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求皇兄饶我母妃一命,求皇兄饶我母妃一命!”突然,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安王跪扑在地上,不停朝着赵赟磕头求饶。
本是垂死状态的贵太妃一见儿子扑了出来,也不知打哪里生出的一股力气,挣扎得竟是更厉害了。
“皇兄,求您开恩,求您开恩!!”安王跪着上前,抱着赵赟的腿哭叫着求饶。
赵赟一时不察被他抱了个正着,身子一晃,手上的力度便松了几分。
“快、快走……”贵太妃极力挣扎着,终于得到了机会,死命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
“母妃,我不走,我不走!皇兄开恩,皇兄开恩!”安王愈发求饶得厉害。
他怎么能抛下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逃走。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他拖开!!”赵赟被安王抱着双腿,一时大怒,厉声喝斥着周遭的侍卫。
那些侍卫回过神来,连忙上前,硬是把安王从赵赟身边扯了开来。
“皇兄开恩,皇兄开恩……”安王尖声叫着挣扎,眼看着赵赟再度掐紧了贵太妃的脖颈,叫得更厉害了。
“放开我,母妃,放开我,母妃……”见贵太妃挣扎的力度愈来愈小,安王心神俱裂,大声尖叫着唤。
“陛下,程校尉求见,程校尉求见!!”夏公公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尖细的声音快要压住安王的尖叫声了。
赵赟动作一顿,手上力度一松,贵太妃便软软地滑倒在地。
“放开我,母妃!!”安王趁机挣脱侍卫,哭叫着朝地上无知无觉地贵太妃扑了过去。
殿外在候旨的程绍禟与庚家母子听到这声凄厉的哭叫,脸色顿时一变,程绍禟当下再也按捺不住,抬腿就要往里头冲去。
“程将军不可……”庚大老爷想要阻止他,可他的速度太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殿门。
“母亲,您瞧这?”他迟疑着望向庚老夫人。
庚老夫人脸色凝重,拄着拐杖道:“咱们也进去吧!”
殿外的侍卫认出欲闯进来的是曾经的定远将军,欲制止的手不知不觉便缩了回去。
程绍禟冲进殿内时,便看到一脸杀意的赵赟,十三岁的安王哭着唤着地上毫无知觉的贵太妃。
当他发现贵太妃脖颈住的异样时,脸色陡然大变,急急走过去,仔细一探贵太妃的气息,正想说她还仍救,便被安王用力推开:“滚,不准碰我母妃!!”
“太妃还未死!”程绍禟稳住身子道。
安王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你救救她,你救救她,我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
“臣承受不起,殿下休要如此。”程绍禟避开他,那厢赵赟已经厉声喝住他,“程绍禟,你要做什么?!”
程绍禟恍若未闻,对贵太妃一阵急救,直到听到她一阵咳嗽,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对上赵赟那吃人的目光,跪下先是一通请罪,而后才道:“太妃娘娘纵是罪该当死,也不该由陛下亲自动手,今日之事若传出去,陛下纵是无错也变成有错了。”
死里逃生的贵太妃紧紧靠着儿子,好半晌才勉强缓过气来,可再没有敢对上赵赟的胆子,甚至望向他的眼神还带着畏惧。
那是个暴君,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赵赟胸口急促起伏着,也知道自己是气急了,这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可那一声‘野种’,就像是戳到了他心底最痛之处,教他如何能冷静!
“程将军说得对,陛下方才所为,实是大大不妥啊!”突然,老妇人温和的叹息声在殿内响了起来,赵赟猛地回头,见一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被一名中年男子扶了进来。
他当即便怔住了,尤其是当他的视线落在神情微微有几分吃惊的中年男子脸上时,同样有些惊讶地微张着嘴。
这人,好生面善……
“陛下,这是青州庚老夫人与庚大老爷。”程绍禟低声提醒。
赵赟心口剧震:“外、外祖母,舅舅?”
庚大老爷松开了搀扶着老夫人的手,跪下行礼:“微臣庚毅宗,参见陛下!”
“舅舅不可!”赵赟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
“都说外甥肖舅,此话当真不假,陛下容貌,乍一眼望去,确与老身这不肖子有些相似。”
缩作一团的贵太妃母子,闻言齐唰唰地望向庚大老爷,当下便怔住了。
确是有些相似之处,难道……贵太妃心口一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赵赟同样被庚老夫人此话震住了,脑子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怔怔地着庚家母子,久久说不出来话。
“只老身也没有想到,太妃娘娘竟相信了民间流言,以为陛下身上流着的并非皇室与庚氏一族的血脉,以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庚老夫人所言虽是冲着贵太妃,可眼神却是望着赵赟。
***
御书房内,庚老夫人将当年秘事毫无保留地向赵赟一一道来,庚大老爷沉默地坐在一旁,眼神始终望着赵赟,眉头却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这孩子的性情似乎有些……竟似是有几分暴君之相?
第101章
赵赟沉默不语, 不禁想到了幼年时母后待自己的种种。
只要没有父皇在跟前,母后便总是很温柔,很疼爱自己, 可是一旦父皇出现了, 她的态度便会变得很奇怪很矛盾,仿佛想要亲近,但又被什么阻碍着一般。
相反,她愈是如此态度,父皇待自己便愈发宠爱,简直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不明白母后待自己为何是人前人后两副完成不一样的态度, 前段时间他将之归于自己不是母后亲生之故,可若真的不是亲生, 更应该是人前表现得很疼爱,人后才是冷漠相待才是, 可她偏偏却是相反。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了当中真正的缘故。
“……你莫要怪你母后多此一举,当年初知此事时, 她气急攻心之下动了胎气,引致大出血,还是杨太医好不容易才保了下来,生产那日又连痛了一日一夜, 虽最终平安地生下了陛下你, 可她却耗了大半条命, 杨太医断言,恐寿元有限。”
“她只是担心万一自己不在了,先帝身边又有了新人,年纪尚幼的陛下你又该如何自处?故而才想出这么一招来。”庚老夫人叹息着道。
昏君当年没能得到徐氏,一直念念不忘,好不容易得手了,转头徐氏却又没了,心里只怕是记得更紧,不见他在徐氏死后不到一个月便提了徐氏父兄的职位了么?
赵赟仍是没有说话。
母后此举,不过是摸清了父皇的性子,算准了那徐氏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她一切都算计得很好,这些年来,便是他没有生母支持,父皇对他的宠爱始终远胜其他兄弟。
她唯一算漏了的,只怕便是当时仍留在宫里的丽妃,故而才会招致如今这些麻烦事。不过这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她并没有把丽妃当作外人吧!
庚老夫人见他始终一言不发,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虽说是血缘亲人,可毕竟多年未曾见过,祖孙间的感情并不深,有些话还是要适可而止。
她想了想,将一直藏于袖中的那本手札取出,交给他:“这是当年杨太医的手札,里面详细记载了你母后怀上你之后的身子状况。”
赵赟接了过去,却没有打开看,只是紧紧地握在手中。
殿外的程绍禟站得笔直,一直到看见庚家母子从御书房离开,他才终于听到了传召声。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去,对着御案后的赵赟行了礼,却始终没有听到叫起声,唯有一直单膝跪着,一动也不动。
“程绍禟,你可知罪?!”良久,他才听到赵赟一声喝斥。
“微臣愚钝,请陛下明言。”
赵赟冷笑:“你未经传召擅闯宫门,当着朕的面便敢袒护那对大逆不道的母子,难不成竟还觉得自己没有错么?”
程绍禟微微抬头:“若为擅闯宫门一事,微臣知罪。只是救下太妃娘娘……若是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一样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放肆!程绍禟,你好大的胆子!”赵赟陡然一拍御案,怒声喝道。
“陛下息怒,微臣还是坚持认为,太妃娘娘纵然有罪,罪该当死,也不应该由陛下亲自动手。她毕竟是先帝嫔妃,若以民间辈份来论,应是陛下庶母。”
赵赟冷漠地道:“一个不知所谓的妇人,她也配?!”
“不管配与不配,这都是事实。”
赵赟又是一声冷笑,倒也没有再与他执着于此事,靠着椅背,紧紧地盯着他,不疾不徐地问:“庚家母子,是你请来的?”
“虽说清者自清,可民间谣言四起,于陛下而言,却是大大不利,微臣故而才自作主张,亲自到青州城请来了庚老夫人。”
“如此说来,你认为朕亦如贵太妃一般,相信了民间的流言?”赵赟又问。
程绍禟沉默着,久久没有回答。
“说!”见他不说话,赵赟沉下了脸。
“陛下自登基以来的种种行事,无一不证明了这一点,先丽妃娘娘与齐王殿下那些话,到底还是影响了陛下,甚至让陛下潜意识里便相信了。”程绍禟干脆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