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香便看一眼女儿,默然无语。
“咳、咳……”蒋大郎立时艰难地又咳了两句。
“爹,女儿不想嫁。”
末了,蒋佳月低声说道。
☆、第十章 凶多吉少
星月无影,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无一丝风动,闷热的很。
蒋大郎听了蒋佳月的话,又听得张家退了自家的亲事,一句话喊不出来,突然就犯了病症。
一口气憋着上不去,眼珠都几将要凸出来,和当年发病时候一般无二,眼见着就要不好,蒋家人全都慌的不行。
黑漆漆的夜里,蒋佳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跑着去了村尾的郎中家,带着哭音拍了许久的门,终于将人请了过来,身上已经摔的青紫了,却也顾不上疼,只睁着一双眼盯着郎中诊脉。
郎中却摇着头,“老夫医术有限,怕是无力回天,还是准备后事吧……” 他不过是个赤脚郎中,这种病本就不宜动气,需要静养,这蒋大郎往日一直调养的不错,今日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犯的这般凶猛。
“求求你,救救我爹吧!”蒋佳月拽着郎中衣摆,哭求道,“一定有法子的!” 去年爹爹病倒时便说没得救了,最后不也医过来了吗? “若想要救,只能用那百年的人参先吊着,再去江陵府寻名医来治,方能有一二把握。”
一把白胡须的老郎中环视一眼蒋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得了这种病,就算留了一条命在,一般人家也不过是给口吃喝,可蒋家花了多少银钱买药,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家子哪里还有余钱。
这一次怕真是凶多吉小了。
郎中咂咂嘴,坐下来写方子配药,如今是能拖一会儿便拖一会儿,总得让人家一家人最后说句话吧! 若香揽着惊惶的蒋南秋,只捂着嘴无声地落泪。
“我知道哪里有老参!”蒋佳月却忽然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又要往外跑去,“娘,你快替爹爹收拾收拾,咱们去江陵!” “月儿!” 若香一声凄厉的叫喊,“回来!” 她知道女儿要去哪里,只是李妈妈那里的,是备着江陵陆府来人时要用的,又如何会给自家?再说百年的人参价格不菲,她们又哪里拿的出来那么多钱? 何苦再拖累一家人跟着受罪…… “娘!”蒋佳月满面泪痕,带着哭腔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爹……女儿这就去求李婆婆!” 蒋佳月性子打小就倔,说罢头也不回地扭身冲进了夜色之中。
陆家庄子上,此时还一片灯火通明。
主家今日午后有人来了庄子上,一众庄头管家奴仆俱都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恨不得拿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得了信的江陵陆府,怕庄子上的人伺候的不周到,更是派了人过来服侍,一来二去的折腾下来,还没歇下去。
陆长风眼光挑剔,哪怕是个丫鬟也要模样秀气齐整方可进他的院子里伺候,虽然只在庄子上住一宿,陆府还是另外挑了几个俊秀的丫鬟过来。
这可是个美差,说不得就入了这位爷的眼,几个丫鬟自然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你一会儿端个茶,我便剥个果,又或者炖个汤,没有消停的时候。
一行人下晌午到的,晚上庄子上的管家便让人整治了一桌席面,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朱三等人也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此时方散。
陆长风跟前有人伺候,朱三便喝的有些多了,迷迷糊糊在前院解完手,忽然耳边听得似乎有人大力敲门的声音,隐约凄声喊着“李婆婆,李婆婆”。
夜里听着怪渗人的。
“去看看怎么回事,门上都干什么吃的。”
他不耐烦地踢了踢身边跟着的庄头,便又歪歪斜斜地往回走,觉得有些酒气上头,脚下不稳,干脆坐在一处台阶上,等着那人回来搀扶自己。
“三哥,是一个丫头子,吵着要见李嬷嬷,村子里的。”
李嬷嬷当初在老夫人身边伺候,颇有几分脸面,虽来了庄子上养老,他们倒也不敢轻看了去。
尤其是好几户家人都指着他儿子儿媳把家里的丫头送到府里伺候呢! “让人进来便是了,半夜三更地,别吓着人。”
朱三不在意地嘟囔了一句,起身就要往给自己安排好的屋子里走。
再怎么得势,也只是个下人,住不得正儿八经地客房,只能挑了个东西齐备的下院住着。
一只脚刚迈出去,眼前却突然闪过去一个人影,吓的他汗毛直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操!”朱三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怎么回事!”他清醒不少,定睛去看,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身姿袅娜有致,朦胧昏黄的灯笼下瞧着,只背影,端的是一身美人风韵,只可惜人已经过去了,瞧不见正脸。
“三哥哥,对不住吓着您了。”
门上的小李跟在后头跑过来,对着朱三道歉,“这是我奶认的干孙女儿,家里有急事,您歇着,我这就领她去找。”
方才他正准备歇下,听得有人打门,赶紧披了衣裳开门,只瞧见蒋佳月满面泪痕说是要找他奶奶,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朱三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去吧去吧,这小娘子,吓的老子尿都出来了,还要跑一趟,娘的!”说罢抬脚又往回走。
且说这头,李议跟在后头,引着蒋佳月往李婆子的房间去,一路上问她也不说什么,只脚下步子却恨不得飞起来。
到了门前,也顾不得许多,她径自上前拍门,嘴上喊道:“婆婆!婆婆,您快救救我爹啊婆婆! 李婆子也才躺下,听到声音连忙起身出门一看,吃了一惊,问道:“月丫头,怎么了这是?” “我爹犯病了,郎中说必须用百年老参拖延些时候,再去江陵请了名医来治,婆婆,我不要多,只要一小片就行了,还请婆婆帮一帮我,日后定会还的!” 蒋佳月一口气将话说完了,生怕耽搁了时间误了蒋大郎的病情。
“这……”李婆子一听,只沉吟一瞬,立马道:“好孩子你别着急,快随我来。”
百年老参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十分珍贵,即使蒋家只要一小片救命,可剩下的药效也得打个折扣,必得在极短的时间内用了方可,这事原本李婆子做不得主,可好在今儿庄子上正来了能做主之人。
她领着蒋佳月,往正房大院里急匆匆走去。
☆、第十一章 不要脸面
陆长风觉得有些渴,起身摸了杯子吃茶,却是冰凉凉的,心里头就有些不痛快。
下得床来去试茶壶,亦是冷的。
“朱三!远水!”他一脚踹了眼前绣了福禄寿喜的屏风,朝外头喊人。
“爷。”
却听见一个细腻软糯的女子应了一声,带着无限的惊喜,立时就推开了外间的门,殷切切地走了进来。
四开的屏风正“哐”发出一声巨响倒在地上,吓了她一大跳,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十五六岁的丫鬟正是最娇媚的年纪,今夜又特地梳洗装扮了一番,越发显得俊俏来。
她委委屈屈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双眸子里含情带意地,即将要化成一滩水了,谁看了也必得怜惜一番。
“谁让你进来的!” 偏陆长风却不解其中的风情,又一脚踹在倒地的屏风上,“滚出去!” 丫鬟吓的一个哆嗦,连忙腿打着颤退了出去。
不是听说这位爷最是怜香惜玉爱探花弄草地,怎么今日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是瞧不上她不成? 她站在门外摸了摸特意敷过粉的脸颊。
分明还是一般的柔滑细腻,往常也不知迷了多少小厮的眼啊! “人呐?都死哪儿去了!”忽地屋里又传来男子带着怒意的声音,虽然吓人却有着说不出的气概,她心头一颤,只觉得全身都酥麻麻地。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进去试一试,打南边的倒座房却出来个人,着急忙慌地小跑过来。
“远……”丫鬟刚要打招呼,人已经越过她进了屋里。
气的她站在门外,手里拿了帕子绞了又绞,转身就要走。
只听屋里传来远水说话的声音,“主子,您要什么?” 丫鬟便又站住了脚,心里思量了一番,突然折返走近了几步,贴在窗前听音。
“倒杯热茶来!”陆长风大刀金马地坐在雕花扶椅上,长眉一皱,“你小子跑哪儿去了?” 不好好守在外面,都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了屋子。
他今日一个不防备喝了几口一个丫鬟子递过来的汤水,后来才知是一碗党参鹿髓汤,这会儿便老觉得口渴,睡不着觉。
再一想起方才那扑面而来的呛鼻脂粉味,刚摁下去的火气便又蹭地一下蹦了上来。
远水手脚麻利地从暖瓶中添了热水,奉了过来,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他本是想守着的,可朱三却让他不要多事,说自是有人照顾爷,别不知趣扰了主子的好事。
远水这才去了倒座房中歇息,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到陆长风叫人了。
陆长风一口喝干了热茶,这才觉得那股子燥热压了下去好受些,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有话就说,什么时候也学了朱三那瘪样。”
“小的在南边倒座房里呢!” “你跑那儿去做什么?”陆长风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