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唯讪笑一下,没说什么。
“你说老头子怎么回事?想一出是一出,平白无故就给我找了个媳妇,也不问问我。”
“……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谈了女友没告诉他,他着急了吧。”
“但这不怪我,我可真是进了大学就没谈过女朋友。”
有没有女朋友,时唯没兴趣知道。陈凛既然捧着花上门来道歉,她也没理由黑面想对。
可过了两天,陈伯伯又派车来接时唯去吃饭,局面依然没有改变,甚至更加荒唐。陈伯伯当着陈凛的面向别人介绍时唯是“陈凛的女朋友”,而陈凛却完全不反驳,只笑嘻嘻地接受父亲的说法。
时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一家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连筷子该往哪里下都搞不清了。席间,陈伯伯多次把可口的菜肴转到时唯面前,女生摆着手说“吃不下”,陈伯伯就虎着脸强行帮她夹菜。饭吃得诚惶诚恐,结束后陈伯伯“命令”陈凛送时唯回宿舍。
刚上车时唯就忍不住问:“这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不说说你爸?”
“我还没找到机会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平时说一不二的,要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反驳他,他哪里下得了台?肯定大发雷霆!你是个外人都怕他,我从小在‘白色恐怖’下长大,能不怕他?”
时唯叹了口气,觉得没什么可对陈凛说了,只期盼他早点回家找机会和他爸沟通,结束这场闹剧。
因为到宿舍时已过晚上十点,小区侧门已经锁了,车只能停在侧门外。时唯下车对司机道谢,正准备和陈凛道别,男生紧跟着也开门下了车:“我送你到家门口。”
时唯推辞不过,只好低头跟在他后面往单元楼走。只是一百米左右的路程嘛,时唯还暗忖不过如此。
陈凛却完全体会不到这短短一百米对身后的女生而言也是煎熬。
他走出几步就停住回头,等时唯如预期中那样闷头撞上自己后,牵起了她的手:“时唯……”
女生被撞得眼冒金星,好半天才回过神,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之后,听见对方声音比先前低沉了一点——
“我看见,你给我折的幸运星里写了字。”
【四】
——时唯,你觉得我们合适么?
——我想你,只能在附近寻觅你的踪迹。
——我总觉得有点别扭,好像和你没什么共同语言。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以后我还能给你打电话聊天,休息日偶尔见见面吗?
——你太孩子气了,虽然不能说幼稚,但至少是不谙世事。
不合适却又要寻觅、想念。
没共同语言却又要见面、聊天。
反反复复的人一直都是陈凛,而时唯自始至终只有那句“我最喜欢你啦”,藏在被束之高阁的糖果罐中某颗幸运星里。
她从来没有期待过这个被遗忘的秘密有朝一日再引起什么波澜,,甚至反转。
对时唯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让所有的不安与郁结,都被那个夏天的暴雨吞噬,再也不要再见与重来。
【五】
尽管时唯已经对陈凛义正词严,男生还是没有向自己的父亲做过任何解释,在五一假期结束后丢下个烂摊子回了上海。陈伯伯还是一如既往地隔三岔五派车来接时唯去应酬。时唯推辞了几次,又被妈妈一顿臭骂:“你爸爸就快要提拔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能让人省点心吗?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他们家不是说至少要娶个部级领导的女儿吗?赶紧去娶好咧!老来烦我干吗?”
“人家陈伯伯又没有逼婚,开开玩笑你当什么真?好心好意请你去吃饭,你就非要得罪人家吗?”
被臭骂的时唯只好在下次被邀请时老实赴约。
也许陈凛是以此来报复时唯决绝复合,也许他认为在父亲的认可下时间一久时唯就会妥协与自己复合。总之,他为时唯对自己的痛恨添砖加瓦出了不少力。
好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夏树像去年一样收拾行李来北京与时唯同住。因为这位“客人”的出现,时唯有了正当理由可以不出席陈伯伯的饭局,折腾总算暂时停止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吃饭时聊起陈凛,夏树觉得好奇,“现在怎么还有男生找女朋友会听从家里安排?”
时唯想不出善意的形容词,几乎是咬着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渣、男。”
夏树掩嘴笑出声。
时唯知道自己失态了,语气缓和下来:“虽然在某些方面有点渣,但以前还挺正常,不知道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见着他爸像老鼠见着猫一样,连恋爱对象都听从他爸安排。”
“好理解,官二代嘛,越长大越发现自己离不了老爸的庇护。”夏树淡然地说,一副“这类人我见得多了”的语气。
时唯犹豫着该如何让接嘴,夏树已经换了个话题:“我哥也是个渣男。”
“欸?”时唯第一反应以为她在说宣翔哥哥,而后才意识到她指的是堂哥,“怎么了?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说到“结婚”,时唯还略带讽刺地做了个双引号手势。
“是啊,可还在和别的女孩勾勾搭搭的。这几天有个女生老去他微博留言,我好奇戳进那女生的微博看看,一看就特脑残,还有和我哥的核战,她朋友在下面评论问‘这是你男朋友啊’,她还回‘对呀’。”
“真的假的啊?”
“不知道是我哥真的背着我嫂子劈腿,还是那丫头自己YY的,=。那丫头可脑残了,整天自称是香港人,说些‘今天妈咪和姐姐从美国回来了好开心’、‘今天和friend在半岛喝下午茶’什么的,然后发些PS过度的自拍照。可我戳她朋友列表,看她朋友明明全部都是潮汕人,她才不是香港人呢,估计偶尔去一次香港拍一堆照片能发半年微博。这样没头脑的女孩子,别说我哥劈腿,就算把她当朋友,都够渣的了。”
“你嫂子知道这个女孩吗?”
“我哥有微博都没告诉我嫂子,我嫂子没微博。不过我昨天告诉我嫂子了。”
时唯微怔:“你嫂子什么反应啊?”
“好像和我哥吵架了吧。”夏树轻描淡写地说。
“你挺……”时唯想说“大义灭亲”又觉得形容不对,“……挺有正义感的。”
虽然时唯认为夏树应该先向自己堂哥问明情况,但她至少没有偏袒自己哥哥,让嫂子蒙在鼓里。回想自己与陈凛交往时,让自己耿耿于怀的并不是陈凛变心,是他明明已经变心还继续欺骗自己,而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长达半年。
夏树的堂哥也曾打了两个电话给夏树,让夏树帮他说说好话劝嫂子别揪着小错不放。但这并不是说说好话就能妥善解决的风波,连时唯都能感觉到事态越来越糟,连双方的家长都牵扯进来争吵不休。
最终的结局,听说夏树的堂哥和他女友分手了,两家为了订亲的聘礼彩礼钱又撕破脸闹了一阵。时唯以旁观者的身份唏嘘感慨,回想那两人去年此时还大张旗鼓嚷着要结婚,不免有点讽刺。
当然,时唯从未意识到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六】
周末时唯和夏树在商场逛街,回宿舍时达不到出租车,只好拎着大包小包在咖啡店歇脚。正好小唐僧发来短信说好久没看见时唯,想约她出来。
时唯顺势抓了个救兵:“我和表妹在逛街,正愁打不到车,你开车来吧,我请你吃饭。吃完你做好人好事送我们回家。
小唐僧欣然赴约,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吃顿简餐一起回了家。事后夏树评价小唐僧“好像有点书呆子气”。
时唯笑:“小时候更呆,现在已经好多了。”
关于小唐僧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时妈妈过分想女儿,请了假到北京看时唯,待了好些日子。被时唯埋怨:“干吗毫无征兆地跑来,我也没空带你出门玩。”
“我想你啊。”
“我这个月实习结束不就回去了么。”
“到时候谁知到你会不会又留下来忙些什么有的没的。”
时唯拿她没辙,只好任由她住着。更忙里添乱的是,那位陈伯伯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听说时妈妈到了北京,又重整旗鼓来盛情邀请,这次是请时妈妈和时唯一起,时唯哪还敢推三阻四。
饭局上又有几位看似大人物的客人,陈伯伯对他们介绍时唯的时候仍是“我准儿媳”那套说辞。席间,时唯被要求多吃某样菜,她摆手说“已经饱了”,陈伯伯立刻沉下脸转头朝时妈妈气势汹汹地吼道:“你看看你女儿,怎么老不听话?再这么不听话我叫我儿子不要她!”
这话什么意思?
我还不想要你儿子呢,你这到黑白颠倒了!
平时受什么委屈自己忍了也就忍了,但见他这样盛气凌人地对自己妈妈,时唯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刚想摔筷子发作,却被妈妈在桌下硬生生地按住了。
时妈妈宽厚地笑笑,说了两句自谦的话把场面圆了过去。时唯气得胸闷。
回家后,时妈妈避开夏树教育时唯:“不要那么意气用事。你还不明白陈伯伯那个人么?那么霸道的一个人,一向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皇帝做派,你要是让他下不来台,你倒是不在他权利范围,出了口气,倒霉的只有你爸爸。”
“你别哄小孩。陈伯伯只比我爸高一级,我爸的任免还轮不到他来决定。”
“没错,关于你爸的提拔,这个人确实成事不足,但是他败事有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