋内有地龙烘着,但他却身姿挺拔,全然不受影响。一双美目亮的惊人,颇有几分意气勃发的姿态。
  望青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书,上面赫然写着《黄帝内经》四个大字。顿时庆幸起来,她偷偷翻了两页,小声道:“外感发热是伤寒,太阳为诸阳主气,人受邪寒入侵,便容易发热,却不至于死,拖得时日久些,待寒气发散,便能痊愈,若中途阴阳两经表皆受损,人便会暴病而亡。【2】”
  她答得磕磕巴巴,却有几分道理,听殷素问嗯了一声,不禁松了口气,不料下一刻却听见他继续问:“那你说说伤寒的特征。”
  身边的侍女们都望过来了,忘情顿时手足无措,她看着一旁的两个婢子挤眉弄眼,蜻蜓娇憨憨地站着,吐了吐舌头,她自觉是自己将殷素问招来的,昨日偷懒没有温书,现下累及望青平白受这等尴尬。
  她们虽说只是外屋的小丫头,但多年来察言观色早已练就了看人几眼便知底细的本领,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亦看出望青读书不多,且性子木讷,怎么看也不是机灵的人。
  虽说勤能补拙,望青来的这些日子都在用功,守着摊子也拿本书看,但怎么也做不到一日千里,现在殷素问这问题,只怕是得难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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