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说的是,朕想浔儿也不愿背负灾星之名,还是入皇家宗庙较好。”晋元帝做出一副为了楚浔枂着想的模样。
楚浔枂却是笑了,挑眉,“若说儿臣不愿呢?”
此话一出,晋元帝还未出言,高御史却是呵斥道:“荒唐!浔公主乃东玄灾星,正是要谨言慎行规避之时,皇上分明是为浔公主着想才让浔公主入皇家宗庙,而浔公主非但未感激,反而态度不逊,倒是有辱皇家作态!”
楚浔枂不过是看了高御史一眼,目光微淡,高御史出自寒门,最是清高迂腐,如今说出这番话她倒也不意外。
“高御史说的是,浔儿,朕知你不爽担了灾星这名号,但这既是你的,无论如何都丢不掉的。”顿了顿,晋元帝又道,“且方才朕听闻,你将一无辜百姓残忍杀死,如今正将那尸体挂于公主府门前,实在太血腥,快些命人将那尸体放下,莫不然岂不是更惹民怒了。”
听晋元帝提到此事,楚浔枂看着晋元帝,嘴角尽是讽刺的弧度,“父皇不是说儿臣是灾星么,若不是如此,怎能体现灾星与旁人的不同?”
“浔儿,你明知父皇不是此意······”晋元帝语言又止,脸上尽是为难,倒真像是一个担心惶恐的父亲。
“父皇的意思,儿臣自是明白。”楚浔枂对着晋元帝笑笑,“儿臣如此做法不正是遂了父皇的意么?”
语罢,楚浔枂蹲下身,恭敬的行了礼,说道:“母后还等着儿臣,儿臣就不多留了,告辞。”
也不等晋元帝同意,楚浔枂就转身离开了,快出御书房之时她听到晋元帝说着,“国师,虽是灾星,但浔儿毕竟是朕的亲生骨肉······”
楚浔枂脸上的讽刺意味就明显了,呵,可真是她的好父皇,估摸着晚上回去,她就能听到她的属下说,大焉已传遍皇上为保浔公主令其往皇家宗庙诵经祈福,而浔公主却不知感恩反讥讽而对的消息了吧。
不过,除了她父皇想把她拘在宗庙外,她倒是想看看她的好父皇这段时间千方百计的坏她的名声究竟是为何,在他的那盘棋中,她究竟是怎样的一颗棋子呢?
到了景阳宫中,若书已在门口等候,“浔公主,皇后已在内殿等候。”
“好。”楚浔枂点头。
若书领着楚浔枂径直向内殿走去,路上没碰到任何一个宫人,许是遣下了,殿中帷幔下,透过帷幔,隐约可见桌上点的烛火,裴皇后正背对大门坐着。
若书退下了,楚浔枂就掀开帷帘,入了殿中,“母后。”
“过来。”裴皇后对着楚浔枂摆手示意。
楚浔枂向裴皇后走去,倚靠着裴皇后坐着,也不出言。
“方才你父皇唤你去可是为了那灾星一事?”裴皇后摸了摸楚浔枂的头发,柔声问道。
“除了此还有何?”楚浔枂冷声应着。
裴皇后也没应,又摸着楚浔枂的头发,过了许久才问:“那宋君颜之事可是真?”
听裴皇后提到宋君颜,楚浔枂心口一紧,却强作淡定道:“确实是真。”
“嗯。”裴皇后应着,将一白玉杯递给楚浔枂。
楚浔枂接过,鼻尖传来浓烈的气息,入口,不同于清茶的甘醇,这竟是烈酒。
“皇家狩猎的事准备得如何?”裴皇后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楚浔枂点头,沉声道。
“你可是决定了?”裴皇后转眼,定定的看着楚浔枂,“成则生,败则死。”
“只要是成不就好了。”楚浔枂的眼中尽是冷意,“不会败的,我败不起!”
“倒有你外祖父的几分风范。”裴皇后说着,起身,从床下的隔板取出一玉佩,那玉佩是半月形,月勾下缀着一浅红流苏。
楚浔枂接过裴皇后递来的玉佩,这是半月形的玉佩······宋君颜正有一个么!
“这玉佩是你玉娘娘的,从前没与你说过,茗香与茗清并不是裴家的人,那是你玉娘娘留给你的,如今留在明处的也不过千余人,加上暗处的人总的也有万余,你将这玉佩给茗清看,他自会将在暗处的人带来。
茗清与茗香的父亲正是玉娘娘的亲信,他们是可信之人。”
顿了顿,裴皇后又道:“当年,你玉娘娘已在暗中布置妥当,趁你父皇狩猎之际,欲带我与你出了皇宫,没想却是被宋渊告了密,你父皇回了宫,败露了。
不过,她曾与我说过有一批兵器被藏于大焉城中,其中包含箭羽与刀剑,足够万人使用,不过她却未来得及告诉我藏于何处。”
裴皇后看向楚浔枂,“若是你命手下的人找,找到了,也算一助力。”
楚浔枂看着裴皇后这平静的脸色,心中思潮百涌,如果真如裴皇后所说,那玉贵妃根本就不是暴毙而亡,而是死于晋元帝的手······
“她是被东玄的天杀死的······本宫恨他,恨不得杀了他。”裴皇后遂看向楚浔枂,又道:“故此,无论如何,于宫变一事母后都会帮扶你,无非是你,还有母后。”
“嗯。”楚浔枂应着,凑过去拍了拍裴皇后的手臂。
离了景阳宫,楚浔枂沉思着,裴皇后提及当年玉贵妃与宋渊不知有何协议,故宋渊才会知晓玉贵妃的计划,若是裴皇后不提及,她万不可猜到,毕竟宋渊与德妃为一派。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死而复生
楚浔枂看着手中的半月形玉佩,又想到宋君颜此前拿出的半月形玉佩,除了这流苏的颜色与玉佩上的纹路几一模一样,她思索着,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不过却是要琉玹回了大焉才知。
不过,虽说从前她疑过玉贵妃的死因,却是万万没想过会是如此,竟是晋元帝杀了她······也难怪晋元帝会如此溺爱楚宸灏,将他的一切都给了楚宸灏,哪怕是明知楚宸灏不可能胜任那个位子依然还要传给他。
晋元帝内疚了,惶恐了,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唯有对她的儿子好一些,他心中的负罪感才能少一些。
想到这,楚浔枂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当时玉贵妃将她抱在膝上的画面,玉贵妃笑着,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神态,如此温婉贤淑的女子,身后竟藏了这般多的东西。
而且,能有暗中的万余人,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可惜裴皇后也不知······
楚浔枂笃定,玉贵妃绝非普通的歌姬。
才回到公主府,就见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人,是玄机楼的人,琉玹向楚浔枂走来,嘶哑着声,拱手道:“夫人,属下已将阁主带回!”
听到琉玹的话,楚浔枂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却依旧淡声问着,“他在何处?”
“灵堂中。”琉玹垂着眼,面露黯色。
“好,有劳你们了。”楚浔枂抬步往前走着,径直往灵堂走去。
灵堂的门正开着,一漆黑的木棺正放在其间,木棺上缠着朵白花,点着烛火,燃着香,烧着纸钱。
楚浔枂一步又一步走近灵堂,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像是走了百步,脚上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进了灵堂,楚浔枂摸了摸木棺,拿了香,就着烛火,点燃,跪下,拜了三拜,将香插好,遣了灵堂中的奴才,关了门。
楚浔枂愣愣的看着木棺,她存着侥幸,哪怕琉玹说了,她还侥幸宋君颜没死,如今,琉玹回了,带回了他的身,她分明只用开棺一验,就可知这死的人是不是他。
可是,她却怕了,怕开了棺,发现死的人就是他,那她又该如何······
也无人来扰她,楚浔枂就靠着这棺材坐着,看着那白烛,渐渐短了,灭了,她又点了一根,染了,短了,灭了,往往复复几次,她却依旧不敢推开这棺,她怕了。
直至入了夜,楚浔枂点完了最后一根白烛,待白烛燃尽,她才起身,推开门,正见琉玹与茗香等候在外边。
“茗香,挥退院中的人。”语罢,楚浔枂转身看着琉玹,道:“你随我进来。”
“是。”琉玹恭敬的应着,进了灵堂。
楚浔枂关了门,点了灯,看着琉玹,一字一句道:“把棺材打开。”
“夫人?”琉玹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楚浔枂。
“本公主让你打开棺材。”楚浔枂平静说着,可泪水却流了下来,也不在意,就淡漠的看着琉玹。
“夫人,现下应让阁主入土为安······”琉玹看着楚浔枂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有些犹豫。
“本公主让你开你就开。”楚浔枂冷声说着,语气笃定。
琉玹看着坚持的楚浔枂,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也是,阁主不在了,夫人定是悲伤至极的,想看一眼阁主也不是不可·····
棺材的缝早就放进了炒熟的玉米,因着天气炎热,玉米融了,琉玹取来一把未染血的刀,慢慢将棺材的边划开,腐臭味袭来。
楚浔枂却是未闻到那般,直直站着,定定的看着琉玹的动作,没多久,划开了边,琉玹慢慢将棺盖推开,先是瞧见那月白色的衣裳,接着瞧见了那双泛着青紫的手,再是那张令楚浔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一步又一步走过去,楚浔枂半靠在棺材边,颤抖着手抚摸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