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解:“你打算拿什么试?”
“就拿儿臣的病。”陆泓琛答得得颇为简短。
“你……”太后气结,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险些晕倒在地。
他打算就这么取血医病?若这狐狸真是狐妖,岂不是自寻死路?
区区一个秦雨缨,竟值得他豁出性命?
宫人眼疾手快,上前搀住了她:“太后娘娘,您别吓唬奴才,太后娘娘……”
“你可知你的命,是哀家给的,不是你这王妃给的!”太后好不容易才缓过气,脸色一阵阵发青。
“母后。”陆泓琛上前要扶她。
太后狠狠甩开他的手:“哀家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阿弥陀佛,邪祟已开始作怪,王爷,及时收手,方能回头是岸。”方丈双手合十,垂目劝道。
秦雨缨看了他一眼,她从未见过这个和尚,甚至,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不知此人是真瞧出了她身上的不对,还是另有所图,在故弄玄虚。
她略一思忖:“既然方丈说我是邪祟,雪狐是狐妖,不如找位病人前来一试,看看雪狐之血,究竟有无治病之效。”
太后听得眼皮动了动,此计倒是可行……
“快去医馆,带些病人过来!”她吩咐。
“太后且慢。”秦雨缨道。
“怎么,七王妃又有话要说?”太后眉心微蹙。
“我忽然想到,寻常病人未必肯为王爷以身犯险,唯有那些身患绝症、病入膏肓的人,才会乐意前来一试。”秦雨缨解释。
怀中的灵狐吱了一声,见它腮帮子气鼓鼓的,秦雨缨轻咳补充了一句:“另外,取血过多会害雪狐性命,找一位病人就足够了。”
人很快就找来了,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妪,佝偻着身子不住地咳嗽,咳着咳着就吐出血来,周遭的人皆忍不住掩面,生怕那带血的唾沫溅在了身上。
太后免了她的礼,只叫她离自己远些。
秦雨缨取出银针,在灵狐腿上轻轻扎了一下,灵狐缩了缩腿,吱了一声。
“不疼。”秦雨缨揉揉它的小脑袋。
银针上,沾了一丁点血迹。
太后看得不悦:“这么一点血,能瞧出什么效果?”
“这么一点就足够了。”秦雨缨说着,将针在咳嗽不止的老妪唇边沾了沾。
老妪舔舔嘴唇,眼神忽然亮了。
众人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却并未见到什么奇异的景象,老妪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目光,站在原地缩着手,竟是一动也不敢动弹。
四周就这么沉寂了良久,也不知是哪个宫人惊讶地开了口:“她……她怎么没再咳了?”
老妪闻言一愣,摸了摸自己干瘦的胸口,不由自主张大了嘴。
“她果真没再咳了!”
“是啊,看来这还真是一只雪狐……”
一时间,议论声不绝于耳。
一个年长的太监抬高了嗓门:“肃静!”
说着,皱眉催促那老妪:“还不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老妪连忙伏地,却一言未发。
“她是个哑巴。”一旁的地方官解释。
老妪点头,咿咿呀呀地伸手比划起来。
“行了行了,都退下吧。”太后挥了挥手。
宫人皆恭恭敬敬地退下,那老妪也被送了出去。
“阿弥陀佛,能治百病的不一定就是雪狐,妖魔鬼怪也能用邪术救人。”方丈又道。
“方丈这是非要阻挠我为王爷治病了?”秦雨缨问。
“贫僧只是不愿眼睁睁看着王爷走上邪魔歪道。”方丈答。
太后看向那方丈,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你先下去吧。”
她求神拜佛这么多年,居然还不及这雪狐的一滴鲜血来得有用……
就算是邪魔歪道,只要能保住她琛儿的性命,又有何不可?
得了太后应允,秦雨缨取出银针,再次浅浅扎了一下,将针递给陆泓琛。
银针刚一碰到他淡色的唇,那血就以肉眼可见之势消失无踪。
陆泓琛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琛儿,你怎么了!”太后大惊。
秦雨缨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似能生生将人冻结成冰。
诧异之际,眼前的陆泓琛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原本清明的双目一片血红,那周身的冷意颇叫人不敢近前。
这是……那毒发作的征兆?
她心觉不对,握住他死死捏拳的手:“陆泓琛!”
陆泓琛眸中尽是痛苦,紧紧拥她入怀,在那冰冷至极的怀中,她眼睁睁看着他头上的三千青丝,一点点褪尽了颜色……
第四十六章 只想救他而已
此时忽有白影一闪而过,竟是雪狐张口咬在了陆泓琛手臂上。
“愣着做什么,快,抓住它!”太后气急败坏地喊。
她算是瞧明白了,敢情是秦雨缨这个邪祟,在故意用妖狐害她琛儿的性命!
没等众人近前,雪狐就松口跳在了地上,一溜烟蹿出了窗。
秦雨缨定住心神,手指捏针朝陆泓琛翳风穴、百汇穴、天宗穴一一扎去,她不知方才是何处出了岔子,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泓琛毒发身亡!
正要扎完最后一个穴位,几个宫人一拥上前,生生将她从陆泓琛身旁扯开。
“住手!”秦雨缨心急如焚。
若非腿伤未愈,这几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堪堪推开两个缠住自己的宫人,持针的手忽然被一股巧力控住,回头一看,竟是那方丈。
方丈一手捏着佛珠,另一手捏在了她的右腕上,阿弥陀佛道:“王妃,快放下针,莫要加重王爷的病情。”
秦雨缨无心与他争执,右腕一转,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入左手手心,不顾一切地将针扎向陆泓琛的玉枕穴。
眼看离玉枕穴只有一指之距,那伤未痊愈的腿却忽然一阵剧痛,手指一颤,还是差之毫厘。
转目一看,是那方丈横腿扫来。
她来不及躲闪,被扫得重心不稳。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她重重扑倒在地。
看着毒发的陆泓琛,太后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好几岁,转目看向秦雨缨,狠声吩咐宫人道:“把这个邪祟关起来,哀家要亲自审她!”
“不行,陆泓琛再不扎针,恐怕会毒发身亡……”秦雨缨急忙解释。
太后怒极:“混账,你竟还给琛儿下了毒?”
秦雨缨知她听岔:“我……”
“太后娘娘大可放心,有贫僧替王爷诵经祈福,可保王爷安然无恙。”方丈手捏佛珠道。
“有劳方丈。”太后道了声谢,朝一旁的宫人喝道,“还不将她押下去!”
寺庙并不适宜关押人犯,尤其,这还是个企图谋害王爷的人犯。
秦雨缨被关进了衙门,坐在阴冷的地牢,神思一阵阵恍惚,整个人仿佛失了心。
被救到寺庙之前,雪狐的血,退了她的高烧。
那咳嗽不止的老妪,也转眼就被治好。
为何单单陆泓琛的毒,遇到那血后发作得如此可怕……
莫非……雪狐只能治病,不能解毒?
又或者,陆泓琛根本不是中了毒?
万般思绪从脑海中闪过,她头一次觉得这般的无助。
略懂医术如何,擅长用毒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束手无措毫无头绪……
怔忪之际,忽闻头顶传来细细的咯吱声,举目一看,竟是那雪狐在咬地牢的天窗。
雪白的一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与她对视,怎么看都不像是方丈口中所谓的妖。
“你是想救我出去?”秦雨缨惊讶地站起身,没想到它竟还会回来。
外头不止有衙役,还有御林军把守,它一旦被抓住定是凶多吉少……
雪狐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咬陆泓琛。”秦雨缨道出心中疑惑。
雪狐吱吱叫了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也是,小狐狸毕竟不能口吐人言……
秦雨缨心中隐约有灵光一闪,思忖着问:“你……是不是妖物?”
雪狐吱吱得愈发大声了,那气鼓鼓的小模样,俨然是在反驳。
“那……我是不是邪祟?”秦雨缨接而问。
这下,雪狐不点头也不摇头了,就只是这么定定看着她。
秦雨缨心下了然,继续道:“陆泓琛中的,是不是毒?”
雪狐不假思索地摇头晃脑。
竟不是?
秦雨缨诧异了一瞬,接而问:“那他是不是患了怪病?”
雪狐依旧摇头。
也不是?
秦雨缨不觉凝神,两者皆排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东西,她上一世只听说过,从未真真切切地见过,没想到这一世却遇上了……
正想着,外头隐约传来一阵人声。
不多时,就有人掌着灯过来了。
那是个肥腻的知县,弯着腰,在太后面前极尽谄媚:“太后娘娘,那七王妃就被关押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