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缜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俯身上前,伸手动作轻柔地将那根发丝给拂到了一边。
可是下一秒,他的整个身子便彻底僵住。
原本熟睡的女子,眼皮再次动了几动,竟缓缓地张开了。
两人的脸相距甚近,四目相对,祁缜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映照在对方的瞳眸中。
在怔愣中反应过来,祁缜心下一喜脱口而出:“你醒了!”
嘴角泛起的笑意还没有蔓延开来,醒转过来的瑶柯忽然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祁缜一度以为眼前只是他幻想出来的情景。
可是脖子被勒住的窒息感那么的真实,他不可置信地出声询问:“瑶柯,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紧紧搂着他的女子顿时哭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哭得伤心不已。
祁缜慌了,他不知该如何做,想让瑶柯松手躺下好好说,奈何瑶柯怎么都不肯松手。
没办法他只好顺势坐在床沿边,用手不断轻抚女子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好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出言安慰,过了一会儿,瑶柯的哭声终于小了下去,只是仍不住抽噎。
本来昏迷了这么多日子,身子虚弱没有气力,几乎是祁缜扶着她坐着的,即便这样她还是不肯松手。
身上的全部重量靠着祁缜,腾出一只手使劲地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涕,这才终于出声。
只是刚说两个字,祁缜抚背的手倏地停了下来。
“呜呜……,渊,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她吐字很清晰,所喊的名字确实是祁渊。
祁缜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睡得久了,刚醒来还没有看清眼前是谁,错把自己当作了皇兄。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祁缜试探地问了句:“瑶柯,你醒醒,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瑶柯松开了手,离开了祁缜的怀抱,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祁缜,很认真地在辨认。
祁缜怕她坐不稳,双手扶着她的臂膀,他看着她的眼睛,不再出声,任她端详自己。
瑶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微微蹙了下眉心,她抬手抚向祁缜的眉眼,手下动作很轻,用指尖描摹他的眉型。
“你就是渊啊!没错,渊的眉眼很好看,就是你这个样子的。渊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她说完嘴一瘪,委屈巴巴地掉了几滴眼泪,一头扎进祁缜的怀里,又是一阵哭诉。
“渊,你不要丢下我自己走!我会乖乖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离开就好!”
瑶柯兀自沉浸在悲伤中,而祁缜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了。
瑶柯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不清醒,她竟然识不得他,却独独记得皇兄的名字,说了一大堆,又是完全没有逻辑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屋内的哭声不止,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
君卜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一边喊着“柯丫头”,一边撞开了门,但是看清眼前是这副情景,他笑得半咧的嘴硬生生地给收了回去。
紧随而入的就是漪月和刀砚,她们的表情也同君卜差不到哪去,皆是一脸懵。
祁缜正不知该如何来哄瑶柯,看到君卜他们都进来,暗自舒了口气。
“神医,瑶柯好像有些不清醒,你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这个时候了,祁缜也忘了刚刚他同君卜的不快,当务之急还是以瑶柯的身体状况为主。
听到君卜等人进门的声音后,瑶柯的哭声便止住了,只是她将头埋在祁缜怀里,并没有看向他们。
君卜也察觉出瑶柯确实有些不对劲,他皱眉靠近,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神情表现的欢喜些,轻声叫着瑶柯的名字。
“柯丫头,柯丫头,你快看看我。”
说着已经来到榻前,只是瑶柯根本不为所动,好像对君卜有些害怕,一双手紧紧地抓着祁缜的衣襟。
果然不对劲!
君卜心下快速一思量,马上有了主意,他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瓷瓶。
接着又轻声道:“我这里有好吃的糖丸儿,你想不想吃啊?”
竟拿出哄骗小孩子的招数来了,站在后面的刀砚也是一脸担忧,暗暗替他着急。
当众人都对君卜这番话产生怀疑的时候,没想到还真的起了作用。
瑶柯的头动了动,在祁缜怀中小心地露出了眼睛,偷瞄向君卜,尤其把目光放在他手里拿着的那个所谓装糖丸儿的瓷瓶上。
君卜一看这招好用,继续笑得灿烂,又近了一步。
“怎么样?你想不想吃?”他此刻就像是诱骗小孩子的怪叔叔,一步一步引导她上钩。
瑶柯不争气的点了下头,对君卜的戒备有了松动,看着君卜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她怯生生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给我糖丸儿吃?”
一听这话,君卜脚一软,差点跌个跟头,他马上扶着木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柯丫头真的不认识他了?怎么一觉睡醒就把什么都给忘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君卜一时接受不了,心里头乱糟极了!
他再次睁大眼好好地看了看瑶柯,瞧她此刻的神情、言语不像是在开玩笑。那这么说来,柯丫头脑袋已经坏掉了,现在她谁都不记得,忘记了所有事?
瑶柯与他大眼儿对小眼儿,对视了半天,看面前这个人还不肯给自己糖丸儿吃,她立马就不高兴了。
“你到底有没有糖丸儿?不要骗我!”
君卜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更加确定瑶柯真的出了问题,他马上把自己手里的瓷瓶递给了她。
“当然有了,我神医君卜可是从来都不骗人的,给你。”
这里面装的是用山里野果子做的药丸,主要就是缓解喝药后的嘴里苦涩,给她当作糖丸儿吃再好不过。
瑶柯伸手要接,可君卜却把手一缩,又嘱咐了句:“切记不可贪吃!”
瑶柯听话地点了点头,欢喜地拿过瓷瓶,立马打开倒出一粒,放进了嘴里,眉眼一弯,笑得满足。
这么容易就给哄好了,祁缜倒觉得有些意外,他温柔地对瑶柯道:“好了,这糖丸儿已经吃了,快躺下好好休息吧。”
瑶柯这次什么都没说,乖巧地躺好,还自己盖上了被子。
君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偷偷扯了下祁缜的袖袍,低声道:“辰王,让柯丫头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好了。”
瑶柯已经醒来看似算是解决了一大难题,但看现在这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难事简直是一桩接一桩。
几人抬脚往外走,谁料已经躺下的瑶柯突然一伸手,死死地抓住了祁缜的胳膊,神色立时变得慌张,大声叫道:“渊,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所有人的步子皆是一滞,尤其是君卜最为夸张,被这话惊得几乎是张着大嘴回身,一副简直不敢相信的样子。
“柯…柯丫头!你叫辰王什么?”
如果他刚刚没听错的话,现在柯丫头已经把辰王当作自己那个师弟了?
瑶柯完全没理会君卜,眼巴巴地看着祁缜,目露不舍,就像是小孩子祈求大人不要离开自己身边一样。
祁缜侧目垂眸,看向那只紧紧抓着自己胳膊不放的小手,心忽然就像是被一根温暖的弦给牵住了,令他再迈不开半步。
瑶柯能够醒来已是值得庆幸的好事,虽然她现在唤他是别人的名字,但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么的瘦弱、凄楚,祁缜动了动唇,终什么都没有多说。
只温柔地说了几个字:“好,我留下陪你。”
瑶柯秒变笑脸,顿时云开雾散,她把祁缜拉到榻前,这才放心地松手。
把君卜送给她的小瓷瓶拿在手中得意地扬了扬,调皮的眨了眨眼,“我就知道渊最好了!一会这里面的糖丸儿,我分你一半!”
说完果真打开,把里面的药丸全都给倒在手心里,认真的数了起来。
此时的她,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七、八岁孩童!
君卜把一切看在眼里,朝着刀砚和漪月使了个眼色,几人陆续出了屋。
将门合上,君卜不由皱着眉一个劲地咂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刀砚了解他,他每每一这个样子,那八成就是遇到难题了。
遂问:“瑶柯姑娘醒来变成这副样子,你刚可看出什么来了?”
君卜已经来到石桌旁坐下,他没有立即回答,沉闷地静坐了会,才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柯丫头之所以忘掉了一切,变成一个稚童,应该是那霸道毒素囤积在体内太久所致。我虽然给她吃了不少的‘解药’确信能化解一些毒素,但若是想完全去除,我现在没有任何法子能办到。”
一向以神医自居的君卜,碰到毒王寅仁这个克星,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还没有达到医者的最高境界。
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感,但他并不会气馁,暗暗摩拳擦掌,他还就不信了,这么一个异毒还真把他给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