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弦歌自嘲地笑了笑,停下了脚步。
这一处应当是御湖旁,傅弦歌从从这里可以遥遥望见远处湖面上的灯火,在这种时节,御湖上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有画舫,除非那灯火通明的画舫上正举行着某场盛宴……
原来这下元节宫宴竟是在船上举行,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是她先前想漏了,那连翘千方百计鼓动她献舞,这样看来倒不单单是希望她出丑。
画舫即使再怎么平稳,人站在上面跳舞也多少会晃动,别说是一个不会跳舞的人,即便是功底扎实的歌姬,没有事先的练习恐怕也不敢保证不出意外,若是她当真在那船头一舞,掉入御湖的可能想倒是比一鸣惊人大得多。
要知道她的身子本就弱,即便不是如同傅弦玉她们眼中那样弱不胜风,但与常人却又不同。
她胎中不足,先天就有心疾,这一落水怕是丢了性命都可能,却原来这才是傅弦玉的真正目的啊……
委实不是傅弦歌多心,若今日她身边跟着的是连翘,那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未可知。
只是傅弦玉的计谋虽歹毒,这手段却太过幼稚,傅弦歌一时间不知是该感慨她是蛇心鼠目还是该感慨她自不量力。
只是她绕了这许久的路,若是能从御湖上过来的话,和宫宴地点的距离反倒是更近了。
抛开傅弦玉后,傅弦歌便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忽的听见前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她瞬间便收敛了心神,轻手轻脚向前走去。
下元节虽是月中,今日天光却不太亮,这御湖旁并未设灯火,再加上皇家园林,假山树木林立,从傅弦歌方才的方位可以透过柳树枝条看见远方灯火,再往前去一步却已经被一块假山挡住了视线。
湖边土地潮湿,踩上去没发出一点声音,草木虽经过精心修剪,却也能遮挡些许视线,傅弦歌躲在假山后,探出头去望,却只见一个蒙脸太监手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往湖边跑来,那太监身材高大,死死捂着孩童的嘴不让他出声,那孩子即使再怎么挣扎也根本没有作用,只能发出“唔唔”的哭声。
这皇宫之中哪里来的小孩子?
在诸位皇子公主之中,除了九皇子巫马胤昔,其余皇子皆已成年,巫马信这个皇帝做的有些奇特,算上已经夭折的皇子,相邻的兄弟姐妹之间至多大不过一岁,只有九皇子与其他皇子差了十几岁,皇帝今年四十,九皇子虽算不上老来子,但是也应该是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才对。
但是他偏不,把一个小孩子丢给乳娘放在扶秋殿里便再也没有问过,像是宫里从来不曾有这个人似的。
皇帝对九皇子的态度傅弦歌自然不得而知,对于这孩童的身份猜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旋即便被她排除,哪里有那么巧?今日可是下元节,朝中不少大臣都带上了家属,或许是哪家的公子也不一定。
然而这百转千回的想法终究是在傅弦歌看见那太监要将那孩童将湖中扔去之时瞬间就被打断了,她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步踏了出去。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原以为一切无人知道,可假山后面突然走出一个人来,那太监显然也是吓了一跳,手中动作一顿,傅弦歌趁着这个空档向他靠近了几分,唯恐他继续行凶,然而心中却已经是后悔万分。
不论这孩子是谁,是否会遇到危险,对他下手的人会选择这种时候显然不仅仅是想杀人灭口而已。
不远处就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宫宴,下手之人分明是要掀起更大的风浪,如今她横插一脚,还不知道究竟是挡了谁的道,她进宫是有目的的,如今莫名其妙得罪了一个人,日后行事怕是更加困难重重。
她不该管这闲事的!
即便是管也会有更好的办法,而不是如此鲁莽!
这完全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只是此时后悔显然已经晚了,傅弦歌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强装出自己身后仿佛跟着千军万马叫对方不敢轻易动手的气势,喝到:“皇上就在不远处,尔等竟敢明目张胆谋害人命?当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被株连九族吗?”
傅弦歌的声音绝对不算小,勉强称得上是气势满满,事实上她却不过是尽量想吸引路过的宫女太监罢了。
看来今日悄悄去一趟扶秋殿的打算是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傅弦歌还有心思想这些,倒也算是一奇人,只是那太监明显不知她所想,见她如此强势,一时间竟有些吓住了,傅弦歌趁此机会突然冲了过去夺下他手中孩童,那太监终于反应过来一脚踢向傅弦歌,竟是想要将二人一起踢下湖去。
幸而傅弦歌从小历经险境练出了一身的灵活,抱着那孩子就地倒了下来,也顾不上其他迅速滚向一边,那太监一脚竟就这样落了空。
脱离了桎梏的孩子猛地大哭起来,哭声之嘹亮震得傅弦歌眼前都是一花,她愈发后悔插手这件事了……
那孩子的哭声不合时宜,那太监的眼神瞬间迸射出杀意来,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在夜色下泛出点点寒光来,傅弦歌一皱眉,发挥出在生死关头训练出的精明来,脑海中已经制定了十几个可能成功逃脱的计划。
然而神经紧绷的时候感知也是格外敏锐,她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虽然轻微,到底是让她听见了,她猛地侧身,躲过了来自身后的匕首,心却沉了下来。
此处竟然埋伏着不止一人……
正文 第七十四章峰回路转
究竟是什么人,对一个小孩子竟然会大费周章出动这么多的人,杀人灭口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
傅弦歌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一次所撞破的阴谋似乎不小,抱着那孩子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
看着向她逼近的太监,傅弦歌不动声色地抚上了自己的手腕。
要动用袖中丝吗?
这里可是皇宫,袖中丝虽然已经消失多年,皇宫中却一定会有人认识,她是想暴露在权利之下,以此接近自己想要的真相,却并不想将自己置于死地,可此时此地,若不动用袖中丝恐怕立即就要命丧于此。
若是莫折言知道皇宫禁卫如此无用,他恐怕会毫不迟疑地潜入皇宫,也不至于傅弦歌甫一入宫就陷入险境。
却不想这十几年来傅弦歌没死于那些人手中,却要因为见义勇为命丧黄泉,世事当真是奇妙无比。
后冲过来的几个太监显然对于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傅弦歌感到十分意外,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先的那蒙脸太监便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这个丫头怎么会突然闯过来?”
听这二人的对话,此处竟还是个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地,看来指望有人能发现这边的动静是不能的了。
傅弦歌暗自忖度,却又听见又一人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哼,还能如何,自然是一起解决了,难不成你还想将这丫头留下来作证吗?”
“可是……”
傅弦歌听得这群人中对于“杀人灭口”这一做法竟还存在争议,心思瞬间便活泛了起来,只见那人没把话说完,反而是凶神恶煞地将目光转到傅弦歌身上,喝到:“你是什么人?”
这夜黑风高,也看不清人的模样,再加上这几人都蒙着面罩,便叫傅弦歌心中疑惑更甚,若只是对付一个小孩子,出动这许多人已经是反常,再蒙上面来就更有些多此一举,究竟是幕后那人心细如发考虑到了突发情况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傅弦歌不得而知,她的思绪飞快转动,已有应对之法。
今夜乃是下元节宫宴,虽夜黑看不清衣着,她的打扮却显然与宫女不同,这几人不难猜出她是哪家大人的家眷,恐怕正是因此才不敢直接下杀手。
可傅弦歌不知这几人究竟是何方势力,若是轻报家门,运气不好可能还会直接撞上对方的刀口,因此也不敢胡编乱造,依旧气势汹汹道:“我的侍女就在不远处,若是你们敢对我动手,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们!但我也知此时你们顾虑,我大可以再次与你们一个承诺,只要你们就此退去,我可以对此事缄口不言!”
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傅弦歌又道:“这夜黑风高,我便是连你们身形都看不清,即便是作证对你们又有几分威胁?相反,你们要斩草除根虽不难,但我父亲已在寻我,一时半会儿你们若是制服不了我,弄出动静来,到时候咱们鱼死网破也不要紧!”
傅弦歌一番话说得又快又顺畅,信誓旦旦,就好像此刻她并非处于劣势一般,那几人闻言果然有所松动,傅弦歌心中还来不及升起侥幸,便被其中一人打断。
“休要听她胡言乱语,把他们一起解决了!不要忘了你们的目的!”
说话那人在几人中明显有几分威信,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向她扑了过来,傅弦歌本就不会武功,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一时闪躲不及竟被那人撞倒在地,幸而她反应极快,抱着孩子就地一滚,也算是躲过了几次攻击。