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傅弦歌此刻已经被那一个“是”字砸得头晕脑胀,单单是看这药瓶傅弦歌就确定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莫折言给的药陪伴了她十几年,但是为什么会由傅远山交给刘益?
究竟是莫折言将药给了他,还是这药本就是出自他之手?
这个念头甫一从她的脑子里升起就被傅弦歌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如果说莫折言穿过宫中守卫亲自给她送药的可能性都比这药出自傅远山之手的几率大……
“姑娘,姑娘?”
清思轻声唤了她两声,傅弦歌这才回过神来,觉得手上小小的药瓶有些烫手。
此时刘益已经走了,她挥退了屋子里的宫人,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只是里面已经一颗药都没有了。
这药送来的时间竟拿捏得如此准确……
“姑娘,可是这药有何不妥?”
清思看着傅弦歌对着这东西发呆,以为是有人想害她,脸色顿时沉重了起来,傅弦歌摇了摇头,将空的那一只瓷瓶交给清思让她去收起来。
莫折言和傅远山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傅弦歌心情十分沉重,如果说这两个人互相并不认识那傅弦歌是绝不会相信的,可莫折言对于傅远山的排斥却也并非假装,十几年来傅弦歌已经学会从莫折言的一个眼神中判断出他的喜恶,他对于傅远山,对于苏嬷嬷,甚至对于整个金陵都是不喜的!
然而即便是傅弦歌挠破了脑袋也根本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关键,于是只能压下心中的烦躁,决定出去走走。
在这慈宁宫住了半个月,对于傅弦歌来说是十分难熬的,在外人眼中她可能是个能一整日都不踏出房门一步的闺阁小姐,可实际上傅弦歌是一刻也闲不住,若是实在无事可做也会去春风一度坐坐,此方才是人生享乐。
原本顾忌着这宫中行事须得小心,在这慈宁宫住着也没什么不好,可如今心境不同,傅弦歌想出去散心自然也能找到极好的借口。
譬如整日在慈宁宫中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平白浪费了许多时间,这对于千川公子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正文 第九十七章九皇子
傅弦歌让人去请示了严嬷嬷,这位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这半个月来也都是她在傅弦歌身身边忙前忙后。
听说傅弦歌想要出去走走的时候,严嬷嬷正在往太后房里的香炉里添香料,听完小宫女的禀告后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这才走到太后面前将此事说了。
彼时太后正在佛堂念经,听完后也没对这件事表达什么看法,即便傅弦歌不是救了皇帝的人,只是个暂住慈宁宫的普通客人,也没有这样冷漠的。可太后却只是让人赏了刘益,然后又问起了内务府的事情。
太后不管这宫中之事已经许久,也不知为何突然理会起这些事情来,
然而这终究只是一件小事,并且是除了少数几个人便谁也不知道的小事。严嬷嬷唤了一个伶俐的小宫女给傅弦歌带路,又嘱咐了一声让人不要走的太远,便再也没有旁的事了,于是傅弦歌这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在这宫中转转。
说实话,千川公子见惯了好风景,对于这宫中的景致其实并不是如何感兴趣,相比较这样庄重辉煌的建筑来说,傅弦歌更喜欢秀气自然些的园林,最好是多些奇花怪石,若是人工雕琢的痕迹再少些那就正中傅弦歌心意——譬如眼前这小园子。
山石将围不围,将这片小院落与外面隔开来,身手稍微灵活些的人却都可以爬上去,然后就可以看见林子间错落的木芙蓉,从傅弦歌此时的角度看来,被山石掩映着的景色方才露出一小角,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
见傅弦歌朝这园子多看了几眼,那小宫女十分伶俐地给傅弦歌解释道:“姑娘可是觉得这园子好看?”
傅弦歌笑着朝她看过来:“这样雅致的地方,在宫中倒是少见。”
却并不对这地方发表评价,小宫女没注意到傅弦歌的用词,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园子本是与扶秋殿连在一起的,后来在中间开辟了一条道路,便将二者分隔了开来。姑娘可莫要瞧着这园子雅致便想要进去看看,自从这园子被独立出来,皇上就禁止了旁人进去。”
说着那小宫女突然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说道:“这话我可只与姑娘说说,听说从前有一位颇为得宠的婕妤娘娘因为擅闯了这园子而触怒了皇上,被罢了位份呢。”
傅弦歌点点头表示了解,这宫里的禁地多了去了,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隐秘,只是对于傅弦歌来说,这些隐秘知道的太多并不好,因此她也就不再发问,有些打住话头的意思,却被那小宫女接下来的话吸引了过去。
“咱们皇上年幼的时候不受宠,听说在宫里受不少委屈,所以就不喜欢看见这些旧时的东西,若不是九皇子就住在扶秋殿里,怕是皇上要连那处一起封了呢。”
傅弦歌有些莫名地看着这小宫女,她在慈宁宫这么些日子,对于这里面的人是有些了解的,就比如说面前这个名叫翠玉的宫女,平日里看着就十分伶俐,性子有些活泼又讨喜,但是不该说的话绝不会说。
不仅仅是翠玉,慈宁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否则傅弦歌也不会什么事情也没打探出来。
如今这样的话已经是涉及到皇帝的秘辛了,她竟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即便是此处没有旁人,可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发怒?
傅弦歌心中怀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问:“哦?为何要封扶秋殿?”
“姑娘不知道,这扶秋殿呀,原本是皇上幼年住的地方,这地方又偏僻,所以皇上一般都是不来这边的。”
若是当真是厌恶见到幼年之景,为何不干脆连着扶秋殿一起封起来?
左右巫马胤真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九皇子罢了,宫中这么大的地方,随便找个地方住着也就是了,为何偏偏要顾忌他,大费周章地将园子和扶秋殿分来来,又封起这园子,这宫女口中的话未免也太过前后矛盾。
傅弦歌敛下眸子,没应她的话,见此那宫女也就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带着傅弦歌又往旁的地方走去,一转身却碰见了迎面过来的九皇子。
巫马胤昔这样小的年纪,身边却只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太监,也难怪会遇到那样的事情都无人通报了,只是他前些日子才遇了袭,身边的护卫却也不加强些,皇上对他的态度是不是也太过冷淡了些?
想到此处傅弦歌不由得想起宫中诸多传闻,对这小孩子便多了些怜惜,巫马胤昔远远地瞧见是她来了,惊喜地喊了一声,甩开小太监就往她这里跑。
那晚的袭击,至今还不被人所知,巫马胤昔就这样跑过来显然是不合常理,傅弦歌看了一眼惊讶的翠玉,正准备开口将他的异常遮掩过去,却不料巫马胤昔已经开口了:“听说救了父皇的大姐姐来了宫中,想必一定是姐姐你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巫马胤昔脸上还带着惊喜,说辞却是完全往他二人不相识中带,他虽年纪尚小心机不显,却胜在一脸的童稚之色太具有迷惑性,翠玉闻言露出了然的神色,又赶紧弯下身毒巫马胤昔说道:“奴婢见过九皇子,回九皇子,这位傅姑娘如今就住在慈宁宫呢。”
这便是承认了傅弦歌的身份,巫马胤昔脸便笑得更开心了些,对傅弦歌拱手行了一礼,傅弦歌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让开,口称:“九皇子这是做什么,折煞臣女了。”
巫马胤昔道:“我这一拜是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姐姐受得起的。”
同样的一句救命之恩,听在不同人耳中却流露出完全不同的意思,傅弦歌顿时明白过来,怕是有人暗中敲打过巫马胤昔不许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这孩子倒也算是机敏,小小年纪说话便已经一丝不漏,想来那日夜里他是被吓坏了才显得那般瑟缩,如今看来这宫中的人,哪怕是个孩子,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
于是傅弦歌从善如流道:“九皇子言重了,为人臣者,与君分忧乃是常理,委实受不得殿下如此大礼。”
话到此处便显得过于客气了,巫马胤昔失望地耷拉下眉眼,眼睛里闪过一丝焦急,像是在解释什么似的说道:“父皇前几日特意准了我去学堂上学,一直没有来得及去感谢姐姐是我的不是才对,好容易在此遇见了姐姐,本应当重重赔罪。”
若说是为了傅弦歌救驾一事,也没见其余几位皇子来慈宁宫道谢,这本就于理不合,因此九皇子这话便有些过了,他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太多心思,傅弦歌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来:“多谢九皇子挂念,太后娘娘对臣女已经是无微不至,必定会感念皇家恩德,殿下不必过于挂怀。”
巫马胤真眨眨眼睛,明白了傅弦歌的意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飞快地说道:“那就太好了,先生布下的课业我还没有完成,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